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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后
    熏香炉里的烟变细,味道也几不可闻。一个丫鬟进来添了香,问坐在椅子上看书的方棠溪道:「少爷,要不要添壶茶?」
    方棠溪正要说话,外面进来一个女子便掀了帘子进来,冷冷道:「不必了,这里不用伺候,出去,让外面的人也都退了吧。」
    那丫鬟看到「她」时,不知是惧怕还是心虚,竟是微微打了个寒颤,应了一声,匆匆忙忙退出门去。
    「找死!」来人哼了一声,声音虽然低沉,却是十分悦耳,慢慢走到方棠溪面前。
    方棠溪看着她平凡的面容,登时露出几分笑意:「你来啦!」
    蓝吹寒随手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扔到桌上,俊美绝伦的睑上仍旧有些不快:「要倒茶就直接倒,哪有这么多废话要说?磨磨蹭蹭的,只会发嗲。」
    方棠溪只得笑笑不答。上次他帮了个丫鬟说了两句,就被蓝吹寒怀疑他和那个丫鬟之间有私情,立刻将那丫鬟扫地出门,气势之骇人,就连方老夫人也看着胆寒。
    「都怪你,对谁都乱抛媚眼!」蓝吹寒冷冷地道,「笑什么笑,看到你乱笑就心烦。」
    「我哪有对她说什么?」方棠溪有些讪讪地,只得不笑了,将手里的书阖起,放到桌上。
    他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魅力太大,会让这么多丫鬟都对自己动心,想必是以「李蝶儿」的出身相貌,竟然做了方家的女主人,不免让别人心有不甘,以致于想入非非。而这一点是绝对不能对蓝吹寒说的,否则他一怒之下露出真容给所有人看,可就大事不妙。
    蓝吹寒看到他安静的神态,白发披散到腰上,却是不及束起,便知他是刚午睡醒来,半蹲下身,隔着袜子握住他的脚踝,轻轻揉捏。
    恰到好处的力道让方棠溪微微闭了闭眼,忍着没有呻吟,低声道:「怎么啦?刚才那么生气,是我娘又为难你了么?」
    蓝吹寒不擅说谎,而且方老夫人刚才的决定让他心下恼怒,便默认了。
    方棠溪成亲三年无子,让老夫人十分不喜,打算趁方棠溪去中原时强行将媳妇留下,再在儿子身边安插几个丫鬟服侍他,就是强来也要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老夫人又担心蓝吹寒不满,又是说服又是哀求,他也只得表面上答应。
    因为子嗣的问题,老夫人已迁怒多次,蓝吹寒也知道瞒不过方棠溪,只怕这件事,方老夫人已对方棠溪提起过,方棠溪怕他不悦,不告诉他而已。
    蓝吹寒不知方棠溪心下是何想法,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狂躁,说道:「她让我这次留在山庄,不必再随你去中原。你先出门就是,我两天后就赶上来。」
    方棠溪顿了顿,轻声道:「这件事,你稍忍忍几天吧。」
    「为何?」
    「当年我们家没迁居,我有个姑姑嫁在中原,表妹不慎怀了个孩子,她还没成亲,又过了时间,原本打算把孩子生下来就溺死,我看着不忍,便让她悄悄生下来,算起来她也是六个月身孕了,我们到中原后,正好孩子便生下来啦,我们在外面待够了时间再回山庄,便不会引起母亲疑心。」
    两人早就商议过,要将外面的孤儿接回家抚养,但蓝吹寒只想着和方棠溪亲近,自然不会愿意多个孩子来分散方棠溪的注意力,再者,如今天下太平,少有养不起孩子随意乱扔的,即使有几岁大的乞儿,年纪也对不上,瞒不过老夫人。
    原来这件事他一直在想办法解决,不想让他受委屈。蓝吹寒心情缓和了许多,低声道:「这么欺骗他们,只怕不好吧?我是愿意告诉他们真相的,既然决定和你厮守,这件事终究要面对。」
    方棠溪心里微微一荡,低下头,看着他仍然揉捏着自己脚踝的手,道:「我爹便也罢了,我娘因自己子息不繁,总觉得对不起我爹,她是万万不会原谅我们的。」
