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20 交织回忆与现实的刀影

    六月二十八日，清晨。
    “欢迎大家来到石英运动场。距离八强之战的开赛还有十分钟，首先让我来介绍一下本届石英联盟的特邀嘉宾！”随着解说员的话音落下，镜头转向他的身旁。当红发青年笑意盈盈的面容出现在大屏幕上时，欢呼声险些将运动场掀翻。
    “——龙天王，渡！”
    按照石英联盟的惯例，每到八强赛时主办方都会邀请关都的四天王之一作为特邀的解说员，去年露面的是冰天王科拿，今年则是关都人气最盛的龙天王渡。
    虽说关都人习惯将渡称为“天王”，但事实上渡同样参加了城都地区的天王冠军排位赛，并获得了冠军的称号。这位惊才艳艳的龙使者受到无数年轻人的追捧，甚至有观众只为亲眼见到渡一次而花大价钱购买了八强赛的门票。
    渡微笑着对镜头打了个招呼，毫无意外地又引发一阵嚎叫。旁边的解说员好不容易才让观众安静下来，十分配合地揶揄道，“看来比起我，大家都更想听到龙天王的声音对不对？那么渡先生，今天我要光明正大地偷懒了，就劳烦您多说几句话吧。”
    红发青年会意地接过话头，笑道，“很荣幸第二次以解说员的身份来到石英联盟赛场，期待选手们的出色发挥。至于前辈您刚才的提议，”渡望向身旁这位时常担任重要比赛解说的中年人，开了个小玩笑，“我会认真考虑的——如果主办方同意按照字数计算我的工资的话。”
    在观众们的哄笑声中，解说员补充了一句，“本届联盟大赛的前三名依旧能够获得由特邀嘉宾渡先生亲自挑选的三件神秘奖品。希望选手们都鼓起干劲，以荣誉和奖品为目标冲刺吧！”
    由于解说员“光明正大的偷懒”，几分钟后，龙天王渡不得不亲口宣布了“八强赛正式开始，请选手入场”。小夜顶着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走上指挥席，只觉得如果观众继续保持这个音量的话，她可能连对手的指示声都听不到了。
    与十六强战时不同，由于没有可供调整状态和安排战术的休赛日，选手们只能在夜晚和第二天赛前抓紧时间训练。因此，昨日整齐地坐在观众席观战的选手们大多都在训练场进行最后的调整。只有已经提前出局的小杰拉着洋真坐在前排，与星海和元政两个无所事事的大人一起准备全心全意欣赏比赛。
    至于她为什么又是早晨八点出战……
    小夜已经放弃思考了。
    今日的三原市内阴雨绵绵，但在主办方天气控制员的刻意干涉下，石英运动场周边依旧维持着晴朗的好天气。透过盛夏的灼灼日光，小夜看到自己的对手也踏上了赛场。
    苍蓝短发的少年依旧穿着一身齐整的洁白和服，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夏日的炎热。他的神色严肃而郑重，如同即将征战沙场的武士，任何望到那双金眸的人都能感觉到少年的凛然战意。
    渡和解说员你一言我一语地介绍着红绿方两位选手的基本信息，而站在指挥席上的两人已经彻底排除了外界嘈杂声的干扰，将一切心神都灌注进四根白线围合成的赛场中。
    先攻的轮盘缓缓转动，指向了小夜的方向。
    “暴鲤龙。”
    早在昨晚，小夜便和宝可梦们一同决定好了先攻时的打头阵人选。光芒闪现，深蓝的水龙放声咆哮，显然已经按捺不住尽情搏斗一场的欲望。
    另一边，白兰也很快派出了自己的先锋。披着钢盔的宝可梦亮出寒光闪闪的刀刃，充血的眼睛死死锁定了暴鲤龙。
    那是白兰在第一回合战时便使用过的劈斩司令。小夜对白兰与夏阳拓马的那场比赛印象尤深，她知道那只头部利刃有破损的劈斩司令神智似乎不太清醒，能够使用的招式也寥寥无几，但它的攻击能力依旧强大，宛如一柄极端锋利的钢刀一般令人忌惮。
    很显然，对于劈斩司令这种横冲直撞的家伙而言，大体型的宝可梦比小巧灵活的家伙更容易对付。意识到暴鲤龙无论是属性还是战斗风格都不占优势，小夜一边思索，一边将视线投向暴鲤龙。
    比赛开始的信号发出。在裁判手中的彩旗挥下时，小夜却突然一愣。
    她发觉暴鲤龙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暴鲤龙一直是个十足的好战分子，骨子里的凶暴性情令它比喷火龙更加热衷于战斗，每当在对战中被派出时都会迫不及待地前倾身子，仿佛随时都要在训练家下达指示前扑上去一样。然而，现在它的模样却像中了电磁波一般僵硬，那双瞪得大大的凶恶眼睛里满是混杂着愤怒的错愕，和……
    悲伤？
    在白兰简短的攻击指令后，劈斩司令像嗜血的猛兽般疾冲而来。小夜无暇再去辨别暴鲤龙的神态，立刻下达了“冲浪”的指示。
    声音落下，暴鲤龙毫无反应。
    金铁交接的清脆撞击声响起，劈斩司令毫无保留的突进力道全部倾泻在暴鲤龙身上，坚硬的鳞片上立刻浮现出道道裂纹，暗红的血丝从中渗透出来。暴鲤龙像是才回过神一样嚎叫了起来，慢了一拍的冲浪毫无章法地向外胡乱扩散出去，淹没了半个场地。
