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墨池

    “小师弟，看到了吗？这是‘锻铁’。”于平心拿着粗糙的刀坯说道。
    “单一钢材，编号为‘16’的异空间‘黑岩山’的主要产出，质地尤其坚硬，承受能力极强，在已知的异空间矿石产出中也是佼佼者。”
    “可惜，杂质太多，而且兼容性极差，几乎无法和其余材料有机结合，所以价值大跌。”
    李天煜拿着个笔记本，认真的听着于平心的讲述，一边将这些记下来。
    “所以，尽管在锻造上作用寥寥，但是咱们剑炉却把它开发出了另外的作用……“
    “测试强度。“李天煜说道。
    “不错。”于平心赞许的点点头。
    “我们将‘锻铁‘打造成刀坯，铭刻’坚硬‘的炼金花纹，就是为了检验我们剑炉出名刀剑的强度。”
    “每一把能够被冠以‘剑炉出品‘的刀剑，都必须能够完好无损的斩断十把’锻铁‘。”
    “十把……“李天煜想到自己前两天砍断半把就已经几乎报废的作品，就不由哑然。
    “小师弟，你也别担心。“于平心劝慰道。
    “以你的天赋，只要努力一点，达成这个目标不是难事。”
    “大师兄，当初你做到这一步花了多久？”
    于平心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我九岁的时候被送到师傅这里来，十岁正式开始学习，一开始因为年龄较小，所以学习的主要还是锻造理论还有炼金花纹和矩阵的刻画，真正动手打造都是在十五岁了……”
    “然后，我打造的第一把‘成品‘刀剑，是在十九岁。”
    “九年吗……“李天煜轻念到。
    “小师弟你和我不一样，等你大学毕业，应该做得到这一步了。”
    “希望如此吧。“李天煜微微点头。
    “好，那我们继续往下说……”
    “炼金技术发展至今，绝大多数炼金工坊都已经建立了一整套的机床、流水线，炼金术师要做的，只是设计结构、铭刻炼金花纹。”
    “但是我们剑炉始终秉承着手工打造的原则，按照咱们师祖的说法，老祖宗留下来的技艺不能丢，当然，还有一点别的原因，这些之后你也会知道……”
    “也因为这样，咱们剑炉的产出远比不上其他工坊，但是，每一把剑，都必然是市面上让人哄抢的绝对精品。”
    简单来说，他们剑炉走的，是绝对的高端路线。
    于平心拍了拍李天煜的肩膀。
    “小师弟啊，师傅年龄也大了，从去年开始，已经很少亲手锻造了，所以，基本上这两年咱们剑炉的产出都是你师兄我在维持……你早点出师，到时候师兄我也能轻松一点。”
    贺如山今年五十一岁，虽然理论上还处于壮年，但是，身体还是不必年轻的时候，尽管经验愈发丰富，但是体力上还是很难再承受高强度的锻造工作了。
    所以，在大弟子已经能够独挡一面的现在，心思投向其他方面也无可厚非。
    比如说教导新的弟子或是颐养天年什么的……
    “特别是咱们师娘那边……“于平心一脸的无奈。
    “师娘？”
    “咱们师傅和师娘分居好几年了，虽然没有正式离婚，但是那都是师娘顾及着师妹的缘故，否则……”
    “虽然师傅没说，但是我看得出来，师傅其实还是很想和师娘和好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罢了……”
    “有什么矛盾吗？“李天煜问道。
    “额……“于平心有些语塞，欲言又止。
    随后，他悄咪咪的看了看，确定师傅还在锻造没有出来后，小声说道：“简单来说，就是师傅这些年沉迷打铁无法自拔，然后在他和师娘的二十年、二十五年结婚纪念日，还有师妹连续六年的生日都没有出现，不，应该说是直接忘了，然后师娘就彻底受不了了……”
    李天煜捂着脸说道：“别说了，我懂了……”
    这种重要的日子都能忘记，他们的师傅是个钢铁直男没跑了。
    而且，也可以想象得到，他这位师傅平时恐怕也很少着家吧……
    “师娘最近有点忙，过段时间我带你去见见师娘。“于平心叹息道。
    “虽然师娘不给师傅好脸色，但是对咱们这些小辈还是挺好的，就是对咱们跟着师傅学打铁蛮有怨念的，所以到时候见到师娘了，心里你也有点数……”于平心提醒道。
    李天煜耐心的听着，也没有什么不耐烦。
    “说到这个，当初师妹说要跟师傅学习，师娘还发了老大的火呢！“于平心苦笑道。
