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小镇疑云

    博朗镇沦陷之前，巴托姆老板按照维克多的建议把积攒的财宝分给每一位参与城墙保卫战的冒险者。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但是，维克多他们随身携带的财宝全被铁十字冒险团卷走了，剩余的财宝是从兽人集骨者团伙手里缴获的战利品，数量有限，但价值不菲。尤其三块高纯度的秘银矿石极为珍稀，号称无价的贡品，本地的盗贼工会绝对消化不了，冒险者工会分会想吃下来也困难。
    迪萨联盟境内不产秘银矿，它们的成交价格主要取决于交易双方的实力对比，而不是秘银矿本身的价值。
    哈维找本地冒险者工会负责人交易秘银矿就是为了耀武扬威。
    水蛇镇的规模很小，维克多他们想藏身都没地方藏。现在，麻烦自己找上门，他们如果一味的躲避退让只会令局面愈发失控。因此，维克多决定做出强而有力的回应，派哈维向当地人展示一下实力。
    所谓的实力不单指武力，还包括是财力和格局。
    镇长怀疑他们是混进小镇的盗匪探子。
    那么，盗匪团伙会派一位镜心强者来水蛇镇当奸细吗？
    答案是不会。
    盗匪团伙会公然出售秘银矿石吗？
    绝没有这种可能。
    维克多这么做的本意并非是向镇长自证清白。镇长还不够资格。因为水蛇镇的规模小，在军事上需要依赖过境的冒险团和各武装商队，才能有效遏制盗匪团伙的袭扰。
    换句话说，冒险者工会和各商队管事在水蛇镇都掌握相当份量的话语权。这就难怪米德尔顿镇长经常邀请冒险团的团长和商队管事参加露天聚会。
    不过，武装商队是一盘散沙，各管各家的事情，但大大小小的冒险团全都听冒险者工会的调遣。由此可见，本地冒险工会负责人是水蛇镇的二号人物，甚至比镇长更有势力。
    冒险者工会负责人的问题在于他并非水蛇镇的行政、司法，或军事官员。他代表冒险者的利益，思考问题的方式和米德尔顿镇长截然不同。
    由于立场的差异，工会负责人和米德尔顿镇长对待维克多一行人的态度就可以分化。
    维克多不指望工会负责人在露天聚会的时候支持自己，但也不能让他成为米德尔顿镇长试探自己的刀子。
    只要冒险者工会采取袖手旁观的姿态，米德尔顿镇长也很难对维克多他们过分强硬。
    总而言之，维克多让哈维去冒险者工会露个脸，是在尽量避免和当地人发生武力冲突。至于，那些秘银矿的来历可能是域外产物，也可能是某个名门的藏品，随便工会负责人去猜测。反正，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工会负责人不应该把出售秘银矿的陌生旅客当作盗匪看待。
    对于权谋手段的运用仿佛是维克多天生的本领。
    当然，哈维暴露实力大有可能吸引同级强者的关注，至少冒险者工会能够调集到足够压制一名镜心强者的武力，但那需要一段时间。如果，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维克多早就带领手下离开水蛇镇，远走高飞了。他掌握精妙易容术，可以给哈维和麦迪都改头换面，根本不怕被人追踪。
    哈维下午出门，直到晚上才回到临时租屋。
    麦迪等他进入房间，忍不住抱怨道：“老伙计，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哈维拍了拍沉甸甸的皮袋腰包，开玩笑般地说道：“怎么？你怕我把钱都给卷跑了？”
    麦迪摇头苦笑，作为一名老斥候，他每次外出执行侦查任务不能及时传回消息，冒险团都会急得上蹿下跳。同样的道理也能用在哈维身上，虽说镜心强者的战斗力十分惊人，但也没到无敌的程度，仍然可以被杀死。仅此一条，冒险者工会的人就有可能向携带财宝的哈维动手。
    凭借斥候的谨慎和敏锐，麦迪已经意识到他们在城邦活动也需要及时传递消息，可惜他们的人手太少，没办法组织后援。
    “我们得有机灵又可靠的帮手，否则就成了聋子、瞎子。”麦迪悻悻地嘀咕一句，追问道：“事情办得还顺利？”
    哈维耸了耸宽厚的肩膀，解下腰包丢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说道：“这是笔大买卖……我拿出秘银矿石要求交易，旅馆的酒保都看傻眼了。他说自己做不了主，找工会负责人出面和我谈。然后，他们跟我耍花招，浪费了我不少时间才把这笔买卖敲定。”
    “耍什么花招？”二楼的楼梯上传来维克多的声音。
    哈维刚准备坐下又直起腰，他看见维克多带着露丝、洁西卡迈下楼梯立刻瞪大了眼睛。
