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04 白色的神鸦不需要信徒

    又一阵地动山摇结束后，带着顽皮雷弹面具的男人对着镜头嘻嘻笑着，抛了抛手中的遥控器。
    “好了，还有最后五分钟就是最终的烟花绽放的时间了。你们一定都等不及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踱步离开镜头范围，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一片深沉的夜色。
    再过五分钟。再过五分钟，这座以石英为名的运动场就会消失在火海之中。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抱住了头，面具后的脸孔被极度的喜悦和虔诚扭曲得不成样子。
    我能带来恐惧，带来毁灭，这才是我真正的力量。我不是什么弱小的杂碎。
    神鸦啊，你看到了吗？
    在他强行接管了选手村的直播线路后，影像早已顺着网络传到了天南海北。各大社交平台都乱作一团，无数人正紧盯着手机或电脑屏幕上的面具怪人，为石英运动场五分钟后的命运而忧心忡忡。
    这时，有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从直播影像中传来。镜头前的面具怪人猛地回身，手已经下意识地伸向腰间，又在中途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闯进门的是四大部的职业训练家们，但下一秒他们就失望了——走进镜头的是一个同样穿着黑西装，带着墨镜的成年男人，将手中端着的红酒放在桌上，恭恭敬敬地对坐在座位上的人鞠躬行礼。
    见来人是自己的手下，面具怪人随意地摆摆手，示意其退下。而无数观看直播的人却瞪大了眼睛——他们看到站在面具怪人背后的手下竟突然伸出手，狠狠扼住了他的脖子！
    面具怪人反应极快，拔出枪，头也不回地连扣扳机，丝毫不顾忌对方本应是自己人。而被子弹击中的手下身上却没有流出一滴血，身体诡异地“流动”了起来，逐渐变成一团粉色的胶状物，死死黏住了面具怪人的双手。
    与此同时，大门被砰地撞开。耀眼的能量光束在镜头前绽放，撕裂了暗沉的夜色。
    在锁定了犯人所在的位置后，京治快速给每个人安排了相应的任务。
    面具怪人和他的手下们共有十多人，都聚集在办公楼的顶层。这座大楼似乎是刚刚建成的新建筑，顶层暂时无人使用，现在已经彻底成了罪犯的据点。面具怪人的手下带着自己的宝可梦在顶层四处巡逻，部署看似严密安全，但金属怪并没有发现卡蒂狗、超音蝠一类的善于侦查的宝可梦，手下也并未配备侦查用的红外线热像仪——这足以看出他们很可能只是群乌合之众，而非火箭队那样的犯罪专家。
    执行突击的小队是依靠小玲的索罗亚的幻术潜入大楼的。索罗亚制造出的光影错觉连监控摄像头都能骗过，肉眼就更不在话下。只要用幻术将他们的身形抹去，再严密的巡逻队伍都是没有意义的。
    到达顶层后，他们飞快地放倒了一个巡逻员，由百变怪变身成他的样子进入面具怪人所在的房间。当百变怪黏住面具怪人的双手，令其无法按动遥控器，而作为保镖的两只电击魔兽眼看就要暴起时，突击小队冲入了房间中。
    室内不适合大规模作战，因此参与突击的只有最擅长精准打击的三人——森林蜥蜴的魔法叶一马当先地飞出，如漫天花雨般散落开来，在电击魔兽身上留下无数细小的伤痕。两只忠实的保镖没有立刻向袭击者发难，依旧向着主人的方向奔去，试图将百变怪扯开。但步伐还没迈出，它们就感觉脚下一绊，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
    小杰的哥达鸭双眼正亮着莹莹蓝光，精神力全部集中在两只电击魔兽的双脚上，强大的压迫力令它们的脚掌根本无法离地。而在电击魔兽怒而放电前，一道白影忽地出现在它们面前。
    它伴随着旋风出现，身影快到肉眼无法捕捉，与清脆的笑声同时洒落的是无数棉花球。它的出招速度太快，电击魔兽们被突如其来的棉球雨迷了眼，下一刻，坚实的植物藤蔓已经死死缠住了它们。
    体力被源源不断吸走的电击魔兽拼命挣扎，却无法从寄生种子和念力的双重束缚下逃脱。咯咯笑着的风妖精一扭身飞回，悠悠然地停在京治头顶。
    面具怪人气急败怪地吐出一连串含糊不清的咒骂，好不容易将黏糊糊的百变怪撕下去，狠狠摔在地上。他伸手就要去拿掉落在桌子上的遥控器，甚至对朝自己飞来的魔法叶视而不见。
    或许他已经抱着哪怕是死也要引爆炸弹的心思，但下一秒的剧痛打断了他的一切念头。镜头中的面具怪人突然双脚离地，直直地向上飞去——不，是被踢飞了出去。
