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外公

    宽敞的校道上人来人往。
    但是，因为这个时间一不是饭店，而不是上下课高峰，所以行人大多神色从容。
    除了某三只……
    “不是，天煜你那么急干嘛？“雷衡看着前面健步如飞的少年，有些无奈。
    走竟然都能走这么快，逼得他都要小跑才能跟上。
    “就是！“刘达倒是没什么没感觉，但也是有些不以为然。
    掏了掏耳朵，随意的说道：“要我说，本来都已经迟到了，迟到一分钟和迟到两分钟，都一样。“
    “更别说这只是一个不属于你们专业的讲座了。“
    他们当然有理由不解，因为这也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但是……
    李天煜的脸上有些无奈，但是却丝毫没有放慢脚步的想法。
    “你们不用跟着我去的，我是因为实在有必须要去的理由。“李天煜说道。
    “没事，正好，我也想听听。“雷衡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笑了笑。
    他觉得，作为要相处四年的舍友兼未来的同事，早点打好关系是很重要的。
    正好趁这机会让两人更熟络一点。
    至于刘达……
    “化学我肯定是听不懂了……”作为一个体育专业练铅球的汉子，刘达表示自己已经躺平。
    “不过我也没啥事干，就陪你们一起吧，大不了我补个觉……”
    李天煜神色莫名的看了他一眼。
    “不，我想你大概是没有机会补觉了。”
    “为啥？”刘达一脸茫然。
    “因为环境不允许啊！”李天煜感叹道。
    “没事，就算老师拿着麦克风，我一样能睡着！”刘达恍然道。
    他挺了挺胸膛，表示自己哪怕身处ktv，也能够很快的趴着睡着。
    不，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本领吧！李天煜忍不住想要吐槽。
    而且，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眼睛飞快的在周围的教室搜索着。
    很快，他找到了他的目的地。
    而一直到了教室门口，刘达才倒吸一口冷气。
    他终于明白李天煜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了。
    李天煜说环境不允许，并不是指的声音。
    而是位置。
    足以坐满三四百人的大教室人满为患，一眼看去，不仅没有空闲的座位，甚至连过道乃至教室最后面都站满了人。
    除非刘达能够站着睡着，否则他可别想了……
    “乖乖！这么夸张的吗？”刘达倒吸一口冷气。
    而雷衡也是被震惊了。
    他拿出手机查了查，这才恍然抬头道：“好像是因为讲课的是帝都大学一位很出名的教授，听说是化学界的权威，在整个诸夏都是泰山北斗级别的存在。”
    难怪会有如此盛况。
    李天煜却是暗自摇头。
    固然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还是这两家伙眼界浅了。
    就算教授并不知名，恐怕教室也不会给他们留下多少空位。
    毕竟，在现在这个时代，越是优秀的人群中，越是流行一种现象。
    这种现象在英才汇聚的帝都大学更是尤为明显。
    其名为“内卷”……
    这才刚开学，果然又卷起来了……
    讲台上，站着一位头发已然花白的老教授，佩戴着老花镜，但是身体却还算是硬朗。
    嘴边别着一个小型的麦克风，不费什么力气，就将自己中气十足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教室。
    李天煜深吸口气，默默的踏入了走了进去，想要悄无声息的摸到一个角落里听课。
    而教授似乎正讲到一个关键节点，也没有将视线投过来。
    这让李天煜悄然松了口气。
    然而……
    “报告！”浑厚的声音将教授的声音掩盖而下。
    正在黑板写着什么的教授顿了顿，带着一丝怒意的回过头。
    与此同时，上百道愤怒、嫌弃、满员的视线也都纷纷朝着那站在门口，不识趣的三人组看来。
    雷衡一脸呆滞的看着刘达。
    刘达则是摸了摸脑袋，一脸困惑。
    “咋了？”他疑惑的问道。
    “上课进门都不要喊报告吗？”
    不不不！大哥！你有没有搞错啊！
    这里不是小学、初中、高中！这里是大学！
    你只要悄悄进门就可以了啊！你这是打断人家老师的教学，会被骂的啊！
    雷衡感觉到那一道道不善的视线，欲哭无泪。
    至于李天煜，已经彻底木然了。
    因为，当那一道锐利的视线扫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想要蒙混过关的想法落空了。