    两个女人穿着同款长裙，安安静静地跟在维克多的身后。她们表情木讷，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就像是没见过什么世面，长期干农活的少女，与之前那两位肤白貌美，光彩照人的女职业者完全不同。
    哈维粗一看差点没认出她们，他吃惊地问道：“大人，她们是露丝和洁西卡？”
    “你看不出来？”维克多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左腿翘上右腿，淡淡地反问道。两个女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站在沙发后面。她们的目光飘忽游移，却始终无法聚焦，仿佛一直处于失神状态，给人一种痴傻的感觉。
    哈维仔细看了看，摇头说道：“五官有点像，不认真分辨，我都看不出来。”
    维克多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得意微笑。他先调配药水改变露丝和洁西卡的肤色，她们的形象立刻发生改变。学院派职业者的外形和普通职业者最大的区别就在肤色。职业者升华专长，他们的皮肤几乎不会被太阳晒黑，导致学院派职业者的皮肤普遍白皙，而其他职业者肤色较深，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维克多用特制的药水涂抹露丝和洁西卡全身，把白皙光洁的皮肤变成麦色，让人以为她们先是女冒险者，之后才升华专长，晋升为职业者。这样就不会有人联想她们出身于城邦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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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易容最重要的是改变气质，如果一个人气质都变了，他的神态、形貌特点也会跟着改变，熟悉他的人都很难认出来。
    露丝和洁西卡的气质早就变了，性情好似暴躁的野兽，相比以往的安妮、凯蒂简直判若两人。维克多新研制的迷幻剂亲和水元素，同大地精对她们使用的迷幻药剂性质相反，喂给露丝和洁西卡，她们狂躁凶狠的气质就变得沉静。
    维克多根本没有调整她们的五官特征，但哈维感觉这两个女人很陌生。
    仅仅用了四个小时，通过简单的方法，对露丝、洁西卡完成精妙的易容，维克多自己都觉得满意。他沉吟说道：“我给她们易容的时候，好像记起有人曾经对我说过，伪装的诀窍是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他可以花费一年多的时间，暗中模仿一个人的语气、神态、动作、小习惯，慢慢调整自己的五官容貌，最后取代了模仿对象……我想不起他的名字，他似乎是个经验丰富的‘密探’……你们有听说过‘密探’这条职业途径吗？”
    哈维和麦迪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摇头。
    维克多只得暗自叹息，他偶尔会想起一些模糊的记忆，却不够清晰，但这终归是可以探寻的线索。
    “哈维，你在冒险者工会开设的旅馆中有没有遇见熟人？”维克多懒散地问道。
    “没有。”哈维再次摇头，说道：“旅馆有几十个冒险者，我看了一圈都是生面孔。他们肯定没去过博朗镇，毕竟水蛇镇和博朗镇不在一个方向，隔的老远。”
    维克多点点头，再问道：“那有人找你的麻烦吗？”
    “也没有。旅馆内的人似乎听说过我，没人敢找我的麻烦，他们对我还很恭敬。我一打听才知道，铁犀牛商队已经离开了水蛇镇，邓肯管事临走前似乎向冒险者透露我们的消息。冒险者们还以为我是一位尊者，都喊我大人……我想找几个不开眼的家伙耍耍威风都没机会。”
    哈维咧嘴一笑，指着木几上的钱袋说道：“本地的工会负责人叫艾克特，50多岁的年纪，是个三级剑士。他开价6000金塔买我们的秘银矿石，我同意了，但他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让我等了一段时间才把钱凑齐。”
    麦迪打开袋子，将里面的钱币统统倒在桌面上，拿起其中的一枚仔细端详，又放在嘴边咬了咬，冲维克多点头说道：“大人，是冒险者工会铸造的合金币没错。”
    这些钱币是用精铁、红铜掺杂少量精金铸造而成，一面篆刻代表迪萨联盟的宫殿徽记，另一面是冒险者工会的武士头像徽记。像这样的一枚合金币在任何城邦的冒险者工会都可以兑换到50金塔。
