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收下

    “昨晚睡得不好？”叶九州不时回头看一眼李天煜那明显的黑眼圈。
    “嗯……”李天煜打了个哈欠。
    “怎么回事？你也不是认床的人啊？”叶九州有些好奇。
    “有点心事……”李天煜低沉的说道。
    “有什么困难吗？需不需要我们帮忙……”石刚迟疑着问道。
    李天煜勉强的笑了笑。
    他自己也想知道，到底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他一直在期待、寻找，却又一无所得。
    看了看李天煜有些失神的表现，叶九州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不会是上次那个……
    不过，很快叶九州就舒展了眉头。
    上次检查过，应该是没有隐患留下，那家伙应该还瞒不过他。
    而且，就算真的有什么万一，有那道权柄兜底。
    小事，都是小事。
    “别想太多了，先把今天的正事搞定。”叶九州淡淡的说道。
    “我们这是要出城吗？”李天煜看着逐渐向着郊外驶去的车。
    按叶九州的说法，对方应该算是帝都大学的老师，这样的人住的地方这么偏僻吗？
    “是啊，那位前辈平常都在自己的工作室工作，只有少数时候才会进城。”
    “如果待会见到那位前辈，合适的话，你以后就要经常来回跑了……幸好你的车这两天也快到了，不然到时候也麻烦。”叶九州朝着窗户外弹了弹烟灰。
    “对了，有时间我也带你去总部看一下，毕竟你的编制现在也是在总部这里挂着的，别到时候连自己工作的地方都不知道，太不像话了……”
    在叶九州不断的絮叨中，他们的车也开进了深山。
    对，深山！
    “实在没想到，这竟然还有条路……”李天煜看着这附近崎岖的山路，还有杂乱的草丛。
    如果不是靠近了仔细看，他还真的不知道这里有条路可以进山。
    “没办法，那位前辈的工作性质特殊，工作地点也讲究……“叶九州无奈的说道。
    这时，道路一个不平，整个车子都是随之跳了跳。
    “抱歉，路不太熟。“石刚紧握着方向盘。
    他来这里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所以对路也不是特别熟悉。
    “没事，慢慢开，也快到了……”叶九州倒是不在意这些。
    又或者说，其实大多数时候，这家伙对什么都不太在意。
    又兜兜转转了几个弯，李天煜终于看到了他们这一次的目的地。
    一个小型的工坊，以及一栋三层的老式小别墅。
    宽大的院子里，一边遍布着精心照料的花草，而另一边却是围起了一个圈栏。
    好几只鸡正在里面到处乱跑。
    “这审美……”李天煜不由微微皱眉。
    略微有些强迫症的他实在有点接受不了这种完全乱来的布置……
    如果完全一副杂乱、农家的布置倒也罢了，偏偏有一块地方那么的讲究和精致，这就弄得很难受……
    叶九州和石刚倒是没什么神色变化，似乎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应该是听到了汽车的声音，很快，从工坊中，走出一个二十四五的年轻人。
    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李天煜的眼皮子就不由跳了跳，上身微微后仰。
    兄台，为何你的胸肌如此浮夸。
    两块硕大的胸肌将贴身的白背心撑的鼓起，就连胸肌的形状都能展现出来。
    不止是胸肌！
    手臂、肩胛、大腿、小腿……
    整个就一个肌肉兄贵啊！
    而且，李天煜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那一类，而是属于那种“货真价实“的类型。
    然后，面容略显憨厚的男人看到了李天煜三人之后，咧开嘴笑了笑。
    李天煜不由微微眯眼。
    好刺眼的光！
    这牙齿好白啊……
    “哎呀，老铁！好久不见了！“叶九州熟络的走上前，用力的拍了拍对方那最吸引人的胸肌。
    “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老铁，我有名字的！“但是很显然，这位老铁很不领叶九州的情。
    “好的老铁，知道了老铁。“叶九州娴熟的说道。
    随后，也不等这位老铁发怒，问道：“贺叔呢？”
    老铁怔了怔，然后情绪迅速平复。
    “师傅就在里面等候，你说的……”
    叶九州打了个响指。
    “天煜，过来。”
    看着走上前的李天煜，老铁上下打量了一阵。
    看着这么大一个肌肉兄贵这样审视着自己，饶是李天煜，都感觉有些许的不自在。
    不过，他并没有从中感觉到敌意。
    甚至还有着淡淡的亲近……
