第44章 战斗的勇气

    雪林之中，一群蛮族战士开始砍伐松木，建造一种能靠人力抬起来移动的弩炮炮台，另外还有十几个蛮族正在尝试摆弄弩炮。等他们把六门弩炮都弄好，差不多就到了开战的时刻。
    巴托姆站在城楼上，面沉如水，恨恨说道：“这些该死的蛮族，落叶城的军团会杀光他们！”
    旁边的罗德接口说道：“蛮族很聪明，希望他们这次也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巴托姆转身看向科尔医师，关切问道：“怎么样？你这边都准备好了吗？”
    科尔医师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语气冷漠地说道：“我把药剂坊的蛮女奴全都带上来了，也向她们仔细交代过该做什么。”
    罗德笑着对他说道：“医师大人，只要能渡过这次难关，您损失的蛮女奴，我会双倍补偿。我保证给你找来更漂亮的蛮女奴。”
    科尔叹了口气，惋惜地看了眼抱成一团，正在瑟瑟发抖的蛮女奴，摇头道：“我为了培养她们费了不少心思…..算了，你拿起用吧，不需要补偿我。”
    药剂坊的这批蛮女奴素质都不错。论身材长相，她们是可以当成私宠的上等货，市场价怎么也不会低于300金塔。而且这些蛮奴经过科尔医师的悉心调教，具备初级药剂师的练药水平，这使得她们身价倍增，每个能卖出1000金塔的天价。
    罗德贩奴多年，他也觉得舍弃这些蛮女奴很可惜。不过，现在的情况都火烧眉毛了，博朗镇要是被敌人攻破，这些蛮女奴的下场未知，但肯定是留不住的。
    他伸手在蛮女奴当中随便挑出一个，几名冒险者强行把她从同伴中间拖出来，用绳索绑住，打上活结，从城墙上吊下去。
    那名蛮女奴显然被吓坏了，她顺着城墙落到雪地上，也不解开绳扣，就一边哭泣，一边哀求科尔主人把她拉回去。
    科尔医师居高临下地对她喊道：“温蒂，听话，去找对面的蛮族，把我的话传达给他们，不管他们是否同意，你都可以回来。”
    蛮女奴听到主人的命令，只得解开绳扣，缓慢地走向城墙对面的蛮族阵地。
    罗德的主意是派蛮女奴代表博朗镇去和蛮族谈判，问他们为什么要攻打迪萨联盟的博朗镇？他们这么做，难道就不怕联盟军团的报复吗？是否可以开出条件，避免这场流血冲突？
    这个奴隶贩子非常了解湖对岸的蛮族，他们饱受黑火部落的欺压，在黑火半兽人和落叶城的夹缝中求生存，本身应该不愿意攻打博朗镇。罗德认为博朗湖蛮族和外域半兽人联合，是受到对方的胁迫。
    他理由是，对面的外域半兽人有3000多个，扣除一半的苦力，有战斗力的斗士和屠夫不到2000人，而蛮族战士有900多人。在武力对比上，在场的半兽人并没有能够碾压900蛮族战士的绝对优势。可是，半兽人首领敢把弩炮交给蛮族使用，说明外域半兽人不怕蛮族反噬。它们的主力在后方钳制蛮族部落，把部落里的妇孺当成了人质。
    被胁迫的蛮族战士和半兽人不可能是一条心。
    既然凭武力不足以击败对手，罗德想要计谋为博朗镇的半精灵赢得一线生机。他提出，博朗镇只和对面的蛮族谈判，或许能让外域半兽人对蛮族生出戒心，达到分化瓦解他们的目的。至不济，也可以通过谈判拖延时间，持续消耗半兽人和蛮族的粮食，时间拖得越长，对博朗镇就越有利。
    话虽然这样说，但大家对谈判结果仍然抱有期望。经过短暂的讨论，巴托姆表示只要半兽人和蛮族允许博朗镇的居民用两天的时间分批撤离，可以把博朗镇连同里面的物资粮食都留给对方。
    维尔托克全程旁听，“知识拼图”还没有完成分析，但他觉得罗德的点子可以试试。
    在雪地中独行的蛮女奴不知道自己肩负着所有人的希望，她走的特别慢，几乎是三步一回头，就想看到科尔医师对自己招手，再把自己叫回去。
    这时，城墙上飞出一支利箭，带着刺耳的尖啸声，射在蛮女奴脚边的雪地上，只差一点就射穿她的小腿。蛮女奴回头发现科尔主人身边有一名职业者正张弓搭箭对准了自己，而科尔主人的眼神漠然冷淡，她瞬间就明白了，于是踉踉跄跄地加快脚步，想尽快脱离弓箭的射程。