    啊！再见了，这个世界……
    “你们迟到了。”讲台上，老教授面无表情的放下了手中的粉笔。
    李天煜微微低头。
    “很抱歉。”
    “作为大一新生，才刚开学，才第一天……别的好的没学到，就学到了人家玩迟到？”老教授冷哼道，言辞苛刻且不善。
    对此，尽管有人意外教授这一次格外的严格，但是却也没人说些什么。
    李天煜更是半句话不敢反驳。
    “很抱歉。”他再次说道。
    雷衡更是想要把头埋到裤裆里去。
    尽管老教授根本没看他。
    “我们也不是故意的！我们是因为我们老师那边有事……”刘达有些不忿的说道。
    你竟然还敢顶嘴？
    不止一个人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野兽一般。
    怪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今年的新生竟然刚进学校就敢顶撞夜教授了吗？
    人才啊！
    “是这样吗？”夜教授的眼神似乎更冷了一点。
    李天煜苦笑一声，没有解释什么。
    不过，好在，夜教授只是又盯了他两眼，就没再纠结着不放。
    似乎是不愿意为了这么小猫两三只，而影响了他正常的上课进度。
    “自己找位置听，不要影响到其他人。”教授冷淡的说道。
    李天煜如蒙大赦一般，不着痕迹的拽着雷衡和刘达，往一个还有些空位的角落走去。
    “好，我们继续……”夜教授转过身去，拿起粉笔，继续在黑板上写下一列列的公式。
    李天煜随意的将背包放在脚下，拿出了笔记本，认真的记录着黑板上留下的关键知识点。
    雷衡一开始也是打起了一点精神，抱着自己高中化学学的还是不错的心理，觉得自己多少也能听懂一点。
    然而，这样的从容仅仅持续了不到五分钟。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雷衡沉思着看着自己笔记本上的公式和知识点。
    知识点，明明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是连接在一起，他却是半点不明白。
    至于公式……
    很抱歉，他甚至认都认不全。
    这就是帝都大学化学系的份量吗？
    他忍不住低声向身旁一脸认真的李天煜问道：“天煜，你感觉怎么样？“
    “有点困难，只能说勉强能跟得上。“李天煜满脸凝重。
    雷衡面皮疯狂抽搐。
    不不不，你这不是我想要的回答！
    你一个物理系的，为什么会听得懂化学系的专业课啊！
    而且，现在他也看明白了，这根本不是给他们大一新生听的课。
    看着这一票成熟的脸。
    这至少也是大二才回来听的高深内容吧！
    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舍友一般，眼含畏惧。
    恐怖如斯，此子断不可……
    对了，他好像还有一个同伴来着……
    他好奇的扭过头，寻找着另一位同伴。
    结果收获了一个靠着墙壁，昏昏欲睡的刘达一名。
    真的站着都能睡着的吗？雷衡看着刘达那庞大的身体不断的下滑，不由得眼角抽搐。
    看着一个认真学习的同伴，又看了看已经躺平快要睡着的同伴。
    雷衡这才恍然大悟。
    小丑竟是我自己！
    好在，因为他们来的时候，这个讲座已经上了过半了，所以，这样折磨的时间并没有太久。
    在老教授重重的一句“下课“之后，雷衡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走吧，天煜，去吃饭。“雷衡只感觉自己身心俱疲，急需补充点能量。
    刘达也是擦了擦嘴角站直了身体。
    “干饭了？“
    李天煜看着正在整理教案的教授，微微踌躇。
    “今天算了，你们先走吧。“
    随后，在一人愕然，一人茫然的注视下，他走上了讲台。
    “干什么？“老教授头也不抬的说道。
    “这一次迟到，的确不是我的本意，确实事出有因……“李天煜低声说道。
    “哼！“老教授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诶，我说，天煜都这样道歉了，你能不能就不要阴阳怪气了！“刘达看到老教授这表现，顿时就嚷嚷起来。
    “不就是迟到吗？也没咋滴啊？啊！天煜他也不是你们化学系的，你咋这么……“
    雷衡疯狂的拽着刘达的衣服，让他不要再作死了。
    没看到教授的脸越来越黑了吗？
    李天煜更是手脚冰凉，内心叫苦不迭。
    完蛋了！刘达这家伙，竟然说到了……
    “呵呵，是啊！不是我们化学系的……“老教授不怒反笑。
    他冷冷的看了李天煜一眼，“既然不是我们化学系的，那你还来听我的课干嘛？“.
