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鲜鱼脍（二合一）

    昆元子拍了下腰上金瓜锤，又道：
    “这帮手，还不能是普通的炼气士，修为至少需是鬼仙，还要有斗法本事。人家以拳拳之心来帮忙，咱们不能害人！”
    云鹤上的百里毅，皱了皱细长眉头，沉吟道：“鬼仙倒是还好说，可擅长斗法的，却是不好寻了。诸位可有合适好友？”
    姜原看了看方仙道门人：“你们来救东阳真人，难道就没多做些准备？”
    百里毅耸了耸肩，随意道：“道友高看我方仙道了。”
    那位外门掌事坦然开口道：“我东舟岛立道乃是从东阳师兄开始，迄今也不过百多年，而仙道功果难修难成，即便弟子再多，没那个缘法，也很难有所成就。所以，我门看着声势浩大，其实底蕴确有不足。”
    旁边的程大，忍不住撇了撇嘴。
    他们兄弟俩当初去东舟岛学法，因为方仙道的制度，被分去了外门，只能学些粗浅符箓，最终闹的很不愉快。
    姜原倒不是为了嘲讽，而是真没想到方仙道如此窘迫，救门主都只能出动这几人。
    哗，血水蓦地翻涌，荡起巨浪血花。
    众人扭头望去，随后面色齐变，百里毅忽而扭头，看着姜原与程大，问道：“那仙桃的成熟之日，是七月初九？”
    程大点了点头，百里毅语气一急：
    “今日初八，明日才是仙桃成熟日，那妖魔敢提前发动，说明其势在必得，而师尊和众仙直到此时，都未破开血水，定然是着了妖魔的道。不能再等了！”
    姜原心头愈发担忧老猴与金毛鼠，当即道：“那好，既然需要帮手破阵，那边各自去请好友，尽快聚齐人手，破了这血水！”
    方仙道门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冲姜原一点头：“好！不过今晚之前，不管找没找到人手，都要返回，因为明日仙桃成熟，必有大战，咱们即便破不了血水，也得大闹一场，策应桃石山之内。”
    定下计划后，程大留守看顾，百里毅驾着云鹤朝北而去，昆元子那位外门掌事结伴去往东面，姜原思索片刻，先转去大泽地。
    而今的大泽地，虽还未彻底恢复百年前的繁茂人烟，但已褪去妖地之名，并且是大敖神君香火最盛的地方。
    一道云气掠过大泽地上空，对于下方的熟悉景色，姜原只是匆匆一瞥，无心欣赏，径直前往白云潭。
    很快，一座宛如莲花的奇绝山峦进入视野，姜原一拍坐骑，云气俯冲而下，飞入山峦深处，落到一个澄净如镜的水潭旁。
    五千是第一次来白云潭，好奇的凑到水潭前打量，还伸出舌头舔了一口，随即瘪嘴，除了凉了点，没有丝毫神异。
    突然，那空荡的水潭旁、山壁前，传出一声吼叫：“嗷呜——”
    五千一下支楞起耳朵，听出吼声主人不是一般凶兽，好胜心涌上，一仰头，咧嘴嘶吼：“啊呃......”
    可惜才刚出口，便被姜原一巴掌打了回去，姜原没好气的瞪了眼坐骑，“瞎叫什么，那是白云潭的神兽狻猊。”
    五千脸上委屈之色一闪而逝，便被那突然凭空出现的典雅庄园吸引住了。
    “姜道友，你怎么来啦？”
    大门大开，几个妙龄女郎欣喜的出来迎接，其中身着羽衣的二姐，看向姜原的眼神柔如青水。
    哒哒哒，黑天鹅少女小跑着奔过来，到了姜原面前，一仰脑袋，皱着鼻头道：“你是不是忘了答应过我的，会常来作客？”
    姜原看着气呼呼的少女，笑了笑：“我当然没忘。只不过，常人的十天半月，对于你我这样的修行人，便是数月几年。”
    少女不满的叫道：“你狡辩！”
    “好了小五，莫要为难姜道友。”
    羽衣女郎盈盈走过来，拉住少女，然后对姜原笑道：“道友可是有事前来？”
    姜原望着女郎的如水眼眸，又看看娇媚的大姐，笑盈盈的三姐，飒爽的四姐，忽然犹豫了，有些不忍这些赤诚待他的女郎们，去那血水中冒险。
