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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再无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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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夏的谍战历史同样悠远,在出土的秦国文献里,就能看到有官吏抓捕楚国奸细的记录。
    当时的秦国,也曾派出了大量的“特工”,这些人经过伪装,混入各国之内,为秦国源源不断的获取信息,并且也负责收买官员,行刺破坏等等事务,在大一统之后,秦国的这些武士方才逐步失去了作用。
    如今冯敬的想法,其实早就被当初的秦国所实践过,当然,我大汉乃仁义之邦,肯定是不能效仿暴秦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其实刘长对这件事也挺上心的。
    如今的大汉,挨得近的邻居基本都挨过揍了,或者正在挨揍,而那些离得远的,大汉也没有办法直接发动远征,刘长倒是有这个心思,只是大汉似乎有些扛不住。
    想想也知道,如今运输粮食的消耗那么巨大,从梁国往长安运,那耗费都让群臣无比的心疼了,若是从梁齐往西域,往辽东外运,那该是一个何其庞大的数字,便是出征三万人,路上的粮食耗费可能就要掏空家底了。
    因此,在驰道和水运等事情还没有落实的时候,这些行人军反而是最好的手段。
    他们可以帮着大汉调查塞外的情况,让大汉不至于像個瞎子那样被动,可以方便以后的攻...教化,当然,也能去执行一些特殊的工作,对塞外的势力进行拉拢分化等等,总之,刘长对这些人还是寄以厚望的。
    “王公啊...您亲自挑选的这些人,若是出了什么过错,您可是要负责的啊...”
    刘长朝着王恬启露出了一个非常和善的笑容。
    可王恬启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陛下...这次可是足足招募了一万三千人啊...臣如何...”
    “朕早就给你说了!这些人是要委以重任的,必须得是良家子,要查清身份,不能有太多的牵连,您倒好,来者不拒啊,谁都往里头安排,您怕得罪别人,就不怕得罪朕吗??”
    刘长皱着眉头,王恬启急忙说道:“陛下,臣所挑选的这些人,都是各地的良家子,对陛下绝对忠诚...若是出了什么事,臣愿意承担!!”
    刘长有些惊讶的看着这家伙,这厮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勇了??对自己就这么有信心??
    既然王恬启这么说了,刘长也就不再敲打他,只是说了个“准”。
    冯敬忍不住开口说道:“陛下啊,这些人应当让臣来教导啊,何以让魏将..校尉来操练呢?魏校尉虽然善战,可毕竟是将领,如何懂得这些....”
    刘长很是不悦,“这是曲逆侯的想法,你为什么不亲自去给他说呢?”
    王恬启拽了拽冯敬的衣袖,刘长又继续说道:“你能教给他们很多知识,可魏尚能教给他们最重要的东西,让他们学会如何保命!如何活下来!只是待在校场里学习,不外出实践,那行人军还能有什么作用呢?”
    “即便如此,也当先在长安教导个半年,然后再...”
    王恬启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冯敬却不领他的情,很不客气的问道:“王公若是有什么言语,只管说便是了。”
    王恬启无奈,只好说道:“其实您不必担心的,魏尚最初就负责联络匈奴之中的武士...在这方面,还是颇有造诣的,不然,曲逆侯也不会让他来负责这件事....”
    冯敬有些惊讶,“我怎么不...”
    随即他就反应过来,这种事肯定不会让太多人知道,而他才不过刚进入庙堂权力核心...
    刘长不屑的笑了起来,“整日夸夸其谈,自吹自擂,对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冒然加以评价,这样的人该如何处置呢?”
    冯敬神色羞愧,说不出话来。
    刘长大手一挥,就让他们俩离开了。
    在冯敬离开之后,刘长急忙将吕禄拽了过来,“魏尚原先真的负责联络匈奴之中的武士吗?”
    吕禄目瞪口呆,合着您也不知道啊??
    “陛下,您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啊...不过,王公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也曾讨伐过匈奴,战功赫赫,应该是不会说谎的....”