    蛮女奴越跑越快，到最后简直是在雪地上飞奔，她看起来就像是重获自由后，带着渴望与族人团聚的心情，一溜烟地跑向对面的蛮族战士。
    见到这一幕，罗德笑容淡淡地说道：“再温顺的蛮奴也是蛮族，在生死关头，他们会露出本性。所以，我们从来不用指望蛮奴会为了联盟而战。”他顿了顿，转头对科尔说道：“如果这个蛮女奴不愿意回来通报消息，我还要再派一个蛮女奴继续替我们传递消息，但这一次，我恐怕要拿她最要好的姐妹当人质。一会，还请医师大人帮我指认充当信使和人质的蛮女奴。”
    目睹蛮女奴温蒂跑得那么欢快，科尔的脸色也不大好看，简单地说了一句：“可以！”
    罗德和科尔是准备对药剂坊的蛮女奴举起屠刀。维尔托克不明所以，他的注意力都在蛮女奴温蒂的身上，只见她奔到蛮族阵营跟前，几个蛮族战士将她拦在外面，但并没有伤害她。
    过了片刻，一个身材格外魁梧健硕的蛮族战士走到温蒂面前，两个人开始交谈。
    他们距离城墙比较远，使用的又是蛮族语言，维尔托克能听见他们叽里呱啦的说话，却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突然，半兽人阵营中冲出一个高大肥壮的屠夫，朝蛮女奴的方向扑过去。它一步跨出十几米远，落地沉重让积雪迸裂飞扬，如巨象开路；它在空中时却轻盈灵巧，仿佛一头贴着雪地滑翔的老鹰。
    半兽人屠夫的动作充满独特的韵律感，将沉重与轻盈、力量与灵巧完美融合，不显突兀。它连续几个纵跃，来到蛮族的阵营，轻易撞开几个试探拦截它的蛮族战士，在温蒂转头观望的同时，当着那名蛮族首领的面，用巨大的石斧把蛮女奴的脑袋切了下来。
    维尔托克猛地闭上眼睛，蛮女奴温蒂身首分离，脖腔中的鲜血如同泉涌，无头尸体缓缓跪倒的惨烈画面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自苏醒以来，他第一次看到无情的杀戮，即便被杀的是蛮女奴温蒂，她甚至没有和维尔托克说过话，但温蒂被屠夫斩首时脸上无助与绝望令维尔托克不忍直视，而半兽人挥斧的冷酷为他揭开了世界的另一面。
    意识世界里的金色光团瞬间释放出大量信息，无关记忆，而是一种来自意志的认知。维尔托克没办法睁开眼睛，但“知识拼图”获得到这些认知，迅速帮助他想通了许多事情。
    大多数半精灵都没有注意到维尔托克的异样，那名半兽人屠夫飞身斩杀蛮女奴的过程充分显示它令人恐惧的实力。大家眼睁睁地看着它从雪地上提起温蒂的脑袋，一步一步地走向城墙。
    它身高2.3米，体型肥壮，容貌丑陋，面目狰狞，但下颌没有半兽人斗士常见的外露獠牙，一对尖耳朵似乎也被什么东西撕掉了，光秃秃的脑袋看起来有点滑稽。城墙上的半精灵守卫看着它进入弩炮的射程，走到城墙下，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朝这个屠夫射出利箭，投掷标枪。
    半兽人屠夫猩红的眼睛含着残忍疯狂的杀意，轻蔑地扫视城墙上的半精灵，抬手将温蒂的脑袋扔上城楼。
    琴与哨声冒险团的弓战士安妮忍不住了，瞄准四十米外的半兽人屠夫就是一阵疾速射击。守卫们仿佛得到了信号，雨点般的箭矢弩矢朝半兽人屠夫泼洒。
    屠夫挥舞巨斧，移动身体，让大部分羽箭劲弩落空，少部分羽箭射在它身上直接被弹开，毫无效果。
    “不用浪费箭弩。这个屠夫掌握了镜之心，还拥有战斗直觉，再加血怒天赋提供的防御力，一般的弓弩对他无效，弩炮也很难射中它。”巴托姆制止半精灵徒劳无效的射击。
    城墙上的气氛开始变得惨淡，半精灵守卫们纷纷停手，士气难免低落。屠夫见没有人再朝自己射击，就扛起巨斧，大摇大摆地往回走。
    维尔托克从身边的半精灵手中抢过一把战弓，两支羽箭，朝半兽人屠夫连续射击。
    两支羽箭穿过风雪，贴着半兽耳朵的位置，擦过它左右两边的脸颊。那名半兽人屠夫瞬间僵在了原地。它耳朵残缺，敏锐的直觉对这两支冷箭不起作用。尽管羽箭没有伤到它，却让它心灵受到了暴击。
