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1 我们的未来将会通向何方

    ——那是、小夜尚未出发旅行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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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所有人的表格都已经交上来了吧？”
    “是的——”
    听到五个小孩难得整齐的回答后，身穿白大褂的老者满意地点点头，翻开了手中的进路调查表。
    时至初冬，真新镇的九岁孩童们即将迎来属于他们的毕业季——同时也是成人典礼。
    在宝可梦联盟，年满十岁的小学毕业生会成为法律所认可的成年人，从此走向属于自己的道路。无论是出门旅行、入职就业还是继续读书，家长不会再干涉他们的行为，一切选择都取决于当事人自己。
    大木博士将五张表格一一翻看一遍，神色由些微的诧异渐渐转至无奈。
    “怎么啦，大木博士？”黑发的男孩急不可耐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你们的选择令我想起了三十年前的真新镇。”大木博士笑了笑，将手中的表格整理整齐，翻到第一页，“首先——”
    话音未落，小智已经刷地举起了手，双眼亮晶晶地死盯着讲台上的老者。
    好脾气的博士并没有声明“进路咨询环节不需要举手抢答”，满足了男孩的表达欲，“小智。”
    “是！”被点到的男孩一个猛起立，险些把椅子撞倒。
    “你为什么会做出‘成为训练家’这个选择？”大木博士凝望着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男孩。
    “因为我的梦想是成为宝可梦大师！”小智响亮地回答道，“虽然博士您告诉我们要好好反思自己的目标是不是合适，但我还是觉得这就是我最想要的！”
    “嗯。”老者微笑着点点头，“这确实是很有你的风格的回答。”
    黑发男孩嘿嘿一笑，还没来得及回话，便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冷哼。
    “……什么啊小茂，你有什么不满吗？”
    大木博士叹了口气，在场面演化成不可收拾的争吵前打断了小孩之间的对话，“小茂，接下来是你。”
    棕发的男孩优雅起立，高高扬起了下巴，“我会成为最强的训练家，让真新镇的名字闻名世界——当然，”说着，他瞥了一眼旁边一脸不满的男孩，“某人只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你说什么！？手下败将是你才对！”
    “哦呀，你在说什么呢。在知识竞赛中输给我两百四十五次的是谁啊？”
    “停。”大木博士严肃地干咳两声，“再不收声我就让卡比兽吃掉你们的调查表。”
    幼稚的威胁用在幼稚的人身上总是很有效，针锋相对的两个小孩立刻规规矩矩地坐回了座位上。
    “小云，来说说你的想法吧，为什么选择成为训练家？”大木博士继续发问。
    绿发绿眼的元气女孩立刻起身，声调愉快地回答，“因为我喜欢战队，想成为战队中的一员！我相信在旅途中一定可以遇到想要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
    说完后，她笑嘻嘻地望向靠窗坐着的银发男孩，眼中流露的意味近乎明示——可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啊！
    察觉到目光，被注视的人侧过身，似乎微微点了点头。
    “嗯，怀抱着交友为目的来旅行，相信你一定能够见到多彩的世界。”大木博士鼓励了笑容灿烂的女孩，随即将目光移向窗边，“小天？”
    银发的男孩站起身，给出的答案很简练，“我想成为搜查官。”
    “记得你五岁的时候就这么说过，从那之后一直没有转变想法吗？”老人的笑容中带着几丝怀念，“你真的很像你的父亲。”