    刘长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吧。
    还没等刘长思索太多,城阳王刘章便找来了,带着最近的情报,各地刺史所准备的消息也来到了皇宫,刘长苦着脸,坐在上位,一一翻阅这些,刘长一只手拖着自己的侧脸,另一手随意的翻开面前的这些东西,眼神空洞无神,仿佛只是走了一个排场,任何人都能看出他没有用心。
    好在刘章还是比较靠谱的,有些时候,他会上前来提醒。
    “陛下,这篇奏章是关于长沙国的。”
    “长沙相灌婴召集门客,勇武之士甚多,还安排他们进了边军....”
    刘长打了个哈欠,不在意的说道:“你还小,不知道,这些老头啊,都喜欢养门客,上上下下都喜欢这么干,都崇拜那个信陵君!也不知道是哪个坏东西开的这个先河...”
    比刘长还要年长的刘章抿了抿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仲父,需要我派人让他遣散门客吗?”
    刘长摇了摇头,“算了,因为这件事处置灌婴,那其他那些养士的大臣们也得一并处置才行,否则就是不公...这些人都老了,有大功劳,就让他们养着玩吧,你派人让灌婴注意下规模就好....”
    “唯!”
    对这些存留了战国遗风的老家伙,刘长也没有多说什么。
    接下来,刘长却饶有兴致的看起了赵国刺史所发来的报告。
    “哈哈哈哈~~~”
    刘长忽然笑了起来,刘章都被吓了一跳。
    刘长指着那记录的内容,捂着肚子说道:“你看看这厮,哈哈哈,他一直都当着刺史的面前辱骂朕,朕还觉得这厮胆量不错,没想到啊,原来是这厮根本就不知道刺史会记录他的言行啊!”
    “朕居然跟这么个玩意较量了这么久,斗智斗勇...说出去都有损朕的威名啊!有损皇室之颜面!”
    刘长摇起了头,深以为耻。
    刘章刚咧起嘴,却又迅速忍住,这是自家三仲父,作为晚辈,无论多好笑都不能笑。
    “这就是阿母的重要性了,你看,阿父给了他那么一张脸,他阿母给了他这个智慧...平日里看着还行,可时不时就要做出一件傻事来,不行,朕得让这厮长长记性...取笔墨来!”
    就在刘长提笔,正要书写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哭声。
    刘长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陛下~~~~”
    当刘郢客哭着跪在刘长面前的时候,刘长心里就已经明白了。
    刘章随即哭了起来。
    连带着吕禄等近侍,都是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顿时哭声笼罩了整个厚德殿。
    不知为何,刘长却厌恶这哭声。
    “哭!哭!哭!哭什么?!”
    这一刻,刘长似乎张文远附体,一声怒喝,竟是让众人止啼。
    看着默默流泪的刘郢客,刘长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仲父走了?”
    刘郢客只是哭着,点了点头。
    刘长长叹了一声,紧紧抱住了面前的兄弟。
    “勿要再哭了,把眼泪擦干净,返回楚国吧,你的阿母,年幼的弟妹们,都需要你的安抚...仲父他,很早就看破了生死,根本不在意这些,你若是能将楚国治理好了,他就会以你为荣....”
    “朕这就给你安排车架....禄!!速速安排!!”
    “唯!!”
    刘长拉着刘郢客的手,两人一同走出了大殿,走在路上,刘长还在不断的安抚着刘郢客。
    “不必太悲伤,迟早都能相见的!”
    “定要做出一番成就来,往后才有颜面相见,楚国的事情,仲父的后事,我都会派人去办,你不必担心!”
    “兄长...我知道了。”
    刘郢客此刻也顾不得比较两人的年纪,刘长的话语,给与了他极大的安全感,犹如兄长那样。
    “去吧!去吧!”
    “大丈夫,不可作妇人状!”
    .......
    这几天,司马季主是非常开心的,他出狱的消息传出之后,即刻就有很多朋友登门拜访。
    “初出廷尉,公安否?”
