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们被定格了

    “吴尘，睡了吗？”中控屏被百里衍的音频点亮。
    “还没。”吴尘平躺驾驶座椅，正透过天窗，仰望星空。
    “你还记得多少庇护所的事？”百里衍轻问。
    “没有多少。”吴尘想了想道：“或许就和我这台ae86一样，与庇护所相关的记忆，也被封存在过去某个节点内。需先提档，才能获得。”
    “我也是这么想。”百里衍柔声道：“所以，我们被定格了。”
    “是。”吴尘吐露实情：“破碎后的庇护所，我还是第一次经历。”
    “我也一样。”百里衍总觉得与吴尘似曾相识。可惜关于庇护所的记忆，也和庇护所一同破碎。记忆虽未能随身代入，然而那种发自肺腑，莫名的亲近感，却无论如何不会有假。所以可以确定，先前在庇护所时，彼此一定有交集。故虽记忆全无，好感却如影随形。事实也正如百里衍所想，吴尘和她很熟悉。
    “放逐之地有什么？”吴尘问起了此行的终点。
    “听说404环岛高速的尽头，有一座‘破碎之城’。”百里衍也是道听途说。一路上玩家频道里，总有人反复提及。
    “放逐之地，破碎之城。”吴尘牢记。
    “玩家们又称之为‘不夜城’。”百里衍笑道：“听上去，科幻感十足。”
    “听起来，又是一处无主之地。”单凭“不夜城”三个字，其中鱼龙混杂，玩家扎堆，吴尘已有所体会。
    “听说不夜城有主。”百里衍所言也并出乎吴尘意料。曾几何时，他就是强大的半神级剧情领主。
    “不夜城主是谁？”吴尘追问。
    “眼下还没人知道。”毕竟和吴尘一样，百里衍也是初来乍到。
    仰见星空渐渐模糊，吴尘下意识眨了眨眼：“起雾了。”
    “湮灭迫近。”百里衍急忙发动汽车：“快走。”
    玩家夫妻的房车也紧急启动：“快，快走。”
    百里衍当先，吴尘紧随，房车拖后。三辆车，加速驶出观景台，冲入环岛高速。
    回望后视镜，见雾气渐行渐远，吴尘心中一动：“等等。”
    “怎么了？”百里衍轻问。
    “逃离只会定格。”吴尘说出心忧。
    “嗯……是这样。”百里衍认同。
    “那该怎么办？”男玩家忙问。
    “返回服务区。”吴尘语出惊人。
    “现在？”男玩家惊呼。
    “现在。”吴尘越发笃定。
    “好。”百里衍先行掉头。
    三辆车列队逆行，原路折返，冲入迷雾。
    逆行不久，雾气渐浓。ae86车壳，沙沙作响。车漆先遭蚕食，飞聚成雾。肉眼可见，车身颜色渐褪。暴露出超合击车壳。
    “主人，车身正受不明侵蚀。”车载智脑艾伊，也发觉异常。
    “量化侵蚀数据，创立湮灭进度条。”吴尘临危不乱。
    “是。”吴尘话音未落，湮灭进度条，已显示中控大屏。诞生于吴尘专属主世界新香港，由塞伯坦变形金刚创造的车载智脑，足够强大。
    随逆行深入，车身飞起的雾气，已超过周遭环境。甚至能短暂遮蔽车窗。
    “小心。”百里衍猛打方向，避让来车。
    吴尘和玩家夫妻，急忙避险。两车相交，四目相对。陌生玩家的眼神已说明一切。湮灭来袭，插翅难逃。竟还有人自投罗网。回去干什么？！
    按理说，ae86的超合金外壳，应该更坚固才对。然而不断加速的湮灭进度条，却与前后二车并无不同。或许说明，眼前遭遇，是另一个层面的规则。规则层面的物质解离、湮灭，对应肉眼可见的侵蚀、雾化，乃至整个世界的加速崩解。
    看似局势崩坏，无可避免。然而吴尘等人，却被定格在404高速公路。找不到突破口，永远也抵达不了高速尽头的破碎之城。
    “车盖已蚀穿。”车载智脑艾伊，实时播报。
    只需看向百里衍锈迹斑斑，千疮百孔的前车，便可知ae86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伴着滚滚浓烟，锈斑肉眼可见，不停扩大。一旦车壳无存，玩家在劫难逃。无论身体精神，暴露在外，必受侵蚀。这是规则层面的绞杀。玩家毫无还手之力。
    眼看车盖大片消失，引擎罩也将不保。百里衍终于打破沉默：“到了。”
    男玩家一声惊呼：“天哪……”
    只见服务区上空，已被风暴眼笼罩。建筑物自上而下，大片大片脱落崩解。汇聚成巨大烟柱，随之扭曲上升，被风暴眼吞入。那些被无形之力撕去的建筑碎片，也和建筑主体一样。肉眼可见，化为尘埃。满天碎片，就像大小不一的火石余烬。周身腾起滚滚浓烟，加速雾化解离，不等落地，又被统统吸入风暴眼中——
    仿佛撕破时空，吞噬一切的黑洞，高悬在众人头顶。毁灭整个世界。
    “千万别下车。”扬声器中，响起男玩家重重的关门声：“只要暴露在外，就会浑身冒烟。”
    这是男玩家以身涉险的深刻教训。破碎的剧情世界，即便是庇护所vip玩家，也难以抵挡。
    “冲进去。”百里衍当机立断。
    四人三车，撞门而入。
    看似完好的服务大厅，内部已千疮百孔。四面漏风的墙体上，破洞肉眼可见，迅速扩大。当破碎来袭时，滞留其中，对剧情线索毫无头绪的玩家，根本来不及逃脱。又不敢冒险取车，冲出服务区。于是情况急转直下，被逼入绝境。
    见吴尘等人驱车破门，滞留玩家一拥而上。将三车团团围住。
    夫妻玩家房车周围，人尤其多。拼命拍打车门，争相逃命。
    也有玩家，急敲ae86车窗。
    “放不放？”百里衍先问。
    “逃走只会定格。”吴尘回应。
    “不逃就会破碎。”男玩家难掩慌张。眼看服务大厅，支离破碎，崩塌在即。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风暴眼后面是什么？”吴尘总感觉，背后有人窥探。
    “无人知晓。”百里衍语速飞快：“更无人生还。”
    时间分秒流失，男玩家又急切出声：“有人愿付1币，载他去停车场取车。”
    “可行。”百里衍先答。
    “好。”一币之利，足可得一臂之力。男玩家打开车门，放十余玩家上车。而后掉头驶出，奔赴停车场。一来一回，赚得十币。然而有利有弊。一进一出，车身侵蚀加重。来不及心痛，又有十余玩家，挤入房车。吴尘和百里衍，也满载玩家，去停车场取车。
    如此来回数次，大厅内滞留玩家，所剩无几。玩家夫妇，赚得数十庇护币。吴尘、百里衍，也各入十币。
    此时，大厅只余数人。不知是身无分文，还是别有所图。
    “带上他们。”吴尘当机立断。
    “去哪？”男玩家紧张之余又难掩兴奋。
    “先去维修站。”吴尘临危不乱。
    “好。”百里衍心领神会。
    1币可提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