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5 流水宴席与迎神之舞

    夜幕降临，世界从光明转向黑暗。
    但是，对于火焰之民而言，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才刚刚开始。
    尚未走近，小夜便看到沿河安置的火把数量增多了至少一倍——不，增加的不止是火把。
    在水流的东岸，无数长桌沿河摆放。它们样式不一，五颜六色，每张餐桌都充分体现着不同人家各异的喜好。
    数不清的红毛和浑身冒火的宝可梦围着看不到尽头的长桌队列转悠，忙着端菜上菜。隔着老远，小夜就听见有大嗓门的人在吼叫：“和树！说好的每家出一道菜，你看看你端上来的是什么，野菜根子能吃吗！？”
    见异乡人站在原地发愣，同行的少年笑着拽了她一把，两人一同融入热热闹闹的人流之中。
    每一个归来的巡逻队成员都收到了来自留守者的热烈欢迎，甚至有几个小孩专门等在山谷入口处，给经过的人依次分发点心——同时不忘一本正经地叮嘱对方“点心不可以吃太多，好好吃正餐才是乖孩子”。
    待最后一个外出者也在长席旁落座，有人敲响了乌佩鼓。快节奏的鼓声像是从天边传来的欢笑，宣告着晚宴正式开始。
    成百上千的丹羽灯沿河流淌，灯火与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交织出一种无忧无虑的烟火气。在身旁人的要求下，小夜将宝可梦们全部放出，也都围在桌旁大吃特吃——据说在正式的宴会中，宝可梦与人一同上桌是必须遵循的传统。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在这种“全村人倾巢而出”的混乱阵势下，肯定不会有人细数她放出了多少只宝可梦。
    阿苏山栖息的宝可梦以火系居多，火焰之民收服的更是清一色的火系宝可梦。与之截然相反的水系对于山民们算是稀有物种，没过几分钟，暴鲤龙身边就围满了看新鲜的大人和孩子。当第一个大胆的人发现“摸一把也不会被咬”后，大水龙身上顿时长满了手。
    头上顶着两个五岁幼童的暴鲤龙也不敢乱动，只好气呼呼地将冰雾喷了人们一脸——也没能把谁吓走，反而令自己变得更受欢迎了。
    “其实……嚼嚼……按照惯例，拜火节前的七天都要举办集体晚宴的……嚼嚼嚼……只是……”
    勇真的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母亲轻飘飘的一巴掌。
    “你好没礼貌喔，把食物咽下去再说话！”
    阳羽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接上了友人的话头，“只是今年情况有些特殊，也没有请客人来，所以族长前些日子宣布过暂时不办晚宴。”
    小夜对此深有所感。眼前的景象虽欢乐，但也一团混乱，凉菜热菜饮料满天乱飞，确实不像是早有准备的样子。
    “那为什么今天突然又改变主意了？”小夜一边虚心提问，一边将脸快要埋进树果盘里的喷火龙往出拔了拔。
    “因为我们的战士们都在战斗。”教训完儿子，又立刻换上一副慈爱笑容的勇真母亲回答道。
    她将自己棕色的发丝捋到耳后，笑吟吟地说，“那么，让大家开心起来就是我们这些‘不参战’的人最大的使命了，不是吗？”
    小夜若有所思地眨眨眼，再次认真地环视了面前的一切。
    人们和自己的宝可梦伙伴勾肩搭背，也不在乎在盛夏与火系宝可梦挤作一团有多热。他们尽情地豪饮杯中美酒，会因为邻座的一个冷笑话而齐声大笑，会在身旁的人哼起歌时跟着口齿不清地合唱；仿佛从未经历过风贼突如其来的夜袭，也从未丢失过最重要的宝物一样。
    ——哦，有一点得纠正。他们杯中黄澄澄的东西不是烈酒，而是酸甜味的果汁。
    酒足饭饱后，宴席也不急着散场，人们开始顺着长桌四处游荡，胡乱地与周围的人搭话。反倒是饭量上远超人类的宝可梦们坚定地守着原本的立场，依旧只顾埋头苦吃。
    勇真的咳嗽症状依旧很严重，但他对此毫不在乎，给自己套个口罩便拉着阳羽跑去和同龄伙伴们闲聊了。
