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圣蝎传人

    晚十点。
    一辆出租车驶到东城区浮山公园门口停车坪。
    这种时候，公园大门早关了。
    周围又不是居住区，皎白的月亮照着下方空荡荡的山道入口，有些阴森。
    那里只有一个穿黑色休闲装的年轻人，半倚靠着身后造型拉风的川崎z900，正低着头刷手机。
    他的手上戴着一副颇具古风的手套，居然不影响触屏操作。
    真是个怪人。
    司机师傅心里感觉不对劲，停下后，探出头对那人说道：“尾号3507是吗？是你叫的车吗？”
    青年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表情玩味地收起手机，向前走了几步，双手插兜：
    “亏我还挑了没人的地方。明知蛊虫在我手上，明知我就是找你的，还装什么？”
    司机的表情一下子变了，阴沉无比。
    “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从车里走了出来。
    单看花白头发，深深的皱纹，这司机应该是个过六十的老头，但是他脸色红润，肌肉紧绷，骨骼硬朗，又在表示他是个年富力强的壮年人。
    “石头蛊，能吸食血气转嫁主人，中蛊者则会日渐消瘦，最终变成皮包骨的干尸……你能达到现在这个状态，估计放了不少在外面，多数都是你的乘客吧。”
    老头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但你连我是怎么知道的都没察觉，我怎么不信蛊虫是你炼的呢？”
    陆东庭上下打量他：“据我所知，蛊师又叫‘蛊婆’，应该全是女性才对，你的蛊是别人给的吧。老东西，狐假虎威而已，装什么大瓣蒜！”
    最后一句，尽显轻蔑。
    老头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你到底是谁？！”紧接着，他似乎想到什么，惊道：“你是第九局的人？”
    他一说出这句话，陆东庭连嘲讽都懒得说了。
    这老头既不知道第九局，身上又没灵力，还不懂修真，毫无疑问，蛊虫虽是他的，也听他的，但绝不是他炼的。
    他跟那邻居一样，背后有人指使。
    “不，不对。”
    老头多看了陆东庭几眼，震惊的神色平复下来，斩钉截铁道：“你不是第九局的人！第九局的人都穿六品铁心棉制成的防护风衣，胸前有火焰太极印记，看来你应该也是个幸运得到宝物的散修。”
    一确定对手不是官方，这老头气焰陡涨，叫嚣道：“把我的蛊还给我，再把你身后这辆摩托赔我，这事就算过去了。不然……你会死的很惨！”
    陆东庭笑了，他就爱这样的，揍起来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这车我可是攒了好久才买到手，是送我自己的毕业礼物，不能给你。至于这只蛊……”
    陆东庭摊开手，那蛊虫在他掌心老实趴着，乖的不行：“……还给你好了。”
    陆东庭甩手扔给老头。
    老头下意识去接——每一只蛊都是花了大代价才到手的，可不能就这么丢了。
    谁料手刚碰到蛊虫，那虫张嘴就把他给咬了，两颗巨大螯牙深深扎穿皮肤，扎进血肉，吸食他的精气！
    “啊！！！”
    老头疼地大叫：“怎么可能？！”明明我才是主人！
    蛊虫不断吞食他的血气。
    他在变老……
    老头被这个发现吓到了。
    “不！不！不！我好不容易才变回年轻，滚啊！你给我滚啊！”
    他大叫着手忙脚乱地想把那蛊虫拽下来，可蛊虫螯牙紧锁，这一用力，立时撕下一大片肉，疼得他惨叫不已。
    “你！是你搞的鬼！”
    蛊虫终于离体，他的手鲜血直流。
    老头恨恨地指着陆东庭，那狰狞的表情像是要把他大卸八块。
    “没错。”陆东庭点点头，笑道：“用了点小手段，你的蛊虫跟我姓了。被咬的滋味如何？”
    “找死！”
    老头恼羞成怒，彻底忍不了了，声嘶力竭地吼道：“阿大，阿二，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一阵腥风突然飘起。
    老头身边多了两团模糊不清的巨大阴影。
    陆东庭将灵力聚集双眼仔细看。
    那是两条高过三米的紫黑色巨蝎，如同两尊力士拱卫着老头，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两只巨蝎长嘶一声，背后蝎尾猛甩，闪电般变长变大，袭向陆东庭！
    蝎子尾针有剧毒，更何况被炼成蛊，毒性和杀性暴增数倍。