    其他女郎只是欣喜的看着姜原，全由二姐发声，那羽衣女郎柔柔道：“我们就不谈恩情之类的见外话了，你不是说过，咱们是朋友嘛。”
    羽衣女郎用手挽了发丝，露出温婉笑容：“道友，你有事能来找我们，其实我们都很开心。”
    姜原心中感动，便不再迟疑，环顾众位女郎，将桃石山之事快速道出，最后点明自己目的：
    “要破那九头虫血水，需得将其与血水分离，单凭我与方仙道的三位道友，不足以将九头虫拖拽出血水，我们便各自去寻帮手。”
    “我想着诸位仙子有飞鸿仙子所炼羽剑，因能克制九头虫。”
    那黑衣少女听罢，脸上没有半分惊惧，反而跃跃欲试：“九头虫？我听婆婆提起过，好像是上古异兽后裔，神通非凡，我早就想见识一下了。”
    “小五你不能去！”
    大姐果断制止少女，然后转头看向其他女郎：
    “既是情况危急，咱们也别耽搁了。按姜道友所说，那九头虫凶残厉害，需的擅长斗法的去才行，咱们姐妹中，小四剑术娴熟，小二使羽剑最灵巧，便由你二人前去为姜道友助阵吧。”
    黑衣少女不愿放弃见识大战，拉着大姐的手，撒娇摇晃：“大姐，让我去吧，我不上场，就在远处观战。”
    可惜，不仅大姐不同意，其他姐姐也一致反对，少女这看看，那瞅瞅，一跺脚，鼓着小脸往庄园里跑去：“我不理你们了！”
    姜原看着少女背影，心头一动，当即对那大姐道：“我怕她会偷溜过去，你们看紧她。”
    已经跑到庭院里的少女，身影一顿，扭过头，指着姜原咬牙切齿叫道：“好你个姜原！我要和你绝交！”
    其他女郎登时反应过来，黑衣少女竟然真的要偷跑。
    大姐气的脸色通红，厉声示意三姐：“小三，你去看好她，寸步不离！”
    姜原冲着脸都快白了的少女，摊摊手，然后回身对羽衣女郎，以及背起双剑的四姐说道：“稳妥起见，我再去邀个帮手。”
    羽衣女郎点头道：“道友且去，我与小四先去桃石山等你。”
    “有劳了。”
    姜原重重抱拳，然后召来坐骑，再次踏云而去。
    又是闷头疾驰，不久后到了乌潮海，然后拐向南。
    一座林木茂盛青翠，河流众多的岛屿出现在海上。
    “这应该就是南青岛了。”
    没错，姜原要找的第二个帮手，便是那位妖仙老鳖。
    五千踏着云气冲上青翠岛屿，找到广阔如海的落阳湖，往下一扎没入水中，随即裹起莹莹水团，向湖底而去。
    没过一会儿，碰上了一群在水草丛中嬉戏的小妖，那群水妖扭头发现姜原，呼啦一下，气势汹汹的围上来，吐着水泡叫嚷道：
    “此地乃老祖水府，你是什么人，敢来此地撒野？”
    姜原运气开声，声音荡过水底：“在下姜原，乃老祖故人，有事特来求见。”
    小妖们摇头晃脑的嚷嚷道：“什么酱猿，没听过，没听过，快快离去，莫要打扰俺们玩耍。”
    “啊呃”
    五千随着实力变强，脾气也一直暴涨。
    被小妖吵得心烦，眼珠一瞪，抬起蹄子一踏，便见水中荡起一道急流，卷起那群小妖呼啦啦一转，将一众小妖转的晕头转向。
    姜原敲了下坐骑脑门，训道：“别耍脾气！咱们是来求人的，还不放开他们。”
    五千呲了下牙，额上龙鳞闪过灵光，抬了抬蹄子后，水中涡流应声散去。
    “哎呀，好晕，俺要吐了......快，快去叫老祖，有恶人打上门了！”
    小妖们晕晕乎乎的在水中摇晃好一会儿，一清醒，瞪着惊恐的眼神瞅了眼姜原，一边尖叫，一边拼命逃回老鳖水府。
    姜原跟着水妖后面，很快到了一座水晶宫殿前。
    眼见小妖冲进宫殿大声呼喊“老祖，老祖，有恶贼上门啦”，姜原连忙运气高喝：“故人姜原，求见老祖。”
    宫殿深处，三角脑袋，满脸褶皱的灰皮老鳖，被簇拥而来的小妖，七嘴八舌吵得脑壳疼，蓦然怒吼：“一个个说！什么恶人？”
    小妖们被震得一静，然后一个平日里的头头，比划着叫道：“是个骑着头异兽，穿赭黄袍的男人，模样......”