    劈斩司令轰然落地，水浪立刻淹没了它的大半个身子。但这丝毫不能阻拦它的脚步，披着钢盔的宝可梦依旧动若雷霆，头顶的利刃切开水浪，又一次正面击中了深蓝水龙的躯干。
    暴鲤龙腹部的鳞片远比其他部位柔软，钻心的剧痛传来，唤醒了埋葬在它脑海中的多年前的回忆。
    在它意识到自己被那只眼熟的宝可梦打得狼狈不堪时，暴鲤龙仿佛又变回了那只尚未进化的弱小鲤鱼王。恐慌如潮水般没过心脏，令它甚至遗忘了强大的敌人，下意识地回过头。
    恍惚间，暴鲤龙以为自己会看到一道背对战斗场地抱着头，将它独自「抛弃」在战场上的训练家的背影。但是，在记忆中漆黑的幻影化为现实时，它先对上了墨镜后那双熟悉的眼眸。
    战斗刚刚开始不过十几秒，敌方毫发未损，正追着负伤的暴鲤龙穷追猛打。在这样一面倒的状况下，那个年轻的少女却依旧平静如初，察觉到暴鲤龙看过来时，甚至对它笑了笑。
    那个镇定过度的微笑令暴鲤龙一个激灵，百感交集的愤怒和恐惧像被浇灭的火焰一样褪去，大脑突然变得一片清明。
    对啊……
    她不是他。
    训练家与宝可梦的目光仅仅交汇了短暂的一瞬。白兰似乎察觉到了对手的异状，但他只是挑了挑眉，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劈斩司令的身形如箭，第三次斩击眼看就要落在暴鲤龙身上。
    望着暴鲤龙恢复清明的双眼，小夜放下了扣在腰间精灵球上的手，微笑道，“影子分身。”
    在小夜指示的第一个字吐出时，暴鲤龙便动了。无数纷繁的光影从它的身上飞出，化作令人眼花缭乱的深蓝水龙的身影。白兰反应极快，立刻命令劈斩司令“掀起水浪”，已经退到膝盖以下的水随着劈斩司令急速旋转的动作飞扬而起，浪花的规模并不大，却恰到好处地将所有真假暴鲤龙都盖了进去。
    虚假的影子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唯一一只真实的暴鲤龙。劈斩司令再度冲向对手，影子分身甚至没能拖住它五秒钟——如果不去计算两者之间骤然拉大的距离的话。
    在水浪击碎影子分身时，小夜的指示也到了。
    “冲浪，暴风。”
    如果比赛的最初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的话，这本应是小夜准备好的第一道命令——暴鲤龙发出高亢的怒吼声，遮天蔽日的水浪如同天灾，以暴鲤龙为中心蛮不讲理地向周围爆发性扩散，瞬间将整座对战场地化为泽国。与此同时，剧烈的风暴搅动着海水，无数毫无秩序的大小漩涡充斥了视野中的每个角落。
    无论是向前突进的冲浪还是旋转的潮旋都与眼前的景象完全不同。覆盖全场的水面被暴风冲击得混乱不堪，湍急的水流和交叠的漩涡纠缠在一起，仿佛暴风雨中的大海一般响彻着极度危险的涛声。
    普通的水浪造成的阻力无法阻止劈斩司令的冲锋。但当暴鲤龙展开“暴风雨之海”时，奔跑的劈斩司令却突然身体一晃，跌倒在地。
    在观看了白兰和拓马的对战录像后，小夜便思索过对付这只劈斩司令的方式。它的身体素质几乎是压倒性地强于小夜的所有宝可梦，仅仅凭借身体力量就能造成巨大的破坏。单一方向的阻力对于劈斩司令而言作用甚微，连水之战斗场地数米深的池水都无法阻止劈斩司令的全力跳跃。
    而在擅长横冲直撞的同时，它的灵活机动能力自然弱了许多。那么，如果阻力并非单一方向，而是时时刻刻都在变向，复杂到任何人都难以预测呢？
    凭借在大海中修行获得的水流掌控能力和暴风招式，暴鲤龙完成了小夜的要求。
    冲浪招式所推动的巨浪依旧围绕暴鲤龙缓缓旋转，而毫无章法的暴风则将水流搅动得一团混乱，连暴鲤龙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刻它们会向哪里涌动。
    在劈斩司令猝不及防地倒下的一瞬间，暴风的火力劈头盖脸地笼罩了它。位于“台风眼”的劈斩司令尚未来得及感觉到风力的击打，而水流已经被席卷上来，将劈斩司令旋转着狠狠抛飞到空中。
    暴鲤龙的身影忽地没入水中。它在翻滚的深蓝浪涛间疾速飞掠，犹如巨龙自由遨游在风暴之海，坚硬的大角猛砸在被水龙卷纠缠的劈斩司令身上。
    下一刻，强健有力的龙尾拍下，震耳的撞击声响彻全场。身披钢盔的宝可梦眼前一黑，沉重的身躯被拍进水底，钢铁的暗红色彩迅速消失在雪白的飞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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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裁判：熟悉的温度漫过我的脚底，又漫过我的脚腕；熟悉的触感吞没我的膝盖，又吞没我的大腿。在这一刻，我回忆起了昔日的第一回合战时同样的宏伟景象，以及接下来不得不身穿湿透的衣服站立整整一个上午，并且这副“潮气”十足的身姿会被忠实的电子信号传播到千家万户时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