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美食盛宴

    银月高悬于顶，投射下的光辉在地面上形成水纹一般的虚影，风儿一吹，就泛起粼粼波澜。
    多么宁静的夜晚，在这临近微光湖的林地中，不闻夜莺低鸣婉转，不见飞虫振翅, 死一般的寂静陈列在大地上。
    【美食家】马克·陈略微蹙起眉头，他搓起一把空气，身为重锻者，他对于生命的气息颇为敏感。
    死亡、湮灭、混沌、血腥。
    种种暴虐惶恐的气息在大地上蔓延，强悍的灵感能量笼罩着苍穹，马克·陈抬起头，不知为何，他就是心生出一种压抑之感。
    太宁静了。
    他从糖浆汁水的姿态恢复人形, 谨慎地在密林中穿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前方一片荒芜猩红的大地映入眼帘，在月光的皎洁照耀下，浓郁的血腥气味凝而不散，在此地久久回荡，令人心生恶心和晕眩之感。
    猩红的大地蔓延到视野的极限，所见之景触目惊心，树木在流血，折断的树枝中流淌出白色的脂肪，年轮渗出暗红的血液，野花张开人类牙齿似的花瓣，在地上静静凋零枯萎，如果此刻刮来一阵风，只怕也是血色的。
    这是一种微妙的感觉，稀疏平常，不具备感知的植物，如同野兽或者智慧生物一般倾倒在地, 仿佛经历了一场残忍的屠杀，树木和植被们被砍伐劈断，和开膛破肚几乎没有两样。
    马克·陈拿起手帕，遮住了自己的口鼻，他皱着眉头，即便是作为天蚀的职业者，面对这种完全反生命的屠杀也感到一种本能的不适——或者说是亵渎感。
    “真恶心。”
    马克嘟囔着：
    “尸体被随意抛弃在地上，而不是被人食用，这简直是对生命的亵渎，拥有肠子的树木完全可以制作成别具风味的素肉肠，野蔬上连着韧带和筋骨，看起来也可以用来煮汤。这么多食材，他们竟然只是丢弃在地上。”
    旋即，他抬起头，看向前方的地平线。茫茫的白雾不知何时散播开来，将整片猩红之地萦绕包围。
    “雾灯？教会的猎犬跑到这里来了吗？”
    他微微颔首，看向前方。
    碰嚓、碰嚓——
    大地震荡，地动山摇, 须臾之间, 马克目光所及之处，陡然浮现出一望无际的白影，它们和白雾混合在一起，几乎无法辨别身形，当他真正看出那些白影真面目时，他才意识到：那是一支军队。
    造型狞恶，披挂着几丁质铠甲的白蚁恶魔们四足并用，飞快地朝着他冲锋而来，前方的兵蚁抬起手中的发射武器，淡绿色的邪恶光辉一闪，下一刻，崩裂的电浆旋即交织成密闭的网格，落在了马克·陈的位置上。
    啪滋！！！
    高温的电浆如同流水一般，在大地上一滚就翻卷起熔岩，大量的电流在空气中自由穿梭跳跃，轰击在泥土之上，旋即炸裂起狂暴的扬尘，将原本存在的微微土坡整个从地上剜去抹除。
    站在军队后方，隐秘观察的戴德罗斯并没有掉以轻心，他很清楚地认识到，这种程度的攻击，还远不能消灭对方。
    他并不清楚职业者中的评级，但是即便是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能让自己的契约者忌惮的存在，绝不可能弱小。
    “散开队形，不要被一锅端了。”
    恶魔的战斗通常没有什么戒律和战术可言，它们生性混沌而嗜血，几乎不能指挥，戴德罗斯能把电浆异魔排到最前方射击，已经是恶魔将军中的佼佼者了。
    即便如此，手下的白蚁恶魔们依旧难以控制地向前扑去，前赴后继，朝着那依稀可以辨别出来的生命气息张开大颚，凶残地追上。
    冲在最前方的是个子矮小，如同白色球体一般的小异魔，它们滚过山坡，张开满口利齿，一跃而起，朝着那烟尘中的人型咬去。
    【品鉴】
    核心的能力发动，无数只绵延的长舌立刻如同触须一般卷走那些小异魔，它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立刻被挤压卷住。