    “安?公亦知吾得佳徒耶?”
    这么一番话,来拜访的朋友都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在廷尉被关了太久,这脑子都关出问题来了,谁问你徒弟的事情了???
    不过,他们确实很久没有看到这老头如此开心的样子了,他拿着弟子的言语,得意的拿给自己的老友们炫耀。
    他的这些老友,大多都是一些不愿意出仕,便从事各种行业隐居下来的贤人,这些人半信半疑的拿起了这些纸张,只是看了片刻,便呆若木鸡,好文章啊,直指大道,直指人心,这不是这老头自己编出来愚弄自己的吧?可往下看,又看到很多关于实践应用的部分,这就不是司马季主的风格,看来不是他所写的。
    朋友们争相翻阅,啧啧称奇。
    “您这位高徒在何处?为什么不让他来拜见我们呢?”
    司马季主摇了摇头,“这几天,不太方便,他家里办了丧事,不能外出。”
    几个人点点头,都表示理解。
    “是谁家的孩子啊?”
    司马季主指了指天空,说道:“是这户人家的嫡子,十二三岁的年纪,学问却已经相当了得!”
    好友们惊讶的看了看天空,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大惊。
    “莫不是太子安?”
    “正是。”
    几个人再次摇着头,这厮真的是好运气啊,能得到这样的徒弟,看着这几个人的脸色,司马季主更加开心了,他说道:“各位不要急,改天带着他来拜见各位,让他跟你们请教一下学问....各位都是长安之贤人,遇到这么优秀的弟子,我岂能以一家之言来教导他呢?”
    群贤们狐疑的看着司马季主,不知道这厮想干什么。
    “我知道各位家里还有些藏书....”
    群贤们此刻都对司马季主格外羡慕,哪里会轻易拿出藏书呢,最后还是司马季主大出血,以自己很多私藏的珍品为条件,才让这些人都拿出了自己的书籍,并且愿意将口传的部分亲自告知太子安。
    就在他们忙碌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司马季主猛地起身,“莫不是我的爱徒来了??”
    他火急火燎的前往开门,其余大贤们自然也不敢坐着,连忙起身,毕竟对方还是太子。
    开开心心的开了门,看到门外的人,司马季主脸上的笑容却顿时凝固了。
    王高轻轻抚摸着胡须,就站在门外。
    “司马...”
    “砰。”
    司马季主关上了门,一脸失望的回到了群贤之中。
    “门外是何人啊?”
    “大概是迷路的家禽吧。”
    门外的敲门声一顿,随即又变得急促了起来,司马季主只是让弟子去开门,王高一把推开了面前的弟子,几步就走到了这些人的面前,群贤也认识他,纷纷起身,口称王公,唯独司马季主,完全无视。
    各个学派之间的争斗是很激烈的,有的时候异端比异教更可恨。
    黄老虽然杂乱,包含的东西很多,可内部还是有着理论派和实干派,因为双方都有很强的包容性,他们的关系倒是比法,儒那些不同派系的人要好很多,不至于见面就要动手或者吵架,可不待见还是存在的。
    王高开口说道:“听闻最近您在府内搭窝,无家可归的牲畜都来您这里住宿,您与牲畜接触的久了,人和牲畜都分不清了啊。”
    听到这句话,在座的这些群贤脸色也顿时不好看,不过,他们不喜欢争论,故而选择了隐居,面对王公的进攻,也没有争执的想法,只是请辞要离去。
    司马季主看着王高,说道:“是啊,听闻您要来,提前搭建了窝,我听擅长养牲畜的人说:要区别牲畜和人,是有很简单的道理的,人是要被请进来的,牲畜它不知道礼法,是闯进去的,以此就能区别。”
    “你!!!”
    王高咬着牙,脸色憋的通红,还是忍住了。
    “我今日来找你,是有要事。”
    “想必是因为太子的事情吧。”
    王高没有说话,直到那些群贤知趣的离开,他方才坐下来,不悦的说道:“也就是你,才会跟这些五行家,堪舆家,建除家...的败类们混迹在一起,这些人有什么能力,能跟我在同一个屋子里呢?”