    “是。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教导。”
    “都说了不要讲这种场面话。”大木博士挥手道——他很欣赏这个与其父相似、意志坚定的男孩，但连客客套套的说话方式都像父亲就很糟糕了，他可不想在理应天真烂漫的男孩身上看到一个缩小版职场精英形象。
    身穿白衣的老者走回讲台高处，望向了坐在教室后方的最后一人。
    “——小夜，你为什么想成为训练家？”
    紫发的转校生起身。她的目光不显眼地扫过前方的四个同龄人，万千思绪化为了嘴边平静的微笑。
    “我没有那么了不起的目标，只是想和宝可梦一起旅行而已。”
    “是吗。”大木博士点点头，并没有多想什么，“一边旅行一边寻找自己想做的事也很好。”
    关于进路调查的课堂时间并不长。在教授其他课程的老师们也纷纷给出自己的建议与祝愿后，大木博士为这堂课划下了终止符。
    “虽然选择了同样的进路让我有些惊讶，但我相信你们都为此做出过深入的思考，确确实实用自己的意志决定了自己的未来。”
    望着坐在讲台下的懵懵懂懂的孩童们，老者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孩子们——祝愿你们成为优秀的训练家。”
    放学的铃声敲响，毕业班里最风风火火的两个家伙立刻冲出教室，没了踪影。小夜没有参与他们的玩闹，一如既往地与同学告别后，走向自己偏僻冷清的住处。
    她所居住的旧宅距离真新镇小学并不近，当西斜的日光在天边染上红色时，她才刚刚走完路程的一半。路边的店铺民居已经渐渐稀疏，在安静的公路上，只有小火龙哒哒哒的脚步声响个不停。
    ——还不满一周岁的小家伙活泼好动，若不是曾经不慎用尾尖的火焰烧掉了主人的作业，即使在课堂上它也完全不想把自己塞进精灵球。
    小夜不算是十分健谈的人，而小火龙也不在意主人的沉默，光是绕着训练家转圈跑便足以自得其乐了。
    “……小火龙。”
    橘色幼龙一个急刹车，眨巴着大眼睛回头看向自己的训练家。
    夕阳的逆光令小火龙看不清人类女孩的表情，只有一如既往平静的声音徐徐传来，“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只有人类，没有宝可梦的世界，你想要怎么办？”
    小火龙发出迷茫的呜声，似乎不明白小夜在问什么。
    “你要和我一起走吗？还是留在这里？”
    橘色幼龙张着圆溜溜的眼睛呆愣了片刻，摇晃着跑到小夜脚边，毫不犹豫地拉住训练家的裤脚，“啊呜！”
    女孩停下了脚步。
    “即使那里没有你的同族？”
    “啊呜！”
    “即使……那对你而言是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啊呜呜！”
    人类的女孩陷入了沉默之中。小火龙满心茫然地望着主人，突然大脑短路，升起一个可怕的猜想。
    它……该不会……要被丢弃了吧？
    当低低的啜泣声唤回小夜的意识时，幼龙的大眼睛已经变得泪汪汪。小夜足足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小火龙在想些什么，顿时失笑，弯腰将哭个不停的小家伙抱起来，“抱歉，让你误会了。我没有想要放弃你。”
    “呜……？”
    “真的。”小夜抚摸着小火龙温暖的脊背，眉眼柔和地微笑了起来，“我发誓——只要你不觉得厌烦，无论我去哪里都会和你一起。相信我，好吗？”
    橘色的幼龙立刻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即使脸上还挂着水珠，那笑容依旧毫无芥蒂，满溢着对训练家的依恋和信赖。
    小夜垂下眼，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了那一日在电子屏幕上见到的画面。
    她对大木博士，对她的朋友们，甚至对小火龙说了谎——她根本不是为了“和宝可梦在一起”这样的理由而选择成为训练家的。
