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 三人之行所编织的物语

    银发的少年微微张大眼睛，望着被洁白光华所笼罩的世界。
    那光柔和而纯净，仿佛真的拥有枯木逢春的力量。但是，沐浴在光芒下的树干没有半分改变，依旧如同垂死老人般毫无活力。
    小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努力集中注意力于“拯救面前的生命”时，她也只有短暂地睁开眼进行观察的余力。
    濒临死亡的杉树并没有重获生机。是因为它与喷火龙不同，衰弱来源于年龄而非受伤？还是因为……小小圆石散发出的光芒太浅，无法将它的整个“躯体”笼罩在内？
    仿佛读懂了使用者的心思一般，月之心发出轻微的鸣声。仿佛风铃的吟唱一般，光芒忽地大涨，沿着树干飞速攀升，将视野中的一切都染成了月华特有的颜色。
    而对于十几步之外的一级搜查官而言，这样的景象实在太熟悉了。
    如同过去的倒影，洁白的光一点点吞噬眼前的每个角落，令久远的记忆碎片海啸般涌进脑海之中。
    他还记得这样的光芒点亮之后会发生什么。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样的光芒点亮之后发生了什么。
    几秒之后，手腕传来的突兀触感打断了小夜的集中力。她诧异地转过头去，思维涣散开来的那一刻，月之心倾泻出的光芒也随之被截断。
    “星海先生……？”
    那只属于成年人的手用力扣着少女的手腕，令她不禁想起在彩虹市地下基地的经历，恍惚间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能让星海的立场从“友好”瞬间转为“敌对”的大错误。但下一刻的所见令小夜否定了自己胡乱的猜测——青年眼中分明闪动着焦急的情绪。
    “你到底在做什么？不知道过度使用心灵宝石可能会出人命吗！？”
    “呃……会出人命吗？”小夜一呆，连同旁边的小天也诧异地愣住了。
    看到小夜发自内心的迷茫神情时，星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并不恰当。回忆的烙印带来的情感偏差被姗姗来迟的理智驱除，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不，抱歉，我不该这么对你说话。”
    “您没事吧？”看到星海这副表情，小夜反而担忧了起来——她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位尽职的搜查官失态，即使是在面对即将坠落的火焰凤凰时。
    父亲的态度令小天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他马上看向小夜，“你的身体有什么异常吗？”
    “完全没有。”小夜摇摇头，“硬要说的话……倒是有种刚通宵背了三百个西语单词加宝可梦观察记录，难以集中注意力的感觉。”
    “……”
    小夜口中朴实的比喻令小天一时无话，顿时想起了毕业考试那天除去他和小茂之外，另外三人脸上和顽皮熊猫没什么区别的黑眼圈，以及复制粘贴般齐刷刷的“本人已死.jpg”的表情。
    ——至少优等生小天从来没有通宵复习过，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感觉。
    约定好的“午休后离别”被暂时推迟了。小天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担忧些什么，但既然听到了“会出人命”这样的字眼，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伙伴打着哈哈把这个话题揭过去。
    最终，三人还是坐回了午餐时的座位。
    “之前我的表述不太准确，或许给你们造成了误解。我想，现在还是将真实的情况告诉你们吧。”
    银发青年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小夜手腕上的圆石。
    “月之心，与使用时的表象不同，它的能力并非‘治愈’，而是‘对单个生命体的时光倒转’。”星海简练地道。
    话音落下，小夜和小天不禁面面相觑。
    少女仔细回忆了一下大木博士曾随口讲过的“与时间操纵相关的宝可梦的招式专题”，举手提问，“也就是说，月之心并不是治好了喷火龙的伤势，而是让喷火龙的身体……回溯到了受伤前的状态？”