    「好吧,听你的意见就是。」蓝吹寒忽然将他横腰抱起,往床边走去,一边说道,「以后你也不要练走路了,摔这么多次,就不怕疼么?」
    方棠溪微微僵硬了一下。他总希望自己拄着拐杖时能走得更远一些,这样蓝吹寒也不至于太歉疚,但每次都摔得很狼狈。本来是背着蓝吹寒才练习,想不到还是被他看到。
    他自嘲地动了一下嘴角,说道:「其实也不怎么疼。」只是钻心刺骨,几乎像是再断一次。
    蓝吹寒将他放在床上,原本握着他的脚踝揉捏,此时忽然停了下来,温言说道:「有一点疼也不要练了。你断了腿也不打紧,我喜欢抱着你,恨不得能一辈子抱着你才好。不管你去哪里,我都抱着你去。」
    这三年来朝夕相处,蓝吹寒对他日益欢喜爱恋,毫不遮掩。相比之下,方棠溪却是十分谨慎小心地不透露任何感情,连性格也变了许多,当年的任侠不羁的男子如今变得温文尔雅,端方从容,蓝吹寒只觉得十分不舍。
    更喜欢他哪一种风情,就是他自己也无法分辨,但如今方棠溪的心始终是隔了一层雾,不会在他面前坦诚,即使是看着自己时,仍然是装成不经意的样子。
    想要更靠近他的心里一些,却是一直不能够。
    被揉得微热的双足现出了些许红晕,许久不走动的脚如今仍然显得瘦了些,但一直用药材浸泡,自然变得光滑细嫩,彷佛初生婴儿一般。他忍不住低下头,吮住了方棠溪的脚趾。
    方棠溪没想到他竟然会做这种可耻主事,不由睁大眼睛,惊呼道:「吹寒……你、你……」只觉脚趾又麻又痒,却是苦于双腿不能动,只能双手攀住床沿,低低喘息着,「别这样……好脏……」
    「哪里脏了?有药的香味……你真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笑起来有多勾魂么?」他牵着他的手,拉到他的两腿之间,那个欲望勃发的地方。
    发现自己潜藏在心的欲望,方棠溪像是被烫到似的要缩回来,却被蓝吹寒轻轻压住了,拿着他僵硬的手去套弄他的性器。「感觉到了么?它也想你摸摸它呢……」蓝吹寒低喃着,神情既似魅惑,又似温柔。
    「别这样……」方棠溪羞惭无地,抖抖索索地要抽回手,却被他牵着,摸向蓝吹寒炙热坚挺的下身:「你不想摸自己,那就摸摸我,好么?」
    方棠溪才碰了一下,就觉得坚硬炙热彷佛红铁,且变得极为粗大,不由吃惊地看着蓝吹寒。
    这三年来,蓝吹寒对他倒是极为尊重,在情事上也不说下流的话。以往但凡蓝吹寒有所求,他必予之,唯独在感情上始终不会过于放纵,似乎这是一场大梦,终究会醒来。
    蓝吹寒轻笑了一下,声音十分甜软,「乖小棠,给我一次吧!」
    他原本生得极美,又从未用这种爱娇的语气说话,当真色授魂与,令人迷得不知今夕何夕。
    不知何时,他已褪下了他的衣裳,一寸一寸亲吻他的双腿。方棠溪喘息不停,看到他的神情,只觉得一阵晕眩朦胧,手指按入掌心里,让自己不至于失态,勉强笑道:「我们不是昨天才……」
    还没说完的话被封在了唇齿之间,这个吻温柔缠绵到了极致,方棠溪只觉得浑身发软,却是忍着没有环住他的肩膀,手平放在床上,支撑着自己的上半身。
    蓝吹寒见他如此,忍不住心都碎了,慢慢吻了吻他的脸,环住了他细窄的腰身,扶着他用手指慢慢进入。
    柔软湿热的地方早已习惯他的存在,手指才进出了几下,便感到他的腰软了许多,眼角也有些许不明的媚态。
    血液在他的躯体中奔流,他揽住他的腰,便用被方棠溪套弄得硕大的下体对准密穴,进入他的身体。一时却不忙着抽动,只是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方棠溪忍着下身的不适,不解地转过头看着蓝吹寒,嘴唇却是正好擦过他的唇瓣。
    微笑在他的脸上,彷佛花开一般绽放开。
    方棠溪心下一惊,不由得往后仰去,却被他抱住了身躯。
    蓝吹寒扶着他,让他夹住自己的腰,坐在自己膝上,与他紧紧相拥,再无一丝缝隙。手掌摩挲着他光洁的背脊,微凉的汗水像是已将自己的掌心湿透。
    这个男子已在他的怀中了,但却是连汗都是冷的,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浸出的冷意。