    尾针还没近身，逸散的毒气已经让陆东庭脚边的植物迅速枯萎而死。
    陆东庭暗运墨经心法护体。
    ——《墨经》心法强化五感，能让人拥有百毒不侵之心肺，一般的毒虫毒气根本没用！
    陆东庭漠然抬头，望向空中激射过来的蝎尾，轰一声巨响，蝎尾砸地，尘烟四起！
    “这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
    老头眯着眼冷笑道：“不过，这小子运气倒好，居然能用法术……他那副手套说不定是宝贝，可别给蜇坏了！”
    巨蝎出手，绝无活口。
    老头对自己的这两只护身蛊很有信心，反而开始担心巨蝎力道太大，损坏了宝贝。
    他着急地往前跑了两步，要把宝贝拿在手里好好看看，一道身影迅疾如电，冲出尘烟，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没……”
    老头吓傻了，目瞪口呆。
    砰！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跟着背后一阵剧痛，人已经倒退十几米，被人掐着脖子硬顶到树上，一动不能动！
    那两只巨蝎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飞快转过身，口中嘶鸣着，要再度射出尾针。
    陆东庭偏头，冷眼怒视：
    “滚！”
    一个滚字，气势如龙！
    暗藏的明鬼咒咒力让这一声如同真言敕令，炸响在两只巨蝎灵识深处，灾难般的恐惧顷刻间席卷内心，于是，两只蝎子真的滚了……
    化为两团黑影消失不见。
    “噗！”
    老头猛地吐出一口血，目光满是不敢相信——那两只蛊虫竟然强行挣脱了他们之间的联系，回到了炼制者身上！
    “这……这怎么……可能？！”
    “你的蛊是从哪来的？”陆东庭逼视着他的眼睛，手上不断用力：“说！”
    他真要杀我！
    老头吓坏了，慌忙道：“别别别！别杀我！我说我都……”
    忽然。
    【退！】
    白灵传音提醒。
    陆东庭已经感觉不对，立刻松手后撤，那老头突然七窍流血，脸色青紫，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声，头一歪，咽气了。
    他竟然就这么被毒死了！
    他的身躯迅速化为剧毒的黑烟，毒性之大，在刹那之间就让周围数百米的大树、花草全数枯死！
    刚才还生机勃勃的公园门口，突然之间，一片荒芜。
    黑烟散尽，寸草不留！
    “幸亏有《墨经》，不怕毒气……”
    陆东庭也被阵仗惊了一下，道：“好霸道的毒……刚要说就死，那个幕后黑手还随时监控吗？”
    【是咒术，只要他有想说的念头，就会受咒术反噬而死。下咒的人有点意思，他的位置有古怪，我一眼看不到。】
    “那你多看两眼……”
    【看什么看！】
    白灵拍爪瞪眼：【那要耗损妖力的，本座现在是伤号，他又不是魔，付出没有回报的生意，我才不干！】
    “……他都死了，你怎么还用传音？”
    【因为这附近还有人，都藏半天了！你个笨蛋！】
    “……”
    陆东庭一惊，耳朵一动，他扬手一指点向身后，霸烈的指力化为墨色剑气，一闪而逝。
    马路对面行道树后传出一声惊呼。
    那棵树的树干正中多了个大洞！
    “出来。”
    陆东庭冷眼看过去。
    “……下手够狠的，你不怕误伤吗？”
    树后走出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里的人，她的声音很柔媚，应该是个女人：
    “海湾的民间修者和第九局队员，我都见过，但是没见过你，你是谁？”
    陆东庭瞥她一眼，伸手抓回头盔，走向机车。
    “喂！”女人生气了，提高了音量：“人家问你话呢！”
    “你有病啊。”
    陆东庭不耐烦地回头：“偷偷摸摸藏在暗处，一身的毒，还有脸怪我出手狠，我没义务回答你。还有事，再也不见。”
    “你！”
    顾漫气的要死，这人的嫌弃都要溢出来了！死直男，一身毒怎么了？毒死你！
    “等等！你不想找出幕后黑手吗？她藏在秘境里，只有我有线索！”
    陆东庭眉头一挑。
    其实他对找人没什么兴趣，现在那老头已死，往小逸身上下蛊的仇就算过去了，本想报警了事，但她提到了秘境……
    陆东庭已经不是小白了。
    对于秘境，最基本的了解还是有的，通俗的讲，就是灵气浓郁的小世界。
    可能是天然生成的，比如资料中有明确记载的修仙秘境【白玉京】，也有可能是人造的，比如超一品法宝【山河社稷图】。
    不管它是怎么来的，都有一个共同点——大多生有天材地宝！