    桌上有120枚合金币，正好与6000金塔等值。
    这笔钱与其说是工会负责人收购秘银矿石的价格，不如说一位尊者出售秘银矿石就值这个价。如果换成镜心强者，工会负责人的出价可能更高。毕竟，联盟的尊者不算稀奇，镜心强者却凤毛麟角。
    维克多并不知道，铁犀牛商队撤离小镇之前，随行的冒险者向工会旅馆透露哈维是一位六级大尊者，几乎坐实了他出身名门或者有实力的豪门。工会负责人艾克特自然没有怠慢哈维。
    “就6000金塔，这个叫艾克特的负责人居然还要花这么长的时间筹钱？”
    麦迪把桌上的合金币清点一边，不屑地嗤笑道：“他是故意拖延时间，派人找镇长通风报信吧？”
    他以为联盟的冒险者工会负责人都像巴托姆老板那样富的放屁冒油，实际上水蛇镇的冒险者旅馆捞不到多少钱。6000金塔是艾克特能出得最高价。因为，以艾克特的身份地位转售三大块秘银矿石最多卖上7、8千个金币。他只赚哈维一千多金币的差价，可以说是诚意满满。如果哈维要价更高，他宁可不做这笔买卖。
    哈维沉吟说道：“艾克特出去筹钱，带回来一个奇怪的家伙……他个子比维克多大人还高一点，身体强壮的像头棕熊，白色的头发，红红的眼睛，长得还算好看。他穿皮甲，背一把很大的重剑，是个懂秘银矿的内行，还是个战斗的好手。”
    哈维现在的生命等阶为三，深度点燃心灵之火，类比掌握镜之心的尊者。能被他称为战斗好手的家伙当然不会是一般的角色。
    维克多微微皱眉，开口吩咐道：“具体说说那个人的情况。”
    “是。”哈维对维克多颔首说道：“我看那个半精灵的五官容貌也就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他先检查了我们的秘银矿石，点头之后，工会负责人艾克特才同意付钱。所以，我说他是个懂秘银矿的行家。”
    作为龙王菲鲁玛特钟爱的财宝，秘银矿在龙之国度境内早已绝迹，就连哈维这样的资深铁匠也只听过秘银矿，却没见过实物。
    认得秘银矿的半精灵不能说稀少，但他们肯定有各自的背景。
    “旅馆内的冒险者都不敢主动找我搭话，但这个白头发的家伙居然拦住我，追问秘银矿的来历。我当然没有理他，让他滚开。他还不肯退，我就和他撞了一下……”哈维顿了顿，继续说道：“肩膀碰撞的时候，我暗中发力，本来打算把他撞个跟头。可那个小子只往后退了两步，在石条地板上踩出两个脚印就稳稳站住。”
    “白头小子的力气很大，我撞开他，我自己也停在原地。这让我有点意外，白头小子更吃惊。他让开道路，还朝我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像这样……”哈维提起右手食指点住自己的额头正中心，手指再斜划到左胸点一下，划到右胸又点一下，最后重新回到额头，刚好组成一个三角形图案。
    维克多半阖的眼睛瞬间睁开，他站起身，模仿哈维的动作在自己额头、胸口来回比划。
    隔了一会，哈维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您想到什么了？”
    维克多摇了摇头，喃喃说道：“这种手势有点熟悉，但还是记不起来。”
    旁边的麦迪接口说道：“大人，我感觉这种手势像某种礼节，或者密语。白发小子认得秘银矿，又能挡住哈维的一撞。您说，他会不会是镇长夫人克莉丝汀的手下，出身金翼名门的职业者？”
    维克多点点头，麦迪的推测还算合理，照这样看的话，自己真的和金翼名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略显兴奋地追问道：“白头发的半精灵叫什么名子？”
    哈维低下脑袋，偷瞄维克多一眼，呐呐说道：“我没问，他也没说……要不然，我现在去问问？”
    “别！”
    麦迪立即出声劝阻：“大人，水蛇镇有抗衡哈维的强者，我们不宜分散，容易被人各个击破……唉，我们现在的人手太少，像打听消息这种事情要有人帮忙才稳妥。”
    维克多想了一下，点头说道：“本地工会负责人艾克特认识他，那总能找到他。哈维，还有什么特殊情况吗？”
    哈维立即说道：“有！我出门后，工会负责人艾克特追出来问我，要不要离开水蛇镇？他可以帮忙介绍几个同行的冒险团和我们一起走，时间定在明天，搭车费用只要80金塔。他表面上像是给冒险团招揽生意，可我总感觉他希望我们别去参加米德尔顿镇长的露天聚会？”
    维克多摸了摸自己鼻子，展颜笑道：“越来越有意思了……明天，我一定要去见识一下米德尔顿镇长的露天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