    面具怪人并非体魄强健的类型，这一脚踢得他差点把三魂五魄都吐出来。而身穿黑风衣的少女的行动远不是仅此而已，小夜一把将面具怪人的双手扭到背后，将其狠狠压在了桌子上。面具怪人动弹不得，骨头从肩膀一路嘎吱作响到手腕，他忍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经过变声器的处理后宛若恶鬼的嚎啕，令人不寒而栗。
    但是，观看直播的人根本顾不上捂耳朵。全国各地关注此次事件动态的人都在同一刻欣喜若狂地跳了起来。
    是救兵！终于有救兵来阻止这个疯子了！
    忠实的摄像头记录下了面具怪人的恐怖袭击宣言，自然也平等地记录下了他的脸被狠狠按在桌子上按到变形的模样。在首都又一次的爆破事件的关注者们在世界各地同时欢呼时，他的手下也终于发现了异常。
    “不好，有人入侵了！”忙里偷闲地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直播的手下大惊失色，“快去营救首领！”
    最先发现异常的人在空旷无人的顶层大吼大叫了几声后，所有巡逻者都得知了这个糟糕的消息。这群犯罪经验和实战经验都不够充足的家伙顿时慌了神，立刻就把首领吩咐他们的本职工作丢到一边，一股脑地冲向首领所在的房间。
    面具怪人选择的是顶层最大的一间会议室。当他的手下们乱糟糟地涌入大厅，想要闯进会议室时，两个人挡在了他们面前。
    “小毛孩？滚开滚开，小心我们揍扁你们！”见拦在门前的只是两个很年轻的孩子，跑在最前面的人咋咋呼呼地喊道。
    阻挡在前的年轻的训练家丝毫没有退意。他们沉默着抛出精灵球，白光亮起的同时，漫天沙尘遍布了整个大厅。
    顶层的大厅在设计时是用于举办展览和各类对战活动的。无论是地板还是墙壁使用的建筑材料都非常坚固，天花板也足够高，可以容许任何大体型的宝可梦放手战斗——这也是他们二人被安排在这里筑起防线的原因之一。
    在沙尘扬起时，小天微微侧头，望了望身旁那道巨大的身影。他的沙基拉斯也正定定看着秋田沙希的王牌宝可梦，似乎有混杂着神往的光在眼底闪烁。
    “来了！”嘈杂的脚步声令秋田沙希神情一紧，轻声提醒道。
    小天点点头。顶着风沙冲来的宝可梦数量庞大，仿佛来势汹汹的兽潮，但这丝毫没有动摇银发少年守卫这道防线的决心和信心。
    “沙基拉斯，原始之力。”
    “班基拉斯，尖石攻击！”
    两只沙暴的精灵纵声咆哮，无所畏惧地迎上了来袭的敌人。
    接连不断的闷响和轻微的震感从会议室外传来。屋内的突击小队知道，一定是守在外面的小天和沙希与面具怪人的手下开始交手了。
    但他们此时也没有功夫去担心外面的情况。面具怪人的两只电击魔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除去最开始把它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外，随后的战局状况几乎一直是持平的。它们的电击十分强大，能直接将寄生种子的藤蔓电焦，水系的哥达鸭也不得不连连退避。
    双方正斗作一团时，被小夜按在桌子上动弹不得的面具怪人突然嘶哑着嗓子喊了句什么。接到指示的电击魔兽猛地踹了一脚墙面，隐藏在壁纸下的按钮被按动，几个精灵球突然从中滚出，砰砰砰地自动打开。
    看清在光芒中出现的宝可梦的样子后，小夜心中警铃大作。她甚至顾不上再看管主犯，一脚把其踢到墙角，随后一手抓住桌子上的遥控器，一手捞起瘫在地上软乎乎的百变怪，闪电般退到门边。
    随后，剧烈的炸响席卷了整个会议室。白灰粉尘和碎木屑扑簌簌地撒落下来，地动山摇的架势令人怀疑被装上炸弹的其实是这座大楼，而不是石英运动场。会议室外的小喽啰们被吓得魂飞魄散，本来就水准不够的指挥直接变成了胡扯八道，立刻被抓住机会的班基拉斯踩扁了好几人。
    片刻后，爆炸的声响总算退去。张开到极致的棉花墙片片碎裂，风妖精累得棉花都不白了，立刻钻进京治的怀里不肯再出来。
    不过，风妖精的棉花防守确实效果惊人，成功阻挡了所有爆炸的冲击波，没有令它身后的三人受伤。心有余悸的训练家们望了望会议室，不光家具地毯壁纸全都毁于一旦，连坚固的钢化玻璃窗都碎得不堪入目，冷风顺着破洞灌入会议室，把棉屑吹得到处都是。而爆炸的引发者——几只顽皮雷弹，已经不省人事了。
    一眼扫过后，小夜眉头紧锁。
    “那个人不见了。”
    “从后门逃了吗？”京治沉声道，“我们立刻……”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的吱呀声响打断了京治的话。三人连忙奔到窗边，赫然看到墙外悬挂着的巨幅广告牌不堪重负地开始滑落。
    由于石英联盟的开赛，石英运动场附近的所有高层建筑外都悬挂了广告牌和条幅。刚才的爆炸很不巧地破坏了广告牌的一个支点，足有好几层楼高的巨大led屏幕缓缓倾斜，终于在断裂的脆响声中坠下了高楼。