    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异界的来客应当作何选择呢？
    木头的断裂声和女人的惊呼声打断了小夜的思路。她诧异地转过头去——一只肯泰罗撞碎民宅围栏，冲到了公路上。
    围着围裙的中年女人跌跌撞撞地跑出屋，呼喊着肯泰罗的名字，试图令它冷静下来。但肯泰罗充耳不闻，仿佛无头鬼一般猛撞在路边的树干上，未成熟的树果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小夜知道这户人家。男主人是镇上唯一一个种植空心菜的农民，为了提升耕作效率，他们在这个月月初刚拜托朋友捕捉了一只肯泰罗。据说那只肯泰罗性情有些粗暴，但力气很大，也乐于帮助人类，是干农活的好助手。
    小火龙发出了懵然的叫声，而听到声响的肯泰罗居然直直撞了过来。小夜连忙抱着小火龙闪避，暴走的肯泰罗跌跌撞撞地顺着道路冲向城镇的中心。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小夜看到了异样的情景——肯泰罗的眼睛是闭着的，脸部的鬃毛上沾满红色的液体，隐隐还有辛辣的味道从风中传来。
    再看向被破坏得一塌糊涂的院子，小夜顿时了然。
    院子角落歪倒着一个木桶，里面鲜红的汁液洒落得到处都是。那是事先准备好的用来腌菜的茄番果的酱汁，木桶上还有肯泰罗的头角留下的痕迹——很显然，肯泰罗在院子里左跑右跳时不慎打翻了茄番果酱汁，辛辣的液体溅到眼睛，疼痛加上视觉的丧失这才令它暴走了起来。
    “我们追过去看看。”小夜对怀里的小火龙简短地交代了一句，随即追着肯泰罗扬起的尘埃一路跑去。
    失去理智的肯泰罗不断地横冲直撞着。茄番果的汁液令它的眼前一片猩红，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使肯泰罗只能看到被扭曲的可怖光影。它胡乱地撞击着周围的店铺和民宅，甚至差点冲进一户人家的大门，吓得镇民纷纷惊呼躲避。
    眼看肯泰罗已经快要冲到小镇最繁华的地方，小夜觉得自己必须想办法阻止它——镇中心住宅密集，行人众多，发狂的肯泰罗一旦冲进人群，很容易令镇民受伤。更何况，真新镇近半数的居民都是老人。
    女孩拍拍怀里的小火龙的头，“火花。”
    小火龙忽地喷吐出滚烫的火星，直击肯泰罗的身躯。暴走的公牛立刻嚎叫起来，调转方向，冲着高温火花飞来的位置撞去。
    攻击的发出者早已远远跑开，公牛一头撞在石墩上，顿时有些晕头转向。小夜趁机扶起受惊倒地、差一点被肯泰罗践踏的老人，冷静地凝视着肯泰罗的样子。
    她记得大木博士在宝可梦常识课上讲过，肯泰罗在冲刺前会用尾巴抽打自己以提升战意，除此之外，肯泰罗的尾巴还起到平衡器的作用，能够令肯泰罗在高速的奔跑中保持身体稳定。
    那么，如果想要牵制肯泰罗的行动的话……
    “火花。”小夜下达了命令，自己又一次快速跑动起来。
    一跃而起的小火龙再度吐出橘红的火星，灵巧地带着双眼无法视物的肯泰罗在街心的空场转圈圈。而白衣女孩的身影几乎快到模糊，她轻巧地掠过被肯泰罗撞击的石墩，一块碎石已经躺在掌心里。
    失去理智的肯泰罗只会直线冲撞，对于早已习惯战斗的异界来客而言，预测它的行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坚硬的石块凌空飞出，准确地击打在肯泰罗的尾巴根部。
    暴走的公牛身形一顿，脚步变得混乱了起来。它动作停滞的时间并不长，却足以令小火龙捕捉到它的破绽。
    矮小的幼龙无法与肯泰罗正面相搏。那么，此时应做的事毫无疑问——攻击它的脚，令它失去平衡。
    “小火龙——”
    小夜的指令才刚刚发出，余光便瞥见一束色泽相同，却更加炽烈的火焰撕碎黄昏暮色，狠狠击打在肯泰罗的前脚上。
    发狂的公牛发出哀嚎声，在泥土地上摔出长长的痕迹。小夜诧异地回过头，视线对上了另一双冰蓝色的眼眸。
    突然出现在混乱中的援军——小天的表情看起来也有些意外，但肯泰罗并没有给他们打招呼的时间。愤怒的肯泰罗吼声已经嘶哑，随着土黄的光大亮，岩石暴雨劈头盖脸地朝两个人类的方向砸去。
    “炎，守住。”