    他眼角有些苦涩,唇瓣轻触着他的面颊:「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纵是我们能亲近到一百岁,我也嫌八十年短了些,恨不得你将来生也许给我了。」他抱着他,让他慢慢躺在床上,几乎是看一会儿,便在他脸上身体上亲上一亲。
    方棠溪忍不住失笑:「人生七十古来稀,哪能活到……那么老……」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硬物随着抽插的动作变得更大,他说得更是艰难,不由攀住了蓝吹寒的手臂。
    许了来世的话,那么可以相信他的感情……不是因愧疚而起吧?他有些迷离地看着容颜绝世的蓝吹寒,却见他将他的手握到掌心里,轻巧红润的舌尖舔着他的指缝,麻痒刺激的快感让他心脏急遽收缩,登时惊呼出声。
    「我爱你,小棠……」他郑重地说,像是对着爱恋至深的掌中珠玉,求着他的承诺,「等到了来世,不论怎样,在我寻到你之前,可不许看上别人。」
    这话说得极痴,已不像是清冷的蓝吹寒了。方棠溪心里想笑,却又连取笑他的间歇都无,只觉得快感一波一波地袭来,在欲火情浪中无可自拔。
    「吹寒……别这么……这么快……」他喘息着,几乎已快哭了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同时攀到了高潮。
    蓝吹寒仍然抱着他不肯退出他的身体:「小棠,刚才你还没答应我。」
    方棠溪再也没有一点力气,躺在床上。面对这种无稽的要求,实在是感到乏力。纵是有来世,若是第一眼看到了他,也无暇再去理会他人。只是今生已受尽苦楚,委实不敢想象来世又有多少磨难。
    「难道你是不想?」蓝吹寒皱紧了眉心。刚才的情事彷佛完全没有消耗他的力气,他霍然坐起来,衣裳半敞开,露出他高大修长的身躯,神色却是无比的严肃认真。
    「自然不是。」方棠溪看他担心的样子,不由微笑,「我只怕到时我成了老爷爷,你才刚出生,那可怎么办才好?」
    蓝吹寒脸色未见好转:「你再嬉皮笑脸的,我就不顾你承受不住,再上你一次了!」
    方棠溪眼角飞快地瞄了两人仍然是淫靡的相连在一起,此时他的手被蓝吹寒握在手心,双腿不能动,当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面颊通红地道:「好吧……若是当真有来世,我都会等着你。」
    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蓝吹寒粲然一笑,美艳不可方物。他低下头,在他唇间一吻,耳畔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乖小棠,我生生世世都会疼惜你,爱护你,即使要我身入十八层地狱,我必然要你平安快活,毫发无伤。」
    方棠溪心下大震,正在受宠若惊时,已被他拥到了怀里,被他吻住了双唇。
    后记
    很抱歉的是,没有让方棠溪的腿恢复,只是暗示了他以后可以用难看的姿势走一小段路而已。这一点,在《且醉非觞》里有所描述。
    失去的过去,我一直觉得是不能挽回的,只有未来可以展望。这算是甜蜜故事中的一个小小的残酷吧。(甜蜜?被殴飞)
    关于被父母宠坏的雷凤章,其实我对他是比较同情的。他对蓝吹寒的感情不是爱,对方棠溪当然也不能算。他只是单纯对于自己喜欢的事物的不懈追求。外貌好固然喜欢,而遇到另一个外貌好,性情更好的,他就可以换一个来爱。
    这种想法比较像小孩子,看到喜欢的东西,就非要到手不可,甚至不顾对方的意愿。本文的结局里,雷家的惨剧,大概会使他迅速成长起来。
    当然,那是另一个故事了。只不过对于这只单细胞生物,我不打算写以他为主角的故事。(抱头飞奔……)
    特别感谢的是,在写的过程中,得到了挚友闻烈衍和黄桃花的指点。因为太喜欢这一对主角了,所以尽管写的过程中,因为各种困难曾经多次想过放弃,但还是坚持写完了。因为真的很喜欢有时脱线的方棠溪和在感情上很无能的蓝吹寒。
    在此感谢大家的支持,才有了这一本书的出生。谢谢!