    “你好。”好一会儿，老铁露出了一个略显憨厚的笑容。
    “我叫老铁……呸！不是，你别听叶九州这王八蛋乱说话！”差点说错话的男人连忙解释道。
    叶九州已经在一旁笑的差点趴在地上敲地面了。
    “咳咳咳，我叫于平心。”老铁，不，于平心伸出了自己宽厚的手掌。
    “不要紧张，你叫我于大哥就行了，不过，这称呼可能你也用不了多久……”他看着李天煜，似乎是担心他紧张，还劝慰道。
    “这一次，既然叶九州这么有自信带你来，然后老师也难得这么正式，那只要没有意外，你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过一会儿，说不定你就要叫我大师兄了。”
    “我叫李天煜，于大哥你好。”李天煜握上了于平心的手，然后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叶九州。
    “那咱们也别站在门口多废话了，先进坐吧，也别让师傅等急了。”于平心摸了摸脑袋，对着李天煜递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于平心走在前面，而李天煜则是悄然放慢了一点速度，来到叶九州身边。
    “你来之前可没说过我要拜什么师！”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叶九州耳边环绕。
    叶九州依旧保持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但是嘴唇却也是微微蠕动。
    “你也没问啊？”
    “而且，既然想要人家教你，拜个师什么的，不过分吧？”
    嗯，理论上是不太过分……
    但是这种被人瞒在鼓里的感觉真的不太好受。
    “没跟你说，是因为我也不确定最后能不能成。”叶九州似乎是良心发现了，这一次竟然真的给了解释。
    “如果成了还好说，但是没成……至少不会给你太大的压力。”
    李天煜看了他一眼，姑且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师傅，人来了！”于平心推开工坊的门，大大咧咧的说道。
    推开门，李天煜的双眼立刻就被完全占去了。
    锤子、铁砧、未成形的钢坯、繁多但是摆放整齐的钢材、以及一个个陈列架上的各式材料……
    这是……
    “锻造工坊？”李天煜若有所思。
    “别愣着，快叫前辈。”叶九州不着痕迹的踢了李天煜一下。
    李天煜回过神，看到了那个早已等候在这里的中年人。
    一头短发犹如钢针般直立，国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黑色的眼眸中满是沉静，浓郁的眉毛更是让他更显威严。
    一个较为威严且严苛的男人。
    这是李天煜对他的第一印象。
    “贺叔，好久不见。”叶九州这次不敢太过放肆了，而是小心翼翼地问好。
    石刚也是闷闷的说了一句：“前辈好。”
    贺叔似乎是不太在意这些虚礼，所以淡淡的点了点头，就没再多说什么。
    他将视线投向了李天煜。
    这一瞬间，李天煜的身体悄然的紧绷而起。
    他紧张了。
    不是因为担心之类的情绪，而是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头猛虎给盯上了。
    对于李天煜的表现，老人似是有些意外的抬了抬眸子，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最后，他在李天煜的双眸那里停了下来。
    然后，微微皱了皱眉。
    叶九州心里微微一跳。
    这可不是个好的开局啊！
    不应该啊！无论怎么说，第一感觉方面，贺叔这边对李天煜应该也不会太差啊！
    而对于自家师傅最熟悉的于平心更是准确的把握到了这一点。
    然后，他连忙咳嗽了两声。
    “咳咳咳，师傅，您看……”
    贺叔扭过头，看了自己的弟子一眼，然后在他神情有些不自然的时候，收回了目光。
    “都先坐吧。”贺叔沉声说道。
    叶九州暗自松了口气，然后给李天煜递过一个眼神，就自顾自的找了位置坐了下来。
    该做的，他都已经坐了。
    路已经铺好了，能不能成，就看李天煜自己了。
    坐下之后，贺叔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低下头，沉思起来。
    而作为主人的他不说话，其他人，哪怕是于平心也不敢多说什么。
    李天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在不经意间，似乎让这位“贺叔“不满意了。
    所以，虽然心头疑惑，现在却也不好画蛇添足去多做什么。
    唯有耐心等待。
    好一会儿，就在叶九州忍不住想要问“有没有茶水“的时候，贺叔终于说话了。