    司马季主却很干脆的问道:“请您说吧,您有什么事呢?”
    王高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我,我也不喜你,整日不是钻研那些虚无的知识,就是跟这些没学混在一起,夸夸其谈,与国无益,沦落到要通过骗人的方式来养活自己....可是既然太子认可了你的学问,要跟随你学习,那我就必须要来找你了。”
    “太子乃是我黄老之门徒,非你一人之弟子也!”
    “如今各个学派兴起,我黄老逐渐没落,若是不改进,迟早都要跟刚才那些人一样,彻底没落....”
    “太子乃是黄老之希望,需要我们暂时放下成见,共同辅佐。”
    王公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司马季主并没有反驳,只是平静的说道:“只要你不羞辱我的朋友,我就对你没有成见。”
    “好!”
    “还有一件事,邸报你知道吧?那个浮丘伯欺人太甚,如今长安的士子们都受到了他的蛊惑,阅读儒报,却等着看我们黄老的笑话,在黄老之内,唯独你最擅辩,莪想请你来负责这件事,败浮丘伯!!!”
    司马季主笑了笑,“不过是学问上的交流,何必要比出个输赢呢?”
    “何况,浮丘伯的学问很高,我不是他的对手。”
    王高却不信,“若是他人这么说,我还相信,可是你,以口才和学问而闻名,怎么会辩不过浮丘伯呢?”
    “若是我输了,那就是整个黄老的事情,你要考虑清楚!”
    .......
    此刻,刘安却坐在长乐宫内,乖巧的劝说着太后。
    噩耗来的太突然。
    楚王逝世了。
    太后其实很器重这位小叔子的,太后只是不喜欢刘邦,对老太公,乃至刘邦的这些兄弟姐妹们,都是很礼貌的。
    楚王儒雅好学,知大礼,先是为刘邦坐镇南国,在刘邦刚刚逝世的时候,辅佐太后平衡南方的局势,深得刘邦和吕雉两人的喜爱。在得知楚王逝世之后,吕后沉默了许久,虽没有落泪,整个人却变得有些感伤。
    刘安便整日陪伴在大母的身边,那位仲大父逝世,刘安心里也很不好受。
    在认识那位仲大父之前,他一直都觉得自家的长辈全部都是文盲,别说有学问了,就是读完了一本论语的都很难找到。
    稍微有才学的也就二伯父和四伯父了,他们两人还好,算不上精通,可有些学问,只是其他那些仲父们,那就真的不好说了。
    可惜了,这么一位有学问的仲大父,就早早逝世了。
    刘安还挺想再去见他来着。
    “大母,您吃点东西吧...不要再伤心啦~~”
    刘安的撒娇让吕后好受了很多,她揉着刘安的头,“我无碍...跟着你阿母回去吧,不能耽误了你的学业!”
    刘安重重的点着头,吕后却对一旁的曹姝说道:“记得多陪陪他,不要让他喝太多的酒....”
    刘安自信的说道:“大母,阿父才不会有事呢,这几天,无论是发丧,拟定谥号,分封诸子,阿父都是亲自操办,脸上连半点伤心的神色都没有...真大丈夫也!他这是明白生死无常的道理啊,大母得效仿他,可不能伤心啊....”
    吕后沉默了下来,没有说话。
    当刘安牵着曹姝的手,一同返回了厚德殿的时候。
    只是看到了殿内的一片狼藉。
    猛虎般的阿父酩酊大醉,瘫坐在地上,背靠着梁柱,一旁还有很多散发着浓浓酒味的酒壶。
    曹姝大惊,急忙走上前,想要扶起刘长,几次摇晃,刘长缓缓睁开了双眼。
    “长?长?你怎么样?”
    刘长呆呆的看着曹姝,两行清泪不由得流下。
    神色格外的委屈。
    只听到他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哭腔。
    “姝...”
    “我再无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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