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坠崖

    出神许久，李天煜将放在身旁的细剑拿起。
    不得不说，被他能力精炼过的细剑或许比不上真正的炼金武器，但是，放在古代，却也算是“杀人不见血”的神兵了。
    笔直的剑身依旧闪亮雪白。
    竖起剑身，李天煜似乎能从剑身上看到自己的面容。
    以前总是有人说，他长得像妈妈。
    脸型比较柔和，也更加精致，是个难得的帅哥。
    他也这么觉得。
    但是，现在，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更像自己的父亲。
    柔和的线条不知何时变得冷硬，而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瞳，更是如此的坚硬。
    就好像铁一样啊……
    石刚看着李天煜的背影，暗暗叹息一声，心里面对叶九州的不满愈发浓郁。
    说什么他们只不过是保姆，但是天底下有这样的保姆吗？
    石刚和叶九州，一个沉闷无言，看似不易亲近，一个看似随和，嬉笑打闹无忌。
    但是，实际上，心肠最狠的，却是看上去最不正经的叶九州，心最软的，是看似最让人害怕的石刚。
    对于李天煜心里细微的变化，叶九州发现了，但是他没有去针对的做什么。
    因为，在他看来，这是李天煜必须经历的一步。
    而且，只能靠自己去过这一关。
    之前李天煜都做得很好，冷静、高效，心脏之大哪怕是他都不由赞叹。
    这在古时候，就是当战士、当死士最好的人选。
    甚至更进一步，就像最开始，叶九州对他的评价。
    李天煜这种人，只要不死，最终，他就会踩着旧王的头颅，加冕称帝。
    这样的男人，是不会那么容易被击垮的。
    但是石刚却不知道这么多。
    又或者说，在明知这些的情况下，他仍是不忍。
    比起那些，在他眼中，李天煜的身份，恐怕还是一个刚成年的少年，一个需要照顾的实习生吧。
    这种年龄的少年，本应在校园中享受着象牙塔的青春生活，交一两个女朋友，认识两三个死党，为了要写的作业发愁，想着什么时候再偷偷出去通宵上网。
    而不是在这里，和他们做这样的事。
    石刚妈妈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但是，他没有和叶九州再说什么，因为，用脚想都知道，这个无良的混蛋会怎么说。
    他会冷笑：“拜托，我们是保姆，不是奶妈，奶妈才要把东西无害化后送到孩子口中，而保姆要做的，只是看护，看护你懂吧？不死就是看护！”
    “我们不是奶妈，同样，李天煜也不是无力的孩子，不需要这样照顾！”
    “说说吧，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叶九州一脚将昏迷过去的杀手给踢醒，然后问道。
    六个敌人，一个最先跑路，一个被石刚所杀，两个被李天煜所杀，只剩下了两个活口。
    土石系能力者，还有这个精神系能力者。
    三颗子弹，哪怕未曾射中要害，但是，这么长的时间未曾做任何的处理，不断渗血的伤口也让他头脑晕眩，脸色苍白。
    叶九州这一脚，却是不轻不重的踢到他的伤口上，让他的脸上涌现了不自然的红晕，险些再次晕了过去。
    “我说……但是我要求先治疗……”他嘶哑的说道。
    他感觉如果自己再不接受治疗，恐怕真的会死。
    “放心，死不了，如果你在五分钟内把事情都交代清楚的话。”叶九州冷漠的说道。
    “你们诸夏都是这样对待俘虏的吗？”杀手憋屈的说道，满脸怨恨。
    “你有时间和我探讨我们诸夏对待俘虏的态度，不如抓紧时间交代清楚，我是不急，但是你却不一样。”叶九州不为所动。
    说实话，别说这个杀手了，哪怕是一旁的李天煜，这一刻都感觉，他们超保局真不是什么好人。
    这画风明显就不正派啊……
    “好！我说，一周前……”在杀手粗重的喘息声中，他开始交代。
    然而，就在叶九州凝神倾听的时候，杀手的眼珠子却突然一凸。
    “赫赫……“他张大着嘴巴，开始不断的吸着气，眼睛就宛如死鱼一般，瞪得鼓起。
    “该死！这是……“叶九州面色骤然一变。
    他右手猛的伸出，就要盖在杀手的脑袋上。
    青色的火焰瞬间升腾而起，仿佛鬼火一般幽幽燃烧。
    叶九州的手戛然而止。
    他看着全身上下，从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四肢……不断有青色火焰升起，在短短两秒就已经变成一个火人的杀手，面色沉凝。
    李天煜已经站起身来，右手紧紧的握着细剑的剑柄。
    这一幕他见过！
    不止一次！
    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有在火焰中看到那双褐色的眸子。
