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人血者之骄傲（下）

    他嘀咕了一声。
    这个时代使用的燧发枪虽然不能跟后来的比，但是沉重的铅弹对付这些纸片怪物倒是一打一个粉碎。
    不过，他带的弹药也只剩下14发了。
    世界安静极了，仿佛就算星星落在草地上也不会发出声音，只有时不时飞来的纸片怪物才会让两人意识到自己还处于危险的环境中。
    “怪极了。”麦斯咕哝道：“它们之前像蝗虫和红火蚁一般，铺天盖地地就扑了过来，但是现在，它们像是冬天的蜱虫一般，只会偶尔蹦跶一下。”
    雷德和米哈伊尔沟通了一下，米哈伊尔摆摆头，它表示即便是放上天的甲虫们也没有看到明显的纸片怪物。
    “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些纸片怪物显然是水神的手笔，我已经惹怒了这家伙，祂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那么，如此一来，结果就很明显：奥尔克里昂必然是在囤积力量，为了一口气彻底解决他们两个职业者。
    雷德没有多说什么，他望着村子的景象逐渐褪去，被湖水侵蚀的房屋民居不复一点人文气息，难以想象，在这样的恶劣、孤独之中，莫索伦是怎么坚持了八年的。
    也许，正是因为他的意志够坚定，在怪物、水神的侵占和孤独中搏斗了八年，才能打垮他，雷德突然觉得，要是没有他们帮助，恐怕莫索伦也不会因为对剑仕的没落打击到，过不了多久，他自己也会找到途径走出微光湖中心岛。
    他越发感觉到，职业者和这个世界，现实的社会是脱节的，整个时代的潮流是那些凡人推动的，而非他们这些背后的职业者。
    范格雷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雷德突然意识到，即便没有自己介入其中，范格雷也会在认亲的宴会上被扫地出门，然后用那些钱走上艺术的道路。
    拉格尔馆长、职业者门阀世家、还有天下第一武士的‘利齿峰’坎修斯，历史上完全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就好像……历史拒绝承认他们，整个世界都在排斥着他们留下痕迹。
    “我们终究不是这个社会的人了。”
    雷德眯起眼，风吹拂着他的头发。让他有些恍惚。
    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呢？
    就算他能够收走别人的寿命，给自己延长到不老不死的地步，但是，这样的生命真的有意义吗？
    他游荡在历史长河之间，却从未留下任何痕迹，他迟早有一天会失去这一切，而历史，历史记不住他的名字。
    更何况，不解决重锻的问题，他迟早会失控。
    到了这一刻，雷德突然意识到，也许隐秘社会并不仅仅只是一个传递知识和力量的存在，那更是一种向往和追求。
    只有那里，才能解决困扰职业者的问题：孤独与失控。
    “怪不得馆长跟我说，极限阈值只是开始。”
    雷德扶着额头，达到极限阈值后，他看待事物的角度也有所提升。
    如此看来，散落在现实社会中的职业者，终其一生就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找寻到隐秘社会。
    “慢慢来，我还有的是时间。”
    雷德把玩着吊坠，平心静气。
    没过几秒，米哈伊尔就爬上了岸边，雷德和麦斯重新脚踏大地，失去了旋翼的风车静静垂落在山坡一旁，就好像死去的巨人一般。
    “山坡下，就是墓穴了。”
    两人提高警惕，米哈伊尔抖了抖身上的水，它紧紧跟着雷德身侧。
    “这里实在太安静了。”麦斯低声道，他四下警惕环视，“我看不到任何人存在的痕迹，请谨慎小心，特莱基阁下。”
    “嗯。”
    雷德颔首。
    麦斯·卡尔文行事稳重，谨慎细心，非常可靠，为人也是正气凛然的，雷德还挺喜欢这个临时的队友的，之后他也会遇到很多王国的职业者，可以试试拉拢麦斯过来搞搞团建什么的。