    “真有趣，真理女神居然和外域恶魔们联手？唔，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是真理女神。”
    【美食家】马克·陈缓缓抬手一划，虚空中卷出的长舌立刻将那些异魔拖入空间的涟漪中，他闭上眼，缓缓点了点头，仿佛吞咽了下去什么东西，旋即吐字清晰地说道：
    “肉质一般，不够细腻，蛋白含量低，但皮下脂肪意外的充足，风味不错，适合涂抹上酱料，用炭火烧烤。”
    他说着，伸出白皙的五指，向着更多朝他扑来的恶魔大军一挥。
    【脍炙人口】
    凶猛的烈焰立刻从每个恶魔的身躯上点燃，毫无素质可言的白蚁恶魔立刻陷入了痛苦的哀嚎中，火焰从它们的内部燃起，很快便蔓延到外部，将骨骼和肌皮烧的酥脆同时，又将肉烤的香熟，风味浸透。
    无数的恶魔接二连三倒地，火焰在他们生命终结之时立刻熄灭，恰到好处。
    虚空中又再次泛起涟漪，将那些酥脆鲜嫩的烧烤恶魔整个吞噬，马克·陈丝毫不受阻拦，无数的电浆和法术朝他飞去，就被那些品鉴之舌层层阻挡，这些表层有着无数光滑薄膜的长舌交叠在一起，法术和电浆打在上方，立刻就会被均摊，根本无法被破坏。
    戴德罗斯颔首，他旋即让重装的蚁卫从两侧冲出，身上拖拽着锁链，手持长戟的巨大蚁卫嘶鸣着，立刻挥动长戟朝着【美食家】砸下。
    【君子善庖】
    马克·陈双手交叠，虚空中陡然浮现出无数清冽的刀光，两名巨大蚁卫的攻击还未落下，刀光在它们身上缠绕了一瞬，蚁卫的铠甲立刻解离，甲壳脱落，蛋白和肌群被利落地取下、分离，作为原始的食材，分门别类地陈列在马克·陈的面前。
    “你们的肉质鲜美而细腻，我要专门拿去加工，这种上好的食材只需要一点点佐料，品尝最原始的风味才是上策，对此，可以加一点冰块，保持原味的新鲜程度。”
    马克·陈说着，一弹指尖。
    【冷藏鲜品】
    解体完成的食材立刻遍布上寒霜，虚空中裂开缝隙，被缓缓拖入其中，进行储存。
    “至于低劣的肉质……”
    电浆和法术炸裂在身边，马克·陈歪过头，看了一眼漫山遍野冲来的恶魔。
    【亲力亲为】
    谷師
    “绞烂，做成肉馅，加盐和辣椒粉腌制，加上马苏里芝士碎末，裹上面粉、面包糠和蛋液，高温炸至金黄。”
    他说着，双手掌根碰触，缓缓研磨，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恶魔军士瞬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卷起腾空，接着旋转、绞成龙卷，在无形的刀锋和巨力下高速旋转，研磨成恰到好处的细腻肉末。
    啪！
    马克·陈重重一捶，将那摊绵延数立方米的巨大肉馅直接锤成了肉饼，他认真地将肉饼塑形，长舌一扫大地，卷取了树木和植被中的淀粉，将肉馅包裹成饼。
    接着，他张开双手，天空中那巨大的肉饼立刻被高温的空气包裹，利用食材本身的油脂进行着烹炸。
    残余的恶魔丝毫没有恐惧可言，哪怕同类就在他们眼前被炸成了肉饼，它们依旧前赴后继地扑上前去，被马克·陈的虚空长舌一个接一个如同肉丸一般品尝吃掉。即便是身负剧毒的巫蛊恶魔，在职业者那本就强悍的抗毒能力面前，也只是让马克·陈撇撇嘴，嘟囔道：“不够紧致。”
    好在，他很快就得到了口味上的弥补。
    空中的肉饼出锅了。
    一张鲜嫩巨大的爆浆肉饼陈在空中，如黄金般耀眼，看起来酥脆无比，极为可口。
    【品鉴】
    马克·陈缓缓张开口。
    与之前伸出的长舌不同，这一次，虚空中整个裂开了缝隙，宛若一张流转着星空色彩的大嘴缓缓张开，磅礴的吸力将树木连根拔起，卷起的狂风让无数恶魔被直接吸上数百米的高空，哀嚎着进入了星空的大口之中，戴德罗斯也不得不稳住脚跟，才能勉强不被吸走。
    在这统一为【用餐】的重锻之力面前，那巨大的肉饼被笔直地吸入口中。天声震颤，仿佛银河在大快朵颐。
    到了这一刻，戴德罗斯意识到，雷德·金为什么告诉他只要拖住对方就算成功。