    “是他？“李天煜问道。
    “嗯。“叶九州微微颔首，背对着李天煜，让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这也是他的人？”
    “不，只是个蠢货罢了，被人下了暗手还浑然不知。”叶九州用一种不明情绪的声音说着。
    与此同时，另一边，始终昏迷的土石系能力者身上也燃起了火焰。
    不久后，火焰消散，留下了一地淡青色的粉末。
    “接下来怎么办？”石刚问道。
    “走，按照既定的路线。”叶九州淡淡的说道。
    仅剩的两个俘虏已死，自然也就不需要等待分部的人来接收，所以，他们即刻启程。
    “没路了。“走到了尽头，眼前是一道峭壁，石刚说道。
    “拿绳索，滑下去。”叶九州从背包中拿出了分部准备好的工具。
    绳索固定，之前已经有分部的人进行过简单的的教学，李天煜上手也快。
    只要慢点来，应该不会出错。
    至于出错的代价……
    看着那数十米高的峭壁，李天煜默默回头。
    石刚如果还说可以凭借铠甲硬撑，那么他估计会直接把人都摔没吧？
    “不用担心。”石刚劝慰道。
    “我就在你旁边，真的有万一，我可以带着你一起下去。”
    李天煜默默点了点头，然后深吸口气。
    下滑。
    仰起头，看到的是异空间略带一点夕阳红的天色，手上，特制的绳索摩擦力很好，坚固程度也给了他很大的安全感。
    下滑，下滑。
    叶九州的动作异常熟练，按他所说，这种基本操作他早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单手完成了。
    石刚的动作笨了点，不过他皮糙肉厚，哪怕有点磕磕碰碰，倒也没什么感觉。
    实际上，如果不是顾及旁边两个同伴，真的要赶时间，他可以直接跳下去。
    李天煜的动作最慢，不过胜在稳定。
    很快，他们已经抵达峭壁中部。
    而在崖顶，李天煜他们下来的地方。
    有一双布满泥土的靴子踩在了三根绳索面前的土地上。
    然后，他伸出手，伸出一只粗糙的食指，在最左边的一道绳索上，微微一划。
    “呵呵……”他低声笑道。
    “希望你喜欢我给你的这份礼物。”
    他抬起头，露出了一双褐色的眼眸。
    下滑中，看到已然安然通过近半的高度，李天煜不由得吐了口气。
    讲真的，这种事情还是少来吧。
    就在他准备再次运动的时候，他的脸色突然变了。
    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这条绳索松了。
    怎么回事？
    分部提供给干员的绳子，质量绝对没得说，哪怕他拿细剑在上面砍，恐怕没个七八下恐怕也砍不断。
    石刚固定的铆钉松了？不应该啊……
    不过，无论原因为何，李天煜现在都陷入了一个危险的局面。
    他下意识抬起头，似乎想要知道到底出现了什么状况。
    位于崖壁中部的他，看到了崖顶。
    看到了一道背对着光线的阴影。
    崖顶有人！
    李天煜明白了，不是他的动作有问题，也不是工具本身的问题，而是有人故意破坏。
    他眯起眼睛，似乎想要看清对方的脸。
    然而，光线实在不站在他这一边。
    他没能看清对方的脸，但是，他可以打赌，对方的眼睛一定是褐色的。
    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绳索上蔓延起的青色火焰。
    “是你！”李天煜低声呢喃。
    尽管早知道，又或者说，自己早已做出决定，这一次异空间之行，必定要和这伙让自己身陷漩涡的狗东西做个了结。
    但是，他却是怎么都没想到，他们的初次正式见面，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啊！
    他看着那个占据了绝对上风的男人，做了个嘴型。
    然后，绳索断裂。
    少年自高空坠落。
    “天煜！”在李天煜的侧下方，石刚第一时间发现了坠落的李天煜。
    他伸出手，想要捞住他，然而，一颗子弹突然到来。
    虽然没有穿戴铠甲，但是，本身二阶的能力，也让他不至于被一般手枪重伤。
    子弹微微嵌入他的手背就再无寸进。
    充其量不过是轻伤，甚至不会影响战斗。
    然而，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子弹附带的强大动能让石刚的动作不可遏制的顿住了。
    宽厚的手掌与断裂的绳索擦肩而过。
    石刚来不及去想到底是谁射出的子弹，下一秒，土黄色铠甲覆盖全身。
    他要跳下去接住李天煜。
    “石刚！”叶九州急促的说道。
    石刚焦急的内心骤然清醒了一瞬。