    他蓝色的宝石瞳谨慎地扫过山坡平原和草地，掠过四周犄角旮旯的地方，尤其是沟渠、树荫、阴影。
    米哈伊尔低垂着头，仔细轻嗅着，在前方引路。
    没有任何异常。
    一片乌云飘过，遮住了片刻的月光。
    “看起来只有进地下墓穴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雷德摇摇头，他顺手一拍麦斯的肩膀。
    “走吧，数学家。”
    为了缓解压抑过久的气氛，他干脆打趣道：
    “看样子，莫索伦大概是无法接受自己输给了同行，狠狠地被挫败了吧。”
    麦斯点了点头。
    噗通。
    一阵风吹散了云，月亮重新将光辉洒落在大地上，风儿吹袭着，将圆滚滚的头颅吹到了雷德脚边。
    啪。
    头颅受到假腿的阻碍，缓缓地转过来半张脸，麦斯·卡尔文神色专注，独眼中满是警惕。
    吼！
    米哈伊尔陡然咆哮出声，雷德立刻感应到它脖子上留下来一道深深的切口，装甲和鳞片碎裂，红绿交加的鲜血汩汩涌出。
    “米沙！”
    事发突然，雷德立刻朝米哈伊尔扑去，缝合怪立刻张开双臂鞘翅，紧紧把雷德护在身下。
    “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麦斯·卡尔文就被砍下了头颅。”
    雷德余光一瞥，麦斯·卡尔文的脖子断口光滑无比，失去了生命的以太之血，甚至不是井喷式，而是缓缓地向外流淌，毫无生机。
    他神色一黯，但事情严峻，面对未知的敌人，他必须赶紧回收一切力量。
    “抱歉——麦斯，帮帮我。”
    他朝外一摆手，施展【真容显露】将麦斯身上的所有有着价值闪光的宝物全部拿走：【数学家】、【断罪之牙】、【普莱特的计算力】、【敏捷身手】、【军事素养】。
    还有他的家族纹章。
    然而，雷德仅仅是伸个手的功夫，米哈伊尔立刻抓起他，往地上一滚。雷德还没反应过来，刚刚他们伫立的地面陡然炸裂起夺目的闪光。
    ————轰！
    狂暴的风潮四面散去，扯着米哈伊尔浑身毛发装甲向后摆动发颤，米哈伊尔强劲的后腿直接刺入大地，它低下头，电子眼逐渐泛起猩红。
    “咕呜呜…………”
    米哈伊尔的齿间亮起苍蓝的电弧，下一刻，它脊背上一根根炸立起毛发。
    咻啪！
    高压的电流击穿了空气，雷德立刻闻到了臭氧的味道，无数道蜿蜒的电流如同毒蛇一般迅速在四面八方延伸，并轰击着大地和树木。
    滋滋滋——砰！
    一颗巨树被米哈伊尔的电弧击中，立刻点燃起火光。
    雷德心有所感，他抬头望去火焰的方向，光亮让他忍不住眯起眼。
    巨树燃烧，迸溅了漫天的星火，比群星更加夺目璀璨，火焰构筑的星星在不断地划破天际，如雨点一般砸下，不知为何，雷德有一种感觉：这是属于人类的光辉。
    在这属于凡人的星空中，雷德看见了剑。
    他从烈火和繁星中拔出利刃，月光淬炼洗涤了剑锋，赋予其夜的寒芒。
    下一刻，这满载星火和月辉的利刃与地平线持平。
    衣衫褴褛的剑客，不知何时降临在了大地上，他的脸上不见了任何五官，徒留着轮廓和紫黑色的血管。
    他右手平举起剑，满头枯黑的发丝完全木质化，如同万千犄角一般。
    剑客举着剑，与地平线平行。
    他缓缓地抬起头颅，就如同地平线上，一同升起的曙光。
    雷德的宝石瞳中，他身上的光辉无比的闪耀，仿佛承载着无数的荣光和洗礼。在
    那无数闪耀的辉煌宝物中，雷德一眼便看到了其中无比闪耀，甚至超越了远处晨曦的太阳的宝物。
    ‘拉莱特之剑’
    ‘超越了人类可以理解的一切，真正达到剑之技艺顶峰，甚至超越了技艺的概念，上升为了某种领域的伟大剑术。然而这剑艺的存在最为可贵之处，则在于，即便是以人血者也可以达到的高度。’
    ‘平庸之人，焚烧星辰。’
    下一刻，拉莱特缓缓挥动了利刃，炫目的光辉瞬间闪耀。
    他的利刃和地平线持平，他以世界尽头为剑，将初生的太阳，朝着进犯者，平稳地挥落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