    “最后，师娘勉强同意下来，还是因为师妹答应她，只学设计和铭刻炼金花纹，不学锻造……“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师妹她严格来说，还不算咱们剑炉真正的传承弟子，只能算是半个。”
    被认可为剑炉正宗的“传承弟子“，唯一的要求，就是完全凭借自己，锻造出一样合格的炼金武器。
    可惜，他这位被勒令不准学习锻造的师姐，注定是无法完成了。
    两个人一边上课，一边又聊一些家常或是些别的东西，所以倒也不显得苦闷。
    “对了，师兄，当时师傅让我选择礼物的时候，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李天煜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当时于平心一直对他挤眉弄眼的，弄得他一头雾水。
    “唉，怪我，一时高兴，忘了这茬，所以我想提醒你，可以找师傅要这个东西……”于平心说着，一边伸手伸进自己的领子里。
    然后，从两块健硕的胸肌中，掏出了一个淡青色的项链。
    “这是……”李天煜看着那盘的发亮的项链，一脸疑惑。
    “长生锁。”于平心一只大手不自觉的摩挲起了项链，神色缅怀。
    “这是当年我刚被送到师傅这里来的时候，师傅送我的礼物……”
    “呵呵，可能你不知道，当年师兄我小的时候身体很弱，属于三天一小病，一月一大病的程度，医院上，好像说我是什么免疫缺陷来着……”
    李天煜看了一眼肌肉兄贵大师兄，又按着他所说的，在心里构思了一个骨瘦如柴，脸色苍白的男孩……
    他摇了摇头。
    抱歉，他实在想象不出来，为什么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师傅拿扶桑木的枝干为主材料，为我打造了这个长生锁，从那之后，十几年来，我一直随身佩戴，身体条件不断的被改善，疾病几乎都与我绝缘了。“于平心向李天煜展示了一下手臂的坚实肌肉。
    肌肉兄贵感叹道：“按照现在的检查结果，我大概能够无病无痛的活到个百多岁吧，啊，生命可真漫长啊……”
    李天煜看着这个洋洋自得的师兄，一脸的鄙视。
    嘴巴都咧到耳朵边了，还在那装呢？
    李天煜惊奇的看了一眼这个项链，抚掌赞叹。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都可望而不可得的至宝。
    如果当年老爹他……
    李天煜的眼神微微一黯。
    于平心没有发现他情绪的变化，继续说道：“咱们炼金术师身份不一样，在世界上绝对算是珍惜保护人才，兵戈几乎与我们绝缘，所以，对于我们而言，武器、防具都不必要，重要的是一副强健的身体。“
    “我的本意是你也可以向师傅要一个这个项链的，可惜……”
    “如果不是我的这条在我佩戴这么久后，只剩下了精心安神的作用，倒是可以把我这个给你……”于平心摸了摸后脑勺。
    但是李天煜笑着摇了摇头。
    李天煜虽然有些眼馋这个“长生锁”，但是，说渴求到也不会。
    毕竟，和于平心不一样，他不是纯粹的炼金术师。
    他是要上战场的。
    所以，刀剑、防具之类的对他而言作用或许更大。
    而且……
    在漫长的生命，如果没有人相伴，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心里微微一痛，不知缘由……
    “闲聊？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吗？“略带些许倦意的声音响起。
    “师傅，您出来了？”于平心打了个激灵，连忙转身。
    “师傅。”李天煜微微欠身。
    贺如山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李天煜的错觉，他感觉贺如山的眼神似乎比之初见的时候温和了一点。
    “拿去。”贺如山将手上的东西抛了过来。
    李天煜伸手接过。
    略显粗糙的质感，好像布料，又像是皮革和软钢，这是……
    “手套？”看着手上漆黑如墨的手套，李天煜的眼神微微有些意外。
    “听叶九州说，你有一只练金手套？”贺如山眼帘微掀。
    “是的，不过放在了学校，未曾带过来。”
    “丢了吧，戴那种粗制滥造的东西，以后让别人见到，还以为我剑炉的人竟然如此窘迫。”贺如山不快的说道。