    他扭过头，看到的，是绳子上同样蔓延着青色火焰，身形已然遥遥欲坠的叶九州。
    没有过多犹豫，他身体微微用力，借助绳索，荡到了叶九州身边，一把捞过他。
    然后，不曾停留，一跃而下。
    可是，就是这么极为短暂的停顿和救援后，李天煜的身体转眼间就要跌落谷底。
    在此期间，李天煜不是没有做过别的尝试。
    戴着练金手套的左手使劲的扣向岩壁，但是却没有半处可以让他抓稳的地方。
    五道浅浅的划痕一直向下，李天煜除了下坠速度下降了一点以外，没有半点改变。
    他右手拔出了腰间的细剑，想要刺入岩壁。
    然而，这足以砍断钢铁的细剑，却是在岩壁这里吃了鳖。
    这里的岩石为什么会坚硬至此！
    看到细剑刺入石壁不过一寸，李天煜暗暗咬牙。
    他想过用能力改变石壁，但是，下降速度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完成形态的转变。
    他抬起头，看到那个正在不断接近他的身影。
    现在，似乎也只能看石刚的了。
    下方，是嶙峋的岩石，不用想，这样的高度跳下去，没有幸存的可能。
    但是，最关键的是，石刚现在似乎已经赶不上了！
    无力，深深的无力。
    生死完全操之人手的感觉……
    哪怕是此前数次直面敌人，也没有向如今一般，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依靠他人……
    快！再快点！石刚心里疯狂大喊。
    但是，他和李天煜之间的距离似乎总还是差了那么一段距离，根本无法跨越。
    被他挟在腋下的叶九州面沉如水，目光深寒。
    他深吸口气，双眼银光大放。
    焦急中的石刚没有注意到，叶九州的身体正在痉挛。
    叶九州死死的盯着李天煜的身体，双眼的银光似乎已经要凝为实质。
    李天煜做着自由落体运动的身体似乎也被悄然移动了些许。
    似乎要被平稳的放在地上。
    然而，也就在下一秒，一声闷哼从叶九州嘴里响起。
    两道血线自眼角流下。
    控制稳定的精神力瞬间暴动。
    李天煜的脑袋仿佛被锤子撞击了一把，瞬间空白一片，身体不受控制的被抛飞。
    “噗通！“
    晚了一步落地的石刚没有任何停顿，立刻飞奔到奔涌的溪水当中。
    可惜，已然不见了那道落水的身影。
    ‘混蛋！“石刚发出了宛如猛虎般的咆哮。
    溪水如此之急，恐怕李天煜在猝不及防间已经被冲走了吧。
    如果现在顺着溪水去追……
    “叶九州！叶九州！”石刚低下头，想让同伴准备去找人。
    然而，他看到的，是脸上带着两条惨烈的血线，已然陷入昏迷的同伴。
    “该死！能力使用过度了吗？”石刚低声说道。
    刚才李天煜本应摔落到岩石上当场毙命，但是，却突然诡异的横移了几米，有着平稳落地的意思。
    可是，最后关头却又仿佛被炸飞一般，被抛飞到十几米外的溪水中。
    恐怕就是自己这个同伴的手笔吧。
    话说回来，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这家伙的能力有这用处？
    不过，无论如何……
    石刚看着一眼看去看不到任何人影的溪水，恨恨的一跺脚，却也只能在原地暂时休整。
    叶九州这样子，是怎么都不可能追击了。
    能力使用过度，对于任何能力者而言都是危险的，现在的叶九州怎么都不可能经得起奔波了。
    他也不可能放任叶九州一个人留在这里。
    上面还有敌人……
    一切，只能等叶九州醒了再说了。
    李天煜在叶九州的能力下，掉落下来应该没受什么伤，分布配置的这身衣服也有救生衣的效果。
    李天煜的安全应该有保障的。
    只要不遇到敌人的话……
    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当叶九州悠悠醒转的时候，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漫天的繁星。
    在环境愈发被破坏的当下，如此明亮、清晰的星空，是否只有异空间能够看到了呢？
    在几乎可以被忽略不计的出神后，叶九州骤然爬起。
    他还记得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
    但是，刚坐起身，似乎是因为动作太大，让他脑袋一阵剧痛。
    他情不自禁用手捂着头，冷汗涔涔。
    “能力消耗过度，还这样搞，你是想死吗？”
    “石刚？“叶九州有些艰难的睁开眼睛，喘了口粗气。
    “现在什么情况？天煜呢？”
    在他最后的记忆中，李天煜似乎被……
    拨弄着篝火的石刚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