    青丝雪 生子番外 上
    因为方棠溪夫妇成亲两年都没孩子,方母遍地寻访灵丹妙药,在庙里祈福时,遇著一个自称是雾隐龙族的人,送了方夫人一颗丹药,说是能让没子嗣的人产下麟儿。
    方夫人将信将疑地带回家中,还不敢给儿子媳妇吃,让他们先看看大夫是不是身上有疾,但方棠溪怕郎中发现少夫人是男儿身,自然坚决不肯答应。
    方老夫人无奈之下,只得将药混在汤汁里,骗了媳妇儿说是补药,让“她”喝下。
    蓝吹寒心疼方棠溪,尽给他喝了,阴差阳错下便让方棠溪怀了身孕。
    方棠溪并不知道此事,还和蓝吹寒远游在外,迷迷糊糊地怀了四五个月才发现显怀。
    此时已将表妹那个不要的孩子送回山庄,再有一个已是多余。蓝吹寒对这孩子没什麽特殊感情,倒是觉得还没生下来就碍事得很,方棠溪费尽千辛万苦生下後,更是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倾注到那孩子身上,蓝吹寒便建议将孩子送回方家。
    当第一个孩子到时,方夫人看那孩子和方家的人颇有几分相像,欢欢喜喜地带著孩子,谁知一年後,方棠溪抱著一个六七个月大的婴儿出现,说是自己的孩子。而此时一起出现的,还有没易容的蓝吹寒,少夫人李蝶儿却是不知道去何处了。
    方夫人开始以为是儿子对媳妇负心了,在外面有了外室。虽然此举对不起媳妇,但多了一个孙儿,还是让她很欢喜,於是要方棠溪纳那女子为妾,至於李蝶儿就多道歉几句也就罢了。虽然李蝶儿对残疾的儿子不离不弃,方家不该这麽对她,但她出身不好,给她一个正妻的身份也就够了。
    方棠溪没想到母亲这麽在乎孩子的生母,但打死他也不愿说那孩子是自己怀胎十月所生,对母亲的吩咐便支支吾吾,敷衍其词,让方夫人起了疑心。
    老夫人看到方棠溪不肯寻回李蝶儿,也就作罢,反正方家有後,以後再娶也无妨,但方棠溪的反应很是奇怪,於是让人偷偷摸摸地跟踪儿子,自然就发现了儿子和蓝吹寒之间暧昧不清。
    她原先对蓝吹寒挺有故交之情,但蓝吹寒竟然对自己儿子有了那种想法後,她便很是反感,立时责问方棠溪。方棠溪只好承认他对蓝吹寒已是情根深种,无法自拔,还请父母接受。
    他话没说完,方老夫人就晕了过去。全家惊慌失措,又是请大夫,又是推拿按人中,费了好大功夫才让她醒转。可惜老夫人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求儿子和蓝吹寒分开,再把李蝶儿寻回来。
    方棠溪自然不敢再刺激母亲,对她说李蝶儿从始至终都是蓝吹寒所扮,只好先行答应和蓝吹寒再也不见。但蓝吹寒因为拆了霹雳堂的缘故,得罪了江湖上很多人,所以蓝吹寒还会在方家暂住。