    “赭黄袍？”老鳖惊疑，莫非是那人？
    就在这时，姜原的声音传入了宫殿，老鳖哈哈一笑，一把推开小妖快步向外走去：
    “什么恶人，那是老祖我的朋友。来啊，快去准备酒宴。”
    老鳖一边吩咐，一边走出宫殿，一抬头，就见到了骑在坐骑上的姜原。
    “哈哈，老祖我可一直等着你呢，怎么样，我这水府，与那海中洲龙宫相比，如何？”
    老鳖大笑着上前迎接，“来，入我府中，就不用避水了。”
    姜原恭维道：“海中洲龙宫，我没去过，不过老祖的水府，恢弘又不失典雅，绝对称得上仙家洞府。”
    随着老鳖进了水晶宫，往里走了没几步，穿过一道门楼，便从水中走了出来，抬头看，一个巨大的水泡罩在上方，隔绝了湖水。
    姜原翻下五千，深呼一口气，空气中带着点凉凉的水气，不仅不影响呼吸，那水气还是灵气所化，令人神清气爽。
    “真是好水府！”
    前面还是恭维的话，这句话，就是姜原的真心称赞了。
    老鳖很是受用，笑的脸上褶皱都开始颤抖了，指了下上方的水流，便挽着姜原臂膀往宴厅而去，边走边道：
    “老祖我这落阳湖的水，乃南青岛之灵脉，以这湖水酿的酒，甘甜淳厚，滋养灵魄。一般人来，我都不舍得拿出来，不过你来，要多少有多少。”
    姜原根本来不及开口，就被热情的老鳖拖到了宴席上，连塞好几杯酒，直到妖仆上菜慢了，惹得老鳖大声呵斥，姜原才得到说话机会。
    “鲜鱼脍呢，还不上来，若是误了鲜味儿，老祖我拿你们做咸鱼！”
    老鳖话落，姜原连忙指着满满当当的桌席，道：“够了，这些就够了。”
    “这哪够，我给你说，这鲜鱼脍是老祖我最爱的美味，你可一定尝尝。”
    老鳖摆摆手，扭头就要再催促妖仆，姜原只好直接道出来意：
    “老祖，其实在下前来，是有事相求，那桃石山今日被血水笼罩......所以，在下想请老祖出手相助，共破九头虫血水。”
    老鳖听得一愣，脱口道：“他们竟真搞出了妖、仙大战？！”
    姜原惊异道：“此话何意？”
    老鳖沉吟片刻，想到大战既已开始，也就无所谓保不保密了，便将禺狨王派遣信使请他去参与谋夺仙桃的事，讲给了姜原。
    “果真是那驱神大圣！”
    先前的猜测被确定，姜原心头没有多少欣喜，反而更加担忧。
    禺狨王既然来邀请了老鳖，必然也找了其他妖仙，老鳖虽拒绝，但其他妖仙怕是没这么淡然。
    怪不得九头虫能从容的掀起血水巨浪，而东阳真人，大敖神君兄妹没有一人出现阻拦。
    要知道，桃石山此时有东阳真人这位神仙，有普陀山禅师，有人仙魏伯阳，鬼仙马英，有一位海中洲龙王，有两位妖仙，对，还有三仙观的鬼仙余化真，小水帘洞的尸解仙老猴。
    如此诸位，却依然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水淹没桃石山，可想而知，禺狨王到底召集了多少大妖！
    想到这，姜原不寒而栗，再看老鳖，坚定了要把这位老妖拉去助力的决心。
    然而，他还没开口，老鳖就幽幽拒绝道：
    “老祖我当日虽然呵斥了那猴妖信使，将其驱离，也不认同他的什么‘妖族’之说，但我，也不愿与整个海中洲的妖怪为敌。”
    “整个海中洲妖怪？”姜原面露惊疑。
    “没错，整个海中洲的妖怪！”
    老鳖重重点头，那脸上的褶皱好似千年树皮：
    “禺狨王的这一场行动，不管成不成，今后海中洲的妖怪，都将以那雷柏山为首，与禺狨王为敌，便是与整个海中洲万妖为敌！”
    老鳖直直的盯着姜原，劝道：“所以，道友，别管那些麻烦事了，就留在我这水府，你我品品鱼脍，饮饮美酒，何不美哉？”
    姜原缓缓低下眼帘，端起一杯酒灌下，然后吐了口酒气，抬头迎着老鳖目光，蓦然一笑：“老祖莫不是还在记恨海中洲龙王？”
    老鳖撇撇嘴，“那龙王前些日来我水府登门道歉了，许诺会将我那些儿孙收入龙府。以后他在乌潮海做他的龙王，我在落阳湖做我的老祖，井水不犯河水。”
    姜原张口要继续劝，老鳖一抬手，“老祖我只想在这水府修我的道，其他事一概不想掺合。”
    姜原叹了口气，将酒杯放在桌上，苦笑一声：“既然如此，只能得罪了。”
    老鳖皱眉，“你要强逼我？”
    姜原摇摇头，然后猛地暴喝：
    “老鳖，当日我本无意，是你一脸自己是讲究人的姿态，非说‘老祖我好面，此事就这么定了，日后有事，尽可来南青岛落阳湖！’我今日便有事而来，难道你要毁诺？”
    “你！”老鳖气的脸皮直颤，抬手怒指姜原，“我什么时候说出这种话？”
    姜原往前逼近，“你堂堂老祖，儿孙遍布乌潮海，说出的话，都不敢承认了吗？如此厚颜无耻，有何资格称‘老祖’！”
    “混账！”
    老鳖豁然起身，哗的一下将面前的酒肉佳肴掀翻在地，放声怒吼：
    “老祖我敬你神通不凡，行事有度，才将你引为朋友，不然你一个炼气士，哪有资格坐在我这妖仙的上座，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已是鬼仙。”姜原忽而悠悠道。
    “什么？”老鳖满脸的怒火蓦然一滞，“这才多久，你就修成鬼仙了？”
    就在这时，一个圆脑袋的水妖端着个玉盘急匆匆跑上来，叫道：“老祖，您要的鲜鱼脍来啦。”
    “滚！还吃什么鲜鱼脍！”
    老鳖一脚将那水妖踹了出去，玉盘掉落，那晶莹剔透的鱼片啪的滚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