    小夜眼疾手快地拯救了餐桌上差点被当成黄色点心吞掉的小皮丘，给小家伙顺了顺毛后，也沿着河边漫步起来。
    没过多久，少女的脚步变慢，又停止。她微微皱起眉，目光在路过的人身上潦草捆扎的绷带上扫过——而这并不是她见到的第一个伤者。
    阳羽曾经说过，如果有哪个巡逻员在搜索工作中遇到风贼或被攻击，其他人也会立刻得到消息，而整整一天中阳羽都没有收到与此相关的通知。
    那么……这些人又是为何受伤的呢？
    她思索着，踱步走向长桌尽头。
    “靖睦先生。”
    听到少女的呼唤声，中年人转过身。
    靖睦的打扮比起他在礼堂中时随意了许多，只穿了件单薄的短褂。他的手臂上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伤痕，受伤者似乎对此并不在意，甚至都没有贴几张创可贴。
    虽然都只是浅浅的擦伤，但看起来也有些过于密集了。
    “怎么了？”中年人一如既往严肃地回答——与身边欢声笑语的族人不同，他即使在这种时候也依旧板着脸，就差在头顶写一行字，“我承受了所有心大的族人们丢掉不要的忧愁”。
    “很抱歉打扰了您。”小夜仰头望着高大的谈话对象，“我只是有些在意——似乎有不少人，包括您在内都受了伤？是遇到风贼了吗？”
    “那些毛贼怎么可能轻易伤到我们。”靖睦扬了扬眉，“只是工作结束后切磋了几局而已。”
    “……我明白了。”小夜点点头，似乎不打算继续追问。
    很有扰人酒局自觉的小夜正想说“告辞”，就见靖睦定定地盯着自己，眉头越皱越紧，活像在她脸上看到有绿毛虫在爬。
    “……？”
    “你不用担心。”靖睦突然说，“绝大多数风贼并不善于正面拼斗。如果你真的遇到危险，只管立刻逃命就是，他们不会刻意追打一个无仇无怨的外族人的。”
    “不，我没有在担心这个……”小夜顿时哭笑不得地摆起了手，没想到这句话却戳到了对面人的奇妙怒点。
    “什么？你怎么能不担心！！”
    中年人的表情立竿见影地转为漆黑。
    原本有些担心受伤者们的小夜被反抓住念叨了快二十分钟，从如何强化自我保护意识到危急时刻如何逃命，直把小夜念得满脸转蚊香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坐在中年人身旁的红毛忍笑许久，终于大发善心地发话终结了这场单方面的虐待。
    “靖睦，‘喋喋不休’就适可而止吧，我们的客人失去战斗能力了。”
    直到回到肚子圆鼓鼓的宝可梦们身边，小夜依旧觉得恍恍惚惚，都忘了自己该怀疑一下靖睦那怎么听都不靠谱的受伤理由。
    “小夜……你怎么了？刚才发生什么了吗？”阳羽担忧地凑近，打量着小夜的神情。
    “没有，只是和靖睦先生聊了几句。”
    “呃。”红发少年的表情一变，脸上爬满了深深的同情，“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小夜：“……”
    聊了个够本的红毛们总算起身，开始三三两两地收拾残局。小夜正想上前帮帮忙，阳羽伸手拽住了她。
    “我们‘出阵组’不用负责杂活的。”少年浅笑着说，“小夜，等一下要不要去看我们的训练？”
    “训练是指宝可梦对战？”
    “不。”阳羽摇摇头，指向不远处堆放的腰鼓。
    “是「迎神之舞」。”
    晚宴的热闹渐渐散去，人流分散好几股。其中一股互相推搡着、涌向盟约之柱所在的祭台。
    ——迎神之舞，拜火节的最终环节，也是最重要的环节；由火焰之民在拜火节跳起的、迎接丹羽之神的舞蹈。据说在古代，当五山送火仪式结束，迎神之舞开始时，火焰鸟会从火山中出现，与它的信徒们共舞一曲，发誓今年也会互相守护、绝不背弃彼此。
    小夜之前只看过舞蹈排练的最末尾，今天才真正地看到这支传承千年的舞蹈的全貌。
    红发的人们敲响腰间的乌佩鼓，那声音像雷鸣、像火焰燃烧、又像人类的吟唱；而火焰的子民在祭台上合着节奏踏出舞步，环绕祭台的火把为舞者投下长长阴影，最终全部汇聚向中央的盟约之柱。