    方夫人看那抱回来的第二个孩子,越看越觉得和方棠溪不太像,反倒是瓜子脸丹凤眼,眉目之间极似蓝吹寒,便猜是蓝吹寒在外面胡搞瞎搞,搞出了孩子自己还不认,还让和他恋奸情热的方棠溪认下来,这摆明了是给自己儿子戴绿帽子,对蓝吹寒更是厌恶。
    方棠溪也没办法解释孩子为什麽越长越像蓝吹寒,自然也不愿承认自己一个大男人怎麽就会生出小孩。既然母亲做此推测,那自然比承认自己和蓝吹寒这段不洁的关系好一些,至少不那麽伤母亲的心,於是默认了,对母亲说自己和蓝吹寒是一时糊涂,但其实并没有犯下大错,蓝吹寒的确有了喜欢的人。如今蓝吹寒不能归家,只好将孩子寄养在方家,还请母亲包含一二,顾念两家世交,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
    自此,两人对方家父母的试探已算是失败,方家绝不可能接受蓝吹寒了。
    蓝吹寒在山庄中住的每一天都见不著方棠溪,索性扮回女装回到山庄,只对方夫人说和方棠溪走散,只好自己回来。方夫人还以为是自己儿子暗中抛下“她”,对“她”更是同情,每天带著少夫人查账看马场选马,竟是将少夫人当未来的顶梁柱培养,他和方棠溪自然更难得见上一面。
    方棠溪原本是不舍他一直女装见人,这才带著他来和母亲相见,却没想母亲一直不肯接受他,亦是左右为难。
    他生下那个孩子时虽然是稀里糊涂地大了肚子,又稀里糊涂地生了出来,那几个月便如做梦一般,但毕竟心有牵挂,只能让母亲多照顾那孩子一些。他甚至想自己带孩子,只可惜他身患残疾,连自己都难照顾得来,若是多看那孩子几眼,难免会被人怀疑,只好拐弯抹角地打探孩子的消息,却听丫鬟说,那孩子不怎麽肯吃,瘦弱得很。
    青丝雪 生子番外 下
    方棠溪拐弯抹角地在母亲面前提起那个孩子,方母笑道:“你们俩既然不亲近了,那还在意他的孩子作甚?”
    方棠溪干咳一声:“母亲有所不知,我和吹寒情同兄弟,那孩子便是我亲生的……的侄儿,我当然会关心一些。”
    “方家不缺这一口饭吃,你放心好了,决不至於亏欠了他。”
    方棠溪忧心忡忡,说道:“那麽小的孩子……还是要吃奶的吧?”他在江南偷偷摸摸地生下来後,本来不想带回来,但父母在,不远游,和蓝吹寒在外久了总要回家,於是把孩子拖到三四个月,才抱回来,但这孩子从出生起却是一直喂牛羊乳的,现在也就五六个月大。
    方母细品了一口茶,瞥了他一眼,慢腾腾地道:“难道还要给他请个奶娘?”
    “也不必请奶娘,咱们家不是养有羊群麽,挤些羊奶给他就行。”
    “蓝家向来贫寒,生的孩子还这麽身娇肉贵?”
    方棠溪讪讪道:“我们家当年不也穷过来的麽?”
    “那也是当年的事!现在有米汤给他喝就算不错了!”方夫人越说越是不乐意,“你闲著无聊就钓钓鱼,推推牌九,或是找几个丫鬟帮你揉揉腿,管这麽多闲事做甚麽?你别忘了蝶儿还是你妻子,你怎能对一个男人有这种心思?”