    李天煜苦笑一下，无言以对。
    刘达却是更火了。
    “不是，我说你这老人家是怎么回事啊！作为教授，高级知识分子，怎么这么不讲理啊！”
    但是老教授却是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想法，只是盯着李天煜。
    “跟我走。“他淡淡的说道。
    “是的，教授。“李天煜没有反对。
    雷衡暗叫不妙。
    完蛋，刘达这家伙，害的天煜要被记过了！
    刘达更是大眼一瞪：“怎么？就这么点小事，你还想……“
    “你叫我什么？“教授却是皱眉问道。
    “还能叫你什么？不叫你教授，难道还叫你爷……“刘达不满的说道。
    “外公。“李天煜低声道。
    “外……外公？“刘达的音瞬间变形。
    他愕然的看着一老一少两人，似乎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还是雷衡率先反应过来，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将比他大了至少三号的刘达一把拽走。
    溜了溜了。
    看到两人消失在门口的拐角，李天煜默默念着下次请你们吃饭，就回过头来。
    看着眼前的夜老教授。
    也是他的外公。
    “现在知道我是你外公了？”夜教授，不，夜若离哼道。
    “外公，之前还在上课，这正式场合不方便……”李天煜苦笑道。
    “怎么？当我夜若离的外孙很丢人吗？”夜若离吹胡子瞪眼睛。
    随即，他也不等李天煜回话，就冷笑道：“不过也对，这也省得到时候别人问我，为什么你外孙学的是物理而不是化学。”
    来了来了，还是绕不过去了……
    李天煜一脸的绝望。
    毋庸置疑，眼前这位在整个诸夏都堪称德高望重的老人，就是他的亲外公。
    在父亲逝去，母亲出国的几年间，放下了手里的教研工作，前往韶州教育他的监护人。
    虽然说严厉了一点，但是李天煜对于这位对他倾注了众多心血的老人还是格外的敬爱的。
    如今，也因为理亏而有些瑟缩。
    “好嘛，独立了一年多，长本事了。“夜若离放下手中的教案，深吸口气。
    “你知不知道，在高考出分数的那一天，我约了几个老友一起喝酒，我是拍着向他们吹……咳，保证，我的外孙成绩一定够得上帝都化学系的分数，可结果呢？“
    李天煜把头埋低，半点不敢说话。
    “查无此人！你懂吗？查无此人！“夜若离气急道。
    当时他人都傻了，甚至还以为自己外孙出了什么意外，连忙打电话过去问。
    结果……
    “不接？你竟然还不接电话！“夜若离的眼睛仿佛都要喷出火来。
    “我不是马上就让妈跟您说了吗？“李天煜小声比比。
    结果夜若离瞪了他一眼，他麻利的闭上了嘴。
    “好嘛，结果你们娘俩一起瞒着我这个老头是吧！“夜若离冷笑。
    “保送，呵呵，不就是保送罢了，你以为我会反对？我会说这时歪门邪道？我有那么不开明？”
    “我当然不会那么说。“夜若离平静的说道。
    明明外公的脸色已经不再阴沉，但是，李天煜却感觉自己身上的凉意愈发的重了。
    果然……
    “除非，你跟我说，保送进的专业不是化学，而是物理。“夜若离冷漠的说道。
    “还想瞒我，如果不是后来我特意让人查了一下，还真的差点被你混过去了！”他的双眼都仿佛要喷出火来。
    李天煜暗自苦笑两声。
    他本来也没指望一直瞒着，这根本瞒不过去。
    他想着至少瞒过这个假期，可没想到还是被识破了。
    “怎么着？你是成绩太差，进不了化学系？不对啊，你都能保送进物理系了，你的成绩也差不到哪去啊！”夜若离的语气变得有些阴阳怪气。
    “哦，还是说你不喜欢化学？但是，我分明记得，我当初还是特意问过某些人意见的，某些人说自己是喜欢化学的……”
    他看向李天煜，“怎么？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把自己之前说的话当放屁了？”
    说的话有些尖锐，但是李天煜却只得讪讪。
    同时心里面把叶九州骂的个狗血淋头。
    这办的什么破事啊！
    “外公，我觉得我可以解释……”李天煜小心翼翼的说道。
    夜若离发泄了这么一通，气也消了大半了。
    归根结底，其实他最气愤的倒也不是李天煜放弃化学，而是他竟然选择瞒着他。
    这让这位年近七十的老人感到极为的不满。
    他看了看小心翼翼的李天煜，干脆也不收拾东西了。
    直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说！”他淡淡的说道。
    今天不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出来，这事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