    山民们对这支舞蹈充满自豪之情，在饭桌上经常谈论个不停。因此，即使是刚来到这里一天的异乡人也清楚地知道，乌佩鼓是一种演奏难度很高的乐器，即使是在火焰之民中，能得心应手驾驭它的也是少数人，而在拜火节跳起迎神之舞的二十四人更是经过精挑细选，层层考核后的善舞者。他们真诚、热枕、心如赤子，因此才能用乌佩鼓奏出美妙的音乐。
    ——小夜的朋友，阳羽正是其中之一。
    少女站在台下，仰头望着祭台上跳舞的人们。
    阳羽的笑容总是温和而内敛的，但当他随着同族跳起古老的舞蹈时，小夜看到他的神情不再有丝毫压抑感，火把的亮色映在赤红瞳孔中，几乎照射出星星点点、流光溢彩的光之砂。
    “可惜晴奈不在，不然这支舞一定会更完美的。”
    清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夜回过头，看向少年……不，伪少年·真青年·娃娃脸·个子很矮的族长。
    “业先生，晚上好。”
    “晚上好。”族长终于脱掉了那身看起来很热的阵羽织，只穿着白色单衣，两柄弯刀倒是寸步不离地挂在腰间——那枚鲜艳的赤色圆石依旧镶嵌在刀柄上熠熠生辉。
    他笑眯眯地招了招手，“今天辛苦了，成果怎么样？”
    “划定的范围我和阳羽都搜查过了，无论是视觉还是波导之力都没有发现风贼的踪迹。”小夜回答道。
    没等她把后半句“倒是见到一个奇怪的对讲机”说出，就见业的笑容逐渐僵硬，“呃，稍等，‘都搜查过’指的是……”
    小夜想了想，自以为明白了业的疑问，恍然回答道，“我惯用的波导探测范围是半径十米的球形，所以确定无异状的是以地平线为基准上下各十米。需要我将范围扩大一些吗？”
    “……”
    业回忆了一下作战会议上每队分配到的搜查面积，慢动作一般地抬起一只手，捂住了额头。
    “做过头了，那可是三天的任务量……”
    “因为探测比用眼睛看快得多？”
    “也比用眼睛看耗神得多，不是吗？”年轻的族长担忧地眨眨眼，“没事吗？”
    “当然，不如说我早就习惯全天开着探测了。”小夜直白地回答。
    她知道火焰之民不可能一上来就放心地让一个陌生的十岁观光客去执行重要任务。想要更好地帮助大家，自然要先将实力展示出来——就像她今天所做的一样。
    “……好吧，我明白了。”业似乎读出了小夜的想法，叹了口气便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转而将手里的甜点塞给小夜，“给你，说好的米果糕！就当做是今天辛苦工作的慰问品吧！”
    “哦，谢谢您……”什么时候说好了啊？
    两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古老的迎神之舞。在隆隆的鼓声中，族长偏过头，看向这位年纪尚小的“热心过度”的客人。
    “小夜，可以请你跟我去一趟关押风贼的地方吗？”
    “或许我需要你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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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头上顶着两个五岁幼童的暴鲤龙：老子脖子都僵了，他们到底什么时候下去！（怒不可遏）
    幼童：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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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补更结束，接下来要回归每周六一更的（慢）节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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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今后也请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