    说来说去又因为这事被母亲骂了一顿,方棠溪不由得沮丧,他只得道:“那我也好久没看到蝶儿了,你也不能总使唤他做事,不让他陪我。”
    “现在知道心疼了?”方夫人瞪著他,他赧然点头,方夫人的指尖轻点了儿子的额头一下,“小别胜新婚,我就是让她少见你几次面,你还会想著他,惦记她的好处。”
    方夫人又是絮絮叨叨地说了盏茶时分,方棠溪开始还辩解几句,後来发现越是辩解就越能引起母亲反弹,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方夫人这才放过了他。
    母亲建议他钓鱼赌钱玩丫鬟,其实在边城一带都是牧民,很多住户都靠养牛羊为生,空闲时喝酒赌钱也是常事,只是他不太喜欢,至於玩丫鬟,自然更是不敢了。娶个妻子都麻烦得很,还玩丫鬟,若是被蓝吹寒看到,又不知怎地折腾他了。
    近来虽然母亲不许他们夫妻见面,但蓝吹寒若有空闲时便会半夜来看他,快到天亮时才又离开,他也因此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日夜颠倒的日子。但他白天困得打盹,蓝吹寒来回一趟,白天却是没机会睡觉,他便只好叮嘱蓝吹寒少来看他。
    一来一去,他回到山庄算起来都有小半年了。刚回来时是过年,结果因为蓝吹寒是男人的原因,吵吵闹闹,倒是把年气都搅浑了,现在算来,竟已快到中秋。
    蓝吹寒多次提了想回江南,方棠溪很是踌躇,毕竟才闹了那麽大事就跑,必定引起母亲疑心,到时母亲遣人去江南探视,便露了马脚,不如忍到中秋,团圆过後再说。
    方棠溪自己也觉得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到中秋这一天,母亲却还让蓝吹寒去采买佳节贺礼。
    方棠溪一个人在家中闲极无聊,婢女便将一大盘点心拿给他吃。他只吃了两块就不愿吃了。分娩过後他身体丑陋难看,不愿蓝吹寒亲近,蓝吹寒却也因此结结巴巴地说了好多甜言蜜语,令他很是吃惊。现在心情不好,吃什麽都吃不下,除了双腿,别的地方都很快恢复了,却是见不到蓝吹寒。
    他正想要人将点心送给下人吃,却见一个小小的人儿靠在门边,呆呆地看著他手上的点心。
    这小人儿不过一岁多一点,面黄肌瘦,五官生得倒是极好。方棠溪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他是谁,手一松,一盘点心掉在地上,盘子也摔得粉碎。
    “是……是承冰麽?”他颤声问道。孩子匆匆忙忙生下来,他让蓝吹寒取名,蓝吹寒恼这孩子折腾他,总是不置可否,他便笑言孩子和吹寒如此相像,多半一脉相承,一个寒一个冰,这才是父子。只是隔了大半年没见,只怕孩子都不记得这个名字了。
    小人儿果然看著他的目光都很是陌生,很快注意力就转移到地上的点心上,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句:“吃……吃饼。”
    方棠溪没注意他说什麽,招手让他进来,他却是怯生生的,仍旧不动。
    “来,过来,让爹爹抱抱。”他柔声劝哄,一边四处寻找拐杖,只怕孩子又离开了。
    那孩子似乎听得懂话了,想要进来,却在门槛跌了一跤。好在他房里的门槛并不高,跌得也不严重,反倒将他一张俊脸吓得惨白。
    孩子也不哭,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却是往地上那盘落了一地的点心走去。
    方棠溪怕他被碎瓷片割了手,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却仍然被他抓住了一个红豆饼,还带著泥灰,就往嘴里塞去。
    方棠溪连忙从他口中抢走,他登时“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终於吐出一个清晰的字眼:“饿……饿……”
    丫鬟似乎听到吵闹声,进房看到这一幕,随即行礼道:“奴婢该死,竟然让孩子爬进来,惊扰了少爷。”这丫鬟似乎是母亲指派伺候孩子的,上前就要将孩子抱离方棠溪。
    “不用了,你让人将这里打扫干净,再找些米糊过来,我亲自喂他。”
    那丫鬟听得出方棠溪隐隐有怒意,连忙应声退下。
    方棠溪却知道这事不该怪著丫鬟,若不是母亲有所暗示,他不信家里竟有人敢对这个自己名义上收养的孩子这个态度。
    母亲终究没答应他,好好照顾孩子,竟让孩子饿成这个模样。
    他早该知道的。一直想在父母和爱人之间取得平衡,却是不想,仍旧会伤到一个重要的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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