    李天煜苦笑一声，却也只好点头应是。
    虽然他也知道那手套不是什么太好的东西，但是，好歹算是一个炼金武器，放在黑市上，卖个几十万的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
    看着手上一对刚刚完工的手套，李天煜觉得，丢了也就丢了。
    货比货真的得扔。
    “用你的灵魂去感知它，留下你的烙印。“贺如山淡淡的说道。
    李天煜愣了一下，随即心头一跳，猛的抬头。
    “别让我说第二次。“贺如山严厉的说道。
    李天煜深吸口气，强行压抑着心中的狂喜。
    如果真是他所想的那样……
    期待的看着手上握着的一双手套，他快速的牵动了灵魂。
    然后，试探着，向手上靠去。
    下一刻，一道若有若无的感应于心中浮现。
    而一双手套已然消失无踪。
    “有灵魂的炼金武器？“李天煜惊喜的说道。
    他能够感觉到，在自己的灵魂中，有着一双手套的虚影。
    能够收入灵魂，一念即可调用，这是炼金武器拥有“灵魂”的象征。
    至少也是和石刚身上甲胄同级别的好东西！
    贺如山和于平心一脸的淡定，显然，对于他们而言，这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世界上，绝大多数炼金武器都是所谓的“死物“，属于纯粹的工具。
    但是，在那为数不多的炼金武器中，它们的佼佼者，拥有着“灵魂“。
    这也是常规意义上的“神器“。
    是真正可遇而不可求的大师之作！
    这种拥有灵魂的炼金武器，绝大多数只存在于异空间的探索。
    就比如现在还在叶九州手上的那条曾经作为异空间核心的项链。
    当今世上，有能力铸造出这种等级武器的人不多。
    美洲当代的尼克勒梅，希腊的“赫淮斯托斯”，北欧的炼金大师斯图尔·奥森……
    数来数去，都绝对不会超过两手之数。
    而恰好，贺如山，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材料里我加入了少部分的墨玉，所以手套的颜色过于深邃，仿佛被墨水浸染，所以，我将其命名为‘墨池‘。”贺如山念出了这个手套的名字。
    “现在，戴上它，我告诉你它的效果。”贺如山吩咐道。
    李天煜微微点头，心念微动。
    一双手套已然包裹住他的双手。
    手指微微活动。
    非常契合他的手型，几乎不会感觉到滞涩，而且也不会有什么重量的负担。
    “去空旷点的地方吧。”贺如山背着双手朝着工坊外走去。
    李天煜跟在后面。
    于平心则是丝毫没有避讳的拿起李天煜的双手，啧啧称奇。
    “酸了，小师弟，我酸了，师傅对你是真的上了心啊，光是我暂时认出来的，就不下三种编号前十异空间出产的顶级材料……果然，最小的最得宠……”
    说是这么说，但是于平心的眼中却满是喜悦之意。
    由衷的为自己的师弟感到高兴。
    但是李天煜的眼神却是有些嫌弃与躲闪。
    “师兄，如果你有兴趣，待会测试完我脱下来给你看，别这样……”
    一个肌肉兄贵如捧宝物一般的捧着自己的手……
    李天煜不寒而栗。
    走到工坊后面的空地，看着一旁的刀架，还有这里石壁上遍布的刀痕，李天煜就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地方了。
    “首先，防御能力……“
    贺如山随手从一旁的刀架上取下一把狭刀，递到了于平心手上。
    “拿着这个，砍你的师弟。“贺如山淡淡的说道。
    李天煜眉头微微跳了跳，就看到自己师兄兴致勃勃地握住了那把狭刀。
    “小师弟，那我就不客气了。“于平心”狰狞“的说道。
    狭刀刀身雪亮，仅在跟前，李天煜就能够感觉到近乎透体的寒意。
    毫无疑问，既然未曾被销毁，那么，这必然是一把剑炉出品的精品刀剑。
    “大师兄，请你轻点。”李天煜后退了一步。
    “放心，我会温柔……的！“
    雪白的刀光一闪而过。
    却在李天煜的脸前一尺处被一只黑色的手套握住，不得寸进。
    “朝着脸来，师兄，这就过分了……”李天煜握紧着刀尖，将刀身微微往侧面一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