    看陆东庭步子慢下来，顾漫抓紧时间，说了一大段：“那个秘境叫【蝎王洞】，里面生活着五品灵种【紫玉蝎】，隋唐时，被圣蝎门创始人发现，据此创立门派。半个月前开始降临，三天前完全融合，里面有炼蛊灵坛和与紫玉蝎伴生的奇花【碧叶海棠】，服用了能增加灵力，还能百毒不侵。只要你愿意帮忙，花我一朵不动，我只要蛊坛。”
    陆东庭嗤笑，转过身：“你想让我帮你抢法宝？”
    顾漫微笑：“她没有操控之法，已经被蛊坛邪气侵蚀，走上邪道，害了不少人，我抢蛊坛也是替天行道，何乐而不为？”
    陆东庭：“她没有法，你有？”
    顾漫笑容更大，伸出右手，一只通体黑紫晶莹如玉的小蝎子，在她手上爬来爬去：
    “本姑娘是圣蝎门当代门主，我有完整传承，那蛊坛在我手里才是灵器，旁人即便得到也只会是为非作歹的邪器，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陆东庭无动于衷：“即便是真的，修真界破碎，灵脉损毁，里面还能不能生长那种花都是未知数，即便有，也可能早被那人服用。蛊坛是实的，花却是虚的，这交易，你觉得我会做？”
    “……”
    顾漫沉默两秒，拿下兜帽，露出一张俏脸，眨着眼睛：“小哥哥～帮帮忙～”
    陆东庭扭头就走。
    “算你狠！”
    顾漫气的脸都红了，这人是瞎吗？！老娘这么可爱，一点反应都没有！死太监！！！
    她甩手扔出一物，陆东庭伸出两指夹住，偏头看，是枚颜色碧绿的丹药。
    “这是五品灵丹【碧血丹】，就是以【碧叶海棠】为主材炼成的灵药，比直接食花效果好三倍！
    我先付定金，如果秘境里没有我就再给一颗，这回，可以帮忙了吧！陆东庭！”
    “哦？你认识我？”陆东庭转身说道。
    顾漫气的不行，伸手在嘴边一吹，天上飞下一只金丝雀，她指着金丝雀道：
    “赵鑫，你帮我解释！”
    金丝雀愣了一下，目光茫然，接着重新恢复清明，多了几分人性。
    “咳咳！”
    金丝雀咳嗽着开口：“正在喝咖啡，呛着了……咳，东庭，这位是顾漫，跟你一样是在第九局登记在册的自由修者，帮过我们几次，值得信任。”
    陆东庭道：“她怎么知道我？”
    “悬赏群啊，你不知道吗？”
    赵鑫纳闷道：“老唐和白修两个怎么搞得，这么重要的事没给你说？小漫是老资格了，海湾市的修者几乎都认识，只有你，实力强，又是生面孔，这不很好猜吗？”
    “这几天没怎么用微信。”
    对赵鑫的话，他还是信的，转向顾漫：“既然认识的人很多，为什么不找他们？”
    顾漫现在充分领会了这家伙的多疑和不讲情面，索性直言道：
    “两个理由，一，墨家【明鬼咒】能帮大忙，二，你不惧毒气。他们确实各有手段，但都没有毒抗，包括第九局的人，你最合适。
    另外，你不用担心我调查你，我也是追那个老头过来的，遇见你，只是恰逢其会而已。”
    陆东庭把玩着那枚丹药。
    他对这女人没什么好感，不想跟她合作，可是，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到陈敬华他们……
    算了，能帮一点是一点。
    陆东庭点头：“好吧。我同意。”
    顾漫松了口气。
    赵鑫笑道：“太好了，这个放蛊的神出鬼没，每次都是刚抓到人就爆尸，避毒丹都不管用，已经毒倒了六个队员。你们俩放心冲，我找人给你们当后援，顺便把赏金准备好。我这就去找财务部！”
    金丝雀眼中的光芒消失。
    顾漫摸摸它的头。
    金丝雀一飞冲天。
    “她在哪？”陆东庭没废话。
    顾漫也摸清了陆东庭的脾气，对待这家伙你不能小鸟伊人，那没用，反而让他厌烦，你得英姿飒爽！
    于是，顾漫就给自己换了个画风。
    “等会。”
    她伸手重新召出那只紫黑色的玉蝎——这是她的本命蛊，开始对着小蝎子掐印施法。
    蝎子对着毒气蔓延过的地方张嘴一吸，老头破碎的灵魂能量重新汇聚，化作星星点点的光，钻入蝎子口中。
    顾漫闭上眼，开始搜寻想要的资料。
    “还好，这回来的及时，搜集的灵魂碎片足够多，再加上前几次的，降临的地点我大概猜出来了。跟我来。”
    她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陆东庭抬头望向天空，雪鸮飞了下来。
    “帮我看好车，回来给你吃五花肉。”
    “咕咕～”
    雪鸮停在车把上，大眼睛流露出垂涎的神色，连连点头，表示要想偷车先过我这关！
    陆东庭笑了笑，闪身跟上顾漫。
    两道身影极快地向东郊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