    “叶九州，你上次和我说的都是真的？“贺叔突然问道。
    叶九州正经危坐，表情严肃。
    “是的，我对我所说的一切负责。“
    贺叔点了点头，再度陷入沉默。
    不过，好在，这一次，他没有沉默太久。
    他抬起头，看向李天煜。
    “你叫李天煜。“他笃定地说道。
    “是的。“李天煜微微颔首。
    “虽然你的资料我已经看过，叶九州也把你吹的天花乱坠……”贺叔淡淡的说道。
    “但是，我只相信，眼见为实。”
    “所以，证明给我看，你有成为我弟子的天赋。”
    “理当如此，不过，具体……”李天煜迟疑道。
    叶九州连忙说道：“天煜，就用你的能力，就和你平常使用一样……”
    “平心！”贺叔喊道。
    于平心会意起身。
    “天煜，你需要什么材料？”于平心询问道。
    “随便拿一块钢材就行了，麻烦于大哥了。”李天煜礼貌的说道。
    “你确定？”于平心却是愣住了，面色古怪。
    “确定。”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奇怪，但是李天煜还是点了点头。
    于平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人家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贺叔横了他一眼。
    他这才悻悻的快步走到一旁，在一堆堆钢材中寻找。
    没多久，他拿着一块散发着乌黑光芒的铁锭走了过来。
    “最常见的黑钢，已经去除过杂质，，这个没有问题吧？”
    李天煜看着那成人巴掌大的黑钢，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你随便拿出来的一块“最常见”的钢材，我就不认识。
    “应该没问题，谢谢。”不过李天煜还是接了过来。
    “需要我带你去一个密闭的房间吗？放心，我们这里没有任何监控设备。“于平心贴心的说道。
    李天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不，不用，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而且，很快……”
    就在说话之间，李天煜右手上的黑钢开始了慢慢的形变。
    “这……这是……”于平心傻眼了。
    “果然不是一般的材料吗？要花的力气有点大啊……”李天煜嘀咕道。
    如果是寻常钢铁，那么现在应该已经完工了才对。
    “贺叔，您……”叶九州带着笑容询问。
    但却被贺叔粗暴的挥手打断。
    皮肤略显黝黑的老人此刻已经挺直了身体，双眼死死的盯着李天煜的右手。
    更准确的来说，是那块正在不断变形的钢锭。
    以及上面缓缓弥漫开的淡淡的纹路。
    看到于平心似乎有些震惊，李天煜安慰道：“放心，很快就好了。”
    “不不不，你注意手上！别分心！”于平心打了个激灵，然后激动的说道。
    略显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李天煜耸了耸肩，也没说什么。
    而在他的手上，一把乌黑的一体化短刀正在慢慢成型。
    过了差不多两分钟，李天煜轻舒口气，右手微缩。
    握住了手上的短刀。
    “我好了。”他说道。
    “哦，哦……”于平心呆愣愣的把短刀接了过来，然后像个傻子一样的说道。
    “平心！你看看效果！”贺叔突然说道。
    师傅的话让于平心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抬头看了李天煜一眼，然后调整了一下情绪。
    当他低下头，凝视手中短刀之时，脸上已经满是郑重和认真。
    “传统鲍伊猎刀，刀身长二十五厘米左右，一体化刀柄……”
    然后，他举起短刀，在光线下细细的审视着短刀的每一个角落，左手不由轻轻的在刀身上击打着。
    “杂质去除的很好，完全看不出锻造的痕迹，虽然实际上也没有锻造……”他突然滞了滞。
    “虽然没有实际测试，但是硬度、锋利度和韧性应该都有一个不错的水平……师傅，要进一步测试吗？”
    “拿几把‘锻铁’试试。“贺叔沉声说道。
    “好的，师傅。”于平心恭敬地说道。
    很快，李天煜就看见了所谓的“锻铁”是什么样的。
    那是未曾完全捶打出刀型的刀坯。
    而且，最让李天煜震惊的是，那上面刻画着密密麻麻浅淡的纹路。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这和他刀上的纹路有着些许的神似。
    一共十把，被并排的固定好。
    然后，于平心深吸口气，握住了短刀的刀柄。
    “铛！“
    短刀斩落在第一把刀坯之上。