    小天冷静地下达了防御指令，炎张开碧绿的光罩，将岩崩阻隔在外。而小火龙的站位距离另外两人一龙较远，没有被肯泰罗的招式波及。
    倾泻的石雨无差别笼罩了街心一角，摆放在街边的脚踏车被轰然砸扁。听到不远处的民宅里传出的惊呼声后，小夜知道自己得做点什么了。
    碧色光罩消散的同时，紫发女孩如箭矢般弹射了出去——仿佛根本不需要加速的时间一般，她在两步之内完成了极静到极动的转换，瞬间便几乎贴在肯泰罗脸前。小天面露惊愕之色，下意识地向女孩的背影伸出手，却已经来不及阻止。
    急促的脚步声令肯泰罗似有所觉，嚎叫着向前撞击，而主动出击者已经绕到公牛背后。下一刻，她的手死死抓住了肯泰罗的三条尾巴。
    暴走的牛宝可梦凶狠地扬起后脚，却只踢了空。女孩早已翻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在肯泰罗的背上。那三条紧绷的尾巴依旧被人类的手牢牢禁锢着，失去快速冲刺能力的公牛对此毫无防备，一时只能在原地打转。
    “喷射火焰！”
    小火龙看清了训练家的手势。作为从出生开始一直与小夜共同生活的最初搭档，小火龙总是能很好地读懂小夜的意思——它喷吐出灼热的火焰，正正击打在肯泰罗没有受伤的另一只前脚上。
    高温带来的剧烈灼痛令肯泰罗本能地高高扬起前脚，整个身躯人立而起。
    “——小天！”
    银发的男孩接住了临时友军传来的讯号。几乎没有犹豫地，他伸出右手，指向肯泰罗柔软的腹部。
    “大字爆炎。”
    霸道的五方之火自暗淡的冬日天空绽放开来，色泽如同天边绚丽的火烧云，将肯泰罗的身影完全吞没。
    及时跳开的小夜望着牛宝可梦在火中挣扎，谨慎地退开几步，与小火龙一起跑回小天身旁。
    结束了……吗？
    “吼嗷嗷——”
    下一刻，加剧的咆哮声令小夜和小天面色微沉。烈火已经缓缓消散，浑身焦黑的肯泰罗立在烟雾之中，一双充血的眸子红得惊人。
    发狂的公牛弓起身，向着年幼的孩童再次发起了冲锋——
    “电磁波！”
    从天而降的电磁风暴毫无征兆地将肯泰罗卷入其中。强烈的麻痹感袭击了牛宝可梦的四肢，令它顿时失去力气，就着前冲的势头摔了个七荤八素。
    金黄色的巨龙缓缓降落在地，熟悉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衣着凌乱的博士脸上还沾着饭粒，显然是吃饭吃到一半就赶过来了。
    见银发男孩同样把目光投来，小夜笑了笑，“我想这只是场意外——”
    待大木博士的快龙将肯泰罗彻底击晕，小夜一五一十地道出自己的所见和推测后，繁星已经在夜空中浮现。
    年老的博士赞扬了两个年轻人的见义勇为，并向气喘吁吁追来的肯泰罗的主人表示，自己会负责安抚和治疗肯泰罗。随着大木博士和闯祸的肯泰罗一起退场，街心的围观者也渐渐散去，只剩下尚未成为训练家的两人还站在原地。
    “小火龙，要走啦。”小夜呼唤自己的搭档。
    正绕着炎跑圈跑得不亦乐乎的小火龙茫然回头，仿佛还没进入“玩耍结束回家吃饭”的状态。随后，它被一双手轻轻抱起。
    小天将橘色的幼龙递向小夜，总是平静无波的眸中似乎点染了一丝笑意，“合作愉快。”
    紫发女孩接过暖暖的小家伙，弯起了眼角。
    “——嗯，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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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真新镇短暂地陷入混乱中的意外结束了。
    仿佛只是时间洪流中的小小巧合一般，交叉的意志碰撞出些微火光，又很快消散在黑暗中。临时携手合作的两位未来的训练家还不知道，对于「他们」而言，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总有一天，那细微的火光会照亮整片天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