    “而刚才月之心无法对杉树起作用，是因为那棵树的状态在近期并没有大的变化。”小天补充道。
    “没错。”星海点点头，“据我所知，月之心的极限是将生命体回溯到24小时前——因此，它无法用于对抗疾病和衰老。”
    “原来如此。”小夜若有所思地望着洁白圆石内闪烁的光点。
    她知道与时间有关的招式大多都比较耗费体力。比如，部分超能系宝可梦能够窥探未来，而这会花费远大于多次念力攻击的精神力；人类超能力者中的极少数也能够预见未来，但这类人大多身体欠佳，寿命短暂；被称作森林之神的时拉比能够穿梭于不同时间线中，而近几年的研究已经表明，即使是成年期的时拉比也无法连续进行时间跳跃，中间需要很长的恢复期；除此之外，大木博士曾经提到过，在十几年前曾经发生过一次未知图腾大规模出现的事件，那片被大火烧尽的丛林一夜之间恢复了数日前的茂密葱郁，而人们在现场发现了不少未知图腾结晶化的尸体。
    如果月之心这枚不可思议的石头拥有影响时间的力量，那么星海的担忧便完全可以理解了。
    一番解释过后，星海再次向小夜重申了“尽量不要使用月之心，即使不得不使用，每天也不要超过一次”。这次小夜不敢再大意，将对方的每句嘱咐都记在了心里。
    在最终目标达成之前，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地死掉。
    林间的空气安静了下来。小夜将星海的沉默当做“暂时不打算进行更深入的解释”，望了望天色便站起身。
    “星海先生，在离开前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唔？”原本正组织语言的青年一愣，仰起头来。
    紫发少女在他的面前认真地立正站好，手里拿着一个素色的手提袋。
    “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教导！”少女对着星海深深鞠了一躬，“多亏了您的帮助，我才能在石英联盟得到四强的成绩。如果没有您教给我分析对手情报的方法，以及喷火龙的闪焰冲锋的用法，我是无法赢到半决赛的。”
    “小夜，这难道是教师节感恩大会上的致辞吗？”小孩一本正经的腔调令星海忍俊不禁，扶着对方的肩膀令其站直，“——别这么严肃，随意些。”
    “是。”小夜加倍严肃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并顶着对方更加无奈的眼神，将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从手提袋里拿出，双手递送给对面的人。
    “这是给您的谢礼，请收下。”
    星海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又弹回鞠躬姿势的少女的乱发，“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正在接受新人贿赂的中年领导。”
    “啊，抱歉……”
    “这不是责备。”青年笑着接过小夜手中的盒子，“你的心意我确实收到了——可以看吗？”
    “当然。”
    一旁的小天显然并没有听小夜提过这件事，难得有些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星海手中的礼物。
    并不大的盒子被送礼者严格地按照赠送长辈的规格认真包装。解下红白相间的水引结之后，腰封和外包装纸也被一一拆开，终于露出礼物盒本身的样子。青年将盖子打开，小天还没看清里面的内容，便见自己的父亲神色一变——
    露出了和由香见到久别的儿子时神似的表情。
    小天：“……！？”
    没等小天细细打量自家父亲那张疑似用力过猛的欣喜面庞，小夜已经像个想贿赂领导的职场新人一样认真解说了起来，“之前去您家拜访的时候，我看到您的书架上放着由香女士出演过的所有电视剧和电影的蓝光碟，中间只有一个空隙。后来我问了小天——”
    银发少年及时回忆起在选手村时小夜那个奇怪的问题，顿时明悟了一切。
    “他说那是由香女士出演的第三部电视剧，bd的销量比预计中好很多，因此很快就销售一空，不少人都没能买到它。前一阵我碰巧看到论坛上有人想转手这套碟，所以就买下来了。”小夜微笑着说——感谢那位善良的网友同意了她延迟付款的请求，不然光是“送什么礼物”这个问题她就得再思考个三天三夜。
    “……谢谢你，我很喜欢。”星海小心地将光碟放回盒子里。
    这份礼物显然出乎青年的预料，他再三表示自己说的不是客套话，用语言甚至无法表达自己有多喜欢它——而小夜与小天对视一眼，交换了个会意的眼神。
    不需要什么语言，光是这对夫妇的日常无意识秀恩爱行为就足以说明全部了。