    没等李天煜反应过来，于平心就再次挥落四刀。
    最后才有些龇牙咧嘴的松手。
    “没装护手，握着还是难受。“他看了看自己有些发红的手，嘀咕道。
    但很快，在师傅严厉的注视下，他也不敢再分心。
    “五次击打，锻铁受损不足一成。”
    然后，他的手轻轻的拂过了手中短刀的刀刃。
    “卷刃有点严重，会明显影响锋利度，刀身没有裂痕，硬度尚可，但是刀身弯曲严重……”
    何止是弯曲严重啊！这简直就弯成了个大香蕉啊！
    李天煜有些骇然的看向那貌不惊人的刀坯。
    他的能力他自己清楚。
    这一次的材料明显比之从前的要好，造出来的刀应该也是有史之最。
    但是，竟然这么轻易的就……
    “大致情况我也了解了……纹路有几条？“贺叔问道。
    没头没脑的话，但是于平心却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一下，他陷入了迟疑。
    “三条……大概。“他不确定的说道。
    “大概？“贺叔的声音中透露着不满，显然是不满意弟子这么不确定的语气。
    “是的，师傅，因为上面的这几条纹路和我所知道的都不一样，而且……“于平心苦笑着将短刀递给了贺叔。
    “这上面的纹路都是残缺的啊！”
    那上面的纹路？
    果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李天煜默默想着。
    拥有能力这么长时间了，他也大致的明白，自己每次“炼成“后形成的这些莫名的纹路，或许有着很大的来头。
    不然，叶九州之前也不会那么关注。
    而他在这段时间也找过一些资料，心里面也有了模糊的猜测……
    “师傅，你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于平心看了李天煜一眼，似乎是在斟酌着用词。
    “有屁就放。”贺叔打量着刀身上的浅淡纹路，头也不抬的说道。
    “好吧，这么简陋、原始而且还是残缺的纹路，真的是我第一次见。”于平心叹息道。
    “这一条，应该是‘坚硬’的条纹，但是，在主干这里就有着明显的残缺，另外，这里还有几道多余的，应该丝毫不起作用的纹路，另外，”锋利“、”柔韧“基本都是这样。”
    “流派上来说，是咱们诸夏的应该没错，我能够看到其中的影子，但是，这未免太过原始了吧，简直梦回远古……而且，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每道纹路残缺了都至少一半，但是这依然能够起到效果。”于平心滔滔不绝地说道。
    李天煜的这个作品，在他的眼中，并没有多么的完美。
    正相反，在他的眼中，几乎完全一无是处。
    哪怕是在他十五岁的时候，锻造出来的刀可能都要比这要好得多。
    但是，所表现出来的东西还是惊人的。
    “最重要的是……”
    于平心抓了抓脑袋，困惑不解。
    “如果说，之前的去除杂质、改变形状是因为能力的缘故，那么，这纹路的刻画是怎么做到的？他分明手上没有刻刀，更没有其他材料啊！”
    一旁，三人听着这对师徒的讨论，神色各异。
    叶九州似乎早有预料一般，老神在在。
    李天煜紧皱着眉头。
    分明他们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是，当它们连起来成为一个句子，那么他就根本不理解了。
    所以，你们到底在说啥？
    至于石刚，他对自己很有ac数。
    所以，他早就已经自顾自的去接了一杯热茶，然后慢慢啜饮起来。
    贺叔看了好一会儿，才敛下眸子，将短刀递还给了于平心。
    “你当然没见过这几道纹路，因为这小子根本就没有学习过相关的知识，这些……纯粹是靠着他的本能凝炼出来，不同于现在我们众多先辈发展出来的‘进阶’纹路，而是最本源的纹路。”
    “没有学习过？”于平心满脸的匪夷所思，看着李天煜的脸，就像看一个怪物一样。
    “这真的可能吗？”他忍不住问道。
    一个完全不理解其中奥妙的人，误打误撞也能做到这种程度。
    “可能的。“贺叔看了看李天煜，笃定的说道。
    “因为最为原始，精细程度远没有现在的纹路那么高，再加上它贴近本源……所以哪怕只是残缺的，依然能起到一部分效用，尽管大打折扣。“
    “至于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是以灵魂作为工具，自身为刀，灵魂位墨，直接刻画纹路。“
    贺叔每说一句话，于平心就倒吸一口冷气。
    等他把话说完，于平心已经近乎窒息了。
    好家伙，全球变暖有你一份功劳！李天煜暗自吐槽。
    “平心，带着这小子去上香。”贺叔说道。
    他扭过头，看向叶九州。
    “这学生，我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