    下方，负责在大楼另一侧的门口放哨的小玲马上发现了这一状况。她一眼就看到楼旁还有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而他们头顶的巨幅广告牌已经无可阻挡地落下，眼看就要拍碎在地上。
    一瞬间，小玲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随她一起放哨的嘎啦嘎啦根本没有击碎这么巨大的高空坠物的能力，而她自己的念力也不足以到达那么远的地方，更别提去救人或阻止广告牌坠落。
    在她满心惶急地拼命冲过去，旁观者已经开始发出尖叫时，广告牌下的一个人似乎察觉到了头顶飞速放大的阴影。他抬起头看了看，神色有些茫然。
    下一秒，硕大的广告牌突然静止在了空中。
    死里逃生的路人们还维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以为自己看到了死前幻觉。而“时间静止幻觉”的始作俑者，带着鸭舌帽的金发少年迷茫地挠挠头，看到不远处的小玲后眼睛一亮，立刻挥起了手。
    “这是怎么回事啊？”他问道，还很谨慎地没有在人前叫出小玲的真实名字。
    “拓拓拓拓马君……”小玲张口结舌，好不容易才保持着双脚不互相绊倒的姿势走到金发少年面前，“你，你先把这玩意放下吧，太吓人了……”
    “诶？但是……就这样放在草坪上不好吧？父亲说过不可以在草坪上乱丢垃圾。”小少年认认真真地纠结了起来，“要不……我把它再挂回去？”
    眼看拓马真的要把巨大号的led屏幕就这么凭空托上几十楼，小玲赶紧手忙脚乱地阻止，“不，不用了，真的！”
    “唔……好吧。”
    “等等等等，也不用把它搬到广场上去，压到草坪也没事的它不是垃圾啊啊啊啊啊！”
    高楼顶层，趴在窗户上的三人面面相觑，彼此交换了一个可达鸭呆滞.jpg的表情。
    “我有点明白拓马为什么被破格选为种子选手了……”小夜恍惚地嘀咕道。
    如此巨大的广告牌从高处跌落下去的力道可不是开玩笑的，小夜相信哪怕是五只强壮的怪力一起去硬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至于拓马随随便便就用超能力把它定在空中的壮举……也只能用天赋异禀来形容了。哪怕是金黄道馆的馆主娜姿在这里，都可以叹一句“不愧是夏阳家的第一天才”。
    “既然这边平安无事，我们去一起解决外面的敌人吧。”京治拍了拍手，“至于那个面具男人，有洋真君的宝可梦在四处巡逻，他应该跑不出这座楼。”
    小夜和小杰同时点头应声，三人推门而出，加入了门外的大乱战之中。
    ====================
    “呼、呼、呼……”
    面具怪人气喘吁吁，歪歪扭扭地在走廊中奔跑着。他的衣服已经被烧灼得破破烂烂，面具也碎裂了一半，只好用手捂着半边脸。
    在爆炸发生时，他虽然努力蜷缩在墙角，也依旧受伤不轻，此刻还能站立起来已经是奇迹。尽管如此，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口中不住地念念有词。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我不是废物，我是神鸦的信徒，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让您看见……”
    一阵冷意突然袭来，他跌倒在地上，惊恐地仰起头。
    无数幽灵正在昏暗的走廊中漫天飘荡，狂喜乱舞，发出尖利的咯咯笑声。他看到与幽灵同色的漆黑像涨潮一样渐渐漫上他的四肢，令他浑身发冷，力气也一点点流逝。
    “干完恶心事还想逃跑？想得美。”少年冷哼一声，从暗处一步步走出。
    他蹲下身，一把捏住面具怪人的下巴。摇摇欲坠的面具终于彻底坠落，露出其遍布烧伤焦痕，被恐惧所扭曲的丑陋脸孔。
    月色下，灰发少年的瞳孔中泛着血色的怒意。他像恶魔一样咧嘴狞笑了起来，一字一句地道，“我警告过你的——”
    “神鸦不需要信徒。”
    “更不需要……像你这样的脏东西做信徒。”
    话毕，少年轻轻打了个响指。在面具怪人惊恐绝望的注视下，无数幽灵尖啸着张开满是利齿的嘴，铺天盖地地朝他扑了过来。
    然后，视野归于一片黑暗。
    ====================
    小剧场：
    拓马：虽然广告牌不是垃圾，但是它那么大那么沉，放在草坪上肯定会把草压坏的呀？小玲还不让我把它挂回去或者搬到广场上，怎么办呢……到底应该放在哪里呢……（纠结纠结）
    已经陪拓马举了半小时广告牌的小玲：…………（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