    拖住？
    对付这种强者，人数毫无意义！别说拖住了，指望让自己带来的4000名步卒能不能保护住自己，都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这下亏大了……”
    戴德罗斯悄悄地往后撤去，他不打算混这趟浑水了，不论怎么想，对方的力量已经远超将军的实力。
    雷德·金什么都没付，他可不想白白送死。
    他不着痕迹地缩减起来势力，让精锐宝贵的高级恶魔随从自己撤回湮灭之门内，但就当戴德罗斯准备撤退时，他突然心生一计。
    “就这么离开，雷德·金事后肯定要问责我，何况绝望还没有到手，是在太亏了。”
    反正雷德·金那人只要自己能够拖住对方就行，没说是要到那里拖住。而且对方的胃口相当好，直到现在吞噬了几千名恶魔士兵都没有一点满足，说不定还能帮自己一把……
    周围那几个恶魔领主，最近越来越猖獗了，虽然很想利用【美食家】来消灭对方，但是就周围这个几个恶魔领主的实力看来……很难保证【美食家】不会顺手把他的白蚁魔巢一起吃掉。
    既然要引，那不如引个大的。
    戴德罗斯想着，配合手下的恶魔术士一同施法，将湮灭之门的坐标进行调整。
    那些恶魔领主之所以敢如此猖獗，无外乎他们背后有了一尊恐怖的存在——黑狱龙巴斯特尔。
    这头凶恶的魔龙占据了整个熔铁湖，孤独、强大，如果两者能够斗个两败俱伤，那么巴斯特尔肯定无暇支援手下的恶魔领主。
    至于说职业者那毒血会祸害外域的环境，造成大量的伤亡？
    管他屁事。
    “少主将军，我们已经捕获到了熔铁湖的坐标。”
    蒙面的白蚁术士向他汇报了消息，戴德罗斯毫不犹豫，带领部队先行撤离，随后让术士们留下，继续改变坐标。
    智力不足的白蚁术士忠诚地履行了他的任务，只是不到一分钟，马克·陈的长舌就到来，轻轻一卷，就将它吞入虚空。
    “真奇怪，明明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白蚁变化而来的恶魔，结果味道却千奇百怪，口感和常规的肉质完全不同。”
    马克·陈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来面前的外域裂隙。
    “次元裂缝？原来这些恶魔是从这里到来的。”
    他抚摸着下巴，恶魔据说来自于外域、湮灭这些异位面世界，他们和隐秘社会一样，有着独立而强大无比的体系。
    只不过，和隐秘社会很早开始侵蚀现实不同，外域的消息很少，只是偶尔才有职业者可以调动恶魔的力量，召唤恶魔为自己作战，但那些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据说恶魔的种族近乎无穷无尽，数量源源不断——那岂不是有无尽的食材？”
    【美食家】一旦冒出这个念头，心中的欲望立刻增殖。
    只是这些白蚁恶魔，口味就已经花样繁多了，如果是其他种族的呢？
    【皇帝】诚然重要，但是这种机会却无比难得，外域从来没有如此大规模地敞开缝隙，光是能够前往探索这件事就已经是巨大的收获了。
    谁也不知道外域是什么样的，万一那里更适合如今的职业者生活呢？
    何况，甘多克·夜歌那边又不是傻子，他肯定也会去寻找【皇帝】的，到时候大不了让他联系天蚀，再把他传送过去。
    “对，我只是去看一眼、尝一尝，反正会有人施法把我拉回来的……”
    他努力辩解着，却掩不住眼中的贪婪和垂涎，他立刻伸出手，往湮灭之门上探去。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裂隙的一瞬间，外域之风陡然逆转了方向，如同旋涡一般，将马克·陈整个吸入进去。
    在这之后，裂隙的能量仿佛再也无力维持，迅速愈合，停止向外吹袭外域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