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带上你妈？

    列车金属浇筑的钢毂不断摩擦碰撞铁轨发出的隆隆声断断续续传入耳中。
    这一切都很真实，牧野即使瞪圆了眼睛也看不透这幻境。
    环视周围拥挤的人群，牧野深感违和，所有人都在低头划拉着自己的手机，动作不断重复，带着一丝僵硬。
    “轨道列车的诡异？”牧野心想。
    昨天早上他在电视上看到过这个新闻。
    没想到这个诡异竟然找上门来了。
    “列车进站，请站稳扶好，前方到站是现代化农业产业园。”温柔的广播女声传遍整个车厢。
    牧野下意识以为还有一段英文播报。
    但没有，温柔的女声只是机械的重复一遍到站提醒。
    现代化农业产业园，牧野有点印象。
    地处南江城东北部，靠近东北部城墙的拐角处的一大片区域都是现代化农业产业园的厂区。
    那一片地区也是南江城唯一一处粮食产区，耕地面积大量减少的现在，人们通过建造高楼移植土壤，在密闭环境内模拟适合稻米蔬菜生长的环境，早已解决了南江城大部分人吃饭的问题。
    牧野上一次去现代化农业产业园，还是高中的时候学校组织的社会实践。
    他依昔记得当他站在几十座水晶玻璃造就的高楼大厦前的那种渺小感。
    不是因为高大的建筑，而是折服于人类奇诡的想法。
    牧野看着列车窗外的黑暗，心中回想起社会实践结束时，脑满肠肥的顾氏粮油负责人在台上跟他们侃侃而谈。
    三句不离对远在天京城的庞然大物联邦制药的赞叹。
    从联邦制药手上拿到技术以及资金支持的顾氏粮油在南江城建立起来的现代化农业产业园解决了南江城上百万人口的粮食危机。
    不论大街小巷的广告牌或者是广播电视都能时常出现他们的身影。
    列车停靠在现代化农业产业园站，拥挤的车厢一下子空旷了许多。
    牧野没有跟着下车，而是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这只诡异有点特殊，牧野还是第一次遇见自己看不穿的幻境。
    “呲......”
    “车门即将关闭，请各位旅客站稳扶好，下一站工人体育馆站。”
    列车的汽动车门缓缓关闭。
    “快点，车门要关了！”
    突然车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在车门即将关闭的瞬间，车外有人伸出手将车门按下。
    “呼呼，还好赶上了。”一个身形壮硕，身穿半身紫藤花彩绘西服的青年迅速挤进车厢。
    他的身后还跟着个西装革履，身形矮小的跟班。
    “顾少，咱们可以回去取辆车，不用着急。”
    “你懂个啥，今晚要去见一个重要人物，我可不敢迟到。”被称作顾少的青年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来得及就一站地。”
    “可是顾少，刚才......”身形矮小的跟班欲言又止。
    “没事，不就撞死个人。回头赔点钱就行了。”顾少挥了挥手毫不在意道。
    坐在一旁座位上的牧野好奇地端详着眼前的两个人，似乎他们只是一段影像记忆，丝毫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车门再次关闭，钢毂碰撞铁道的隆隆声又一次传来。
    牧野恍然间发现自己对面的长条座上坐着一个女孩。
    身穿白裙的女孩。
    牧野看着正低头看书的女孩，杏眼桃腮，长发披落，微翘的嘴角昭示着她正好看到书里有趣的内容。
    她身穿一件单薄到近乎透明的白色蕾丝长裙，粉皙的肩头裸露，大片如雪的肌肤暴露在空气当中。
    单薄的裙子很白，但少女更大。
    牧野在这名少女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宁静，空灵的气息。
    翻页之间，少女抬头。
    牧野与她目光相对，少女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连忙低头，用书挡住自己略微泛红的小脸。
    略作迟疑，牧野没有出手。
    见到这少女的第一眼牧野就觉得不对劲，因为现在是冬天。哪里有人在冬天穿的这么少，除非她不是人。