    半兽人屠夫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和它一样高大，长着一对圆耳朵的怪物，将部落里最强大的屠夫酋长，也是它的父亲，一拳打碎的场面。屠夫怒吼着冲向那个怪物，要为自己的酋长父亲报仇。然而，它在圆耳朵怪物面前像雌鹿一样软弱无力，被当场活捉，拔掉獠牙，最后又被割掉一对耳朵，圆耳怪物才把它放回部落。
    这是半兽人屠夫一生中最大的耻辱。现在，城墙上的半精灵居然故意用弓箭射它的耳朵？！
    屠夫的怒气瞬间升到顶点，它猛地转身，血光汹涌的眼睛死死盯着城墙上的维尔托克。当它看到身披熊盔兽皮的钢岩出现在维尔托克身边时，又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飞快地跑向半兽人阵营。
    “……跑得像个兔子，可惜没有耳朵。”维尔托克撇嘴说道。城楼上顿时响起一片哄堂大笑。
    奴隶贩子罗德笑呵呵地接口说道：“射得好，杀得更好……我再送两个蛮女奴给半兽人杀，下次就四个……直到半兽人屠夫当着蛮族战士的面，把蛮女奴都杀光。”
    维尔托克这会已经想明白了。罗德预料到外域半兽人不会让蛮女奴代表半精灵同本地蛮族谈判，他故意派蛮女奴去送死。如果可以谈判当然最好，如果半兽人当着蛮族战士的面杀掉蛮女奴，也可以挑起双方冲突，达到分化的目的。
    几十个蛮女奴抱着温蒂的脑袋嗷嗷大哭，却没有半精灵同情她们。因为她们是奴隶，而且还是蛮族。种植园的蛮女奴帮助敌人拆卸弩炮，导致博朗镇的形势急转直下，也使得半精灵对蛮女奴恨之入骨。
    几个职业者又拖出两个蛮女奴，给她们套上绳索，准备送下城墙。
    “够了！”
    维尔托克运转战斗呼吸法，从胸腔里发出一声雷鸣般的怒喝，强劲的声浪撞在炮台上，激起阵阵回音，墙顶的积雪也簌簌而落。
    “敌人当着我们的面杀死我们派出去谈判的使者，砍下她脑袋，你们感到高兴吗？！”
    “你们都听好了，战斗最宝贵的意义是为了生存，而不是其他！向更强者挥刀是勇气，向更弱者挥刀是天性。你们真的认为，半兽人杀光我们的蛮女奴，对面的蛮族就会反抗半兽人的军队？”
    “不！他们只会为了生存，顺应向更弱者挥刀的天性，如同水往低处流的道理，把怒火倾泻到我们的身上！而我们是不是要把怨恨发泄在这些蛮女奴的身上，向更弱的她们挥舞屠刀？这只会使我们丧失为生存而战，向更强者挥刀的勇气！”
    “我的答案是，绝不！”维尔托克站立在女墙上，拔出长剑，剑锋指向对面的敌人，向所有人大声疾呼：“今日，唯有血战！”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半精灵的耳畔激昂回荡，短暂的沉默过后，城墙上爆发出更大的回音，那是刀剑出鞘的铮铮鸣响，以及一声声“血战”的怒吼。
    巴托姆发现敌军的异动，立即大声呼喝道：
    “敌人动了，做好准备，死守城墙！”
    “弩炮手瞄准对面的弩炮……想办法打掉它们。”
    “弓弩手听我的命令再放箭，优先射杀半兽人苦力。”
    城墙上的半精灵各自忙碌起来，纷纷进入作战位置，准备迎击半兽人和蛮族联军。这时候，一直沉默的钢岩对维尔托克说道：“维尔，你很不错。”
    维尔托克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是的，我也这么认为。”
    钢岩笑了笑，抬手指向半兽人阵营，点出十个半兽人屠夫的位置，说道：“对面的敌人当中只有这十个屠夫令我感到危险。它们比我的族人都强大，而那边的那个屠夫，我甚至没有战胜它的把握。你要特别小心。”
    维尔托克的目光顺着钢岩的手指，投向蛮族阵营，看见一个和蛮族首领站在一起的半兽人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