    “对了，还有这个。”小夜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塞给星海——这个过于大件的礼物同样被装入了特意购买的礼品袋里，“给喷火龙的谢礼——我见过它吃这个口味的能量方块，希望它会喜欢。”
    巨大份的礼品袋将星海的脸都挡住了一半，青年顿时哭笑不得，“你的谢礼周到过头了，小夜。”
    “这些远不如您的教导珍贵。”小夜一板一眼地说完最后一句标准台词，这才松懈下来，对着星海露出和平时一样的笑脸。
    抱着大袋子的星海重新打量了面前的人。
    直到现在，一直以来碎片化的即视感才被事实完整地串联在一起，令他甚至怀疑之前的自己大脑是否在正常运转。
    性格，能力，谈吐的方式，超越所有人的快速反应——
    明明就那么像，不是吗？
    “那么，我就先告辞……”
    “等一下。”星海打断了小夜的话。他将超大份的能量方块放在一边，开口道，“小夜，如果你没有要紧的事要办，不如和我们一起训练吧？既然你对我的评价这么高——”说着，他笑眯眯地用手指敲了敲那套早已绝版的bd，“相信你不会介意继续听我这个烦人的大人指手画脚。”
    “……”
    小夜的表情一片空白，轰隆隆的雷霆劈在脑海里，直劈得她满脑子碎豆花都蒸发干净了，只剩下一串算式在脑海里重复刷屏。
    一次教学+一个招式传授=一套蓝光碟+一份最高级能量方块=两万多精灵币；
    半个月的教学+不知多少次招式传授=堆积成山的蓝光碟和能量方块=……
    【404_not_found】
    “抱歉，我有要紧的事，特别要紧。现在就得出发……”
    “停。”星海一副“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作为交换，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唔？”小夜一愣，总算不再满脸乱码，“我能帮到您什么吗……？”
    星海是关都的一级搜查官，即使是小夜最擅长的实战在他面前也不算什么，小夜实在想不通星海哪里需要求助自己。
    “当然有。”银发的青年指了指小夜的手腕，“因为你有这个。”
    在小夜和小天两人略带疑惑的目光中，青年微笑着讲述了起来。
    “在未来的几年之后——等你拿到职业训练家资格证，我希望你能去一个地方，救助那里的人。”
    “那是座位于地下的石林，常年阴暗无光，危机四伏。现在我不能告诉你详情，但可以确定的是，想要逃离那里需要心灵宝石——特别是月之心的辅助。”
    “这是个很危险的任务，任何训练家在那里丢掉性命都不奇怪，包括我。”
    或许是青年道出的信息太过诡谲，两个年轻的训练家都没有作声。杉树的树荫下一片昏暗，只有丝缕阳光艰难地穿过树叶的缝隙，倾泻到说话人的肩头。
    “如何？你愿意接受我的请求吗？”
    当青年面带笑意，语气却郑重地向自己发问时，小夜沉默了片刻。
    异界的旅客从不畏惧生命威胁，但“几年后”的字眼在耳边盘旋时，她犹豫了。无数思绪在脑中搅作一团，令她的逻辑思考线路变得冗长起来。
    这一次，在抉择的途中——望着对面银发父子色泽相同的双眸，非理性的那部分悄然占据了上风。
    最终，她只是点点头，简单地做出了回答。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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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灵历一零零零年，七月四日。
    初到南国的年轻旅者改变了自己的计划，做出了并不理性的承诺。
    无数巧合与非巧合堆叠在一起，令继承希望之人踏上了与「曾经的未来」所不同的路。或许，巨树之下被污染的「果实」——这个世界也会因此而改变吧。
    我相信它会改变的。
    「我会让它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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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星海：用力过猛欣喜脸.jpg
    小夜：404_not_found.jpg
    小天：……今天是国际颜艺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