    而且这少女能看得见自己。
    “啧！”
    “想不到在这破车上也能有这么精致的女人。”站在离车门不远的顾少不经意间看了眼少女。
    “顾少，要不一起带走？”跟着顾少的跟班语气谄媚。
    “李勇咱们是文明人，用邀请懂吗？”顾少对着车门上的玻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你一会儿先找个酒店，安排好了。”
    “好嘞。”被叫做李勇的跟班脸上露出谄媚之色，转身径直走向正在看书的少女。
    “美女，我家顾少邀请你晚上跟他一起共进晚餐，你看下一站就下车怎么样？”
    少女闻言不敢抬头，不住地摇头：“不用了，谢谢。我妈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吃饭。”
    “哦？”李勇眼睛一亮靠近少女身前：“那可以叫你妈一起过来，你说是不。”
    “你再这样我报警了。”少女将书抱在怀里，往座位的角落靠了靠出声威胁道。
    似乎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李勇脸上露出不屑之色：“报警？哈哈哈。”
    车内稀疏的乘客猛地同时抬头看向李勇。
    他们所有人都长着一张同样的脸。
    虽然看着僵硬不自然，但牧野真切的认出这些乘客的脸分明就跟李勇一模一样。
    车厢内的气氛顿时怪诞诡异。
    李勇似乎没有察觉到其他人的脸变得和自己一样，他面色狠厉的横视车厢内其他人，同时伸出手直接抓住少女的手腕：“看什么看，小心老子剜了你们的眼睛！”
    没有一个乘客回应李勇，所有乘客同时撤步远离李勇和少女。
    他们的动作整齐如一，像是程序设定好的一般。
    “顾少看上的人，你不从也得从。”李勇一脸不屑，呲着自己满口的大黄牙恶狠狠的说道：“要是不想你家里人出事，你就乖乖地跟我走。”
    这时，车厢内的广播再次响起：“列车进站，请站稳扶好，前方到站是工人体育馆站。”
    温柔的女声广播让被扣住手臂的少女浑身一颤：“我求求你，我不想去吃饭......”
    少女泛红的眼眶中蓄满的泪水，在她抬头哀求的瞬间决堤，顿时泪如雨下。
    李勇一脸不耐，看着车门上方闪烁的绿灯，他知道要到站了。
    他索性用力一把将少女拽倒，又恶狠狠地朝少女的腹部踢了一脚。
    全程行云流水，一看就是一个练家子。
    被踹中腹部的少女躺在冰冷的车厢过道上，犹如一只熟透的虾仁一般躬着身子，不断地干呕。
    李勇没有给少女喘息的机会，一只手拖着不断挣扎的少女径直往车门处走去。
    站在车门处的顾少，闭目养神，全程一言不发。
    “救我......”少女的声音断断续续，眼神不断逡巡在车厢内别过脑袋无动于衷的人身上。
    所有侧过脸，对少女呼救声无动于衷的乘客，霎时间失去了五官，一个个都变成了无面人。
    眼看列车就要进站，少女求救的声音渐熄，只剩下低沉的呜咽哭泣之声。崭新的车厢内嵌碳指纤维皮层开始变得斑驳，皮层不断脱落，露出凹凸不平布满暗红色铁锈的铁皮内壁，坑坑洼洼的内壁上更是飞速的长出黑绿色的霉菌，散发出一丝阴冷，霉涩的味道。
    蓝色塑料座椅开始迅速变白，然后腐烂，银色的扶杆开始发黑，扭曲。就连车厢地面也迅速风化，露出数个黑漆漆的坑洞。
    倒灌进入车厢的寒风夹杂着丝丝腥气，另外两头的车厢眨眼之间坍缩不见，仅剩两头的黑色空洞。
    仿佛在这一瞬间，车厢内就已经经历了几十年时间，所有陈设被岁月摧残殆尽。
    坐在座位上的牧野，像是一个看客一般看着眼前发生诡异事变。
    牧野思忖片刻，思考着要不要一拳打爆这个诡异。
    他想起来李勇听到少女还有妈妈的时候，那亮闪的眼眸，
    牧野赶紧起身离开腐化的座位朝李勇和顾少开口道：“喂，能加我一个吗？”
    顾少以及他的跟班李勇没有反应。
    “呜———”被刹车钳箍住的钢铸轮毂摩擦铁轨妖异的声音传遍整个车厢。
    车要到站了。
    牧野看了眼一片漆黑的车窗，一脸认真地朝面色憋得通红双眼无神满脸泪痕的少女伸出自己的手，对着她说道：“介不介意晚上跟我一起吃饭顺便带上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