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超越者

    雷德理直气壮的投降之声在地上回响，奇点中的手掌轻轻敲打着地面，似乎是在做盘算一般。
    “弗拉基米尔，一千年来你可从来没说过投降，这让我还挺意外的。”
    虚无缥缈的男声笑着，突然说道：
    “可你为什么要投降呢？我也没说要击败你啊。是你自己一直在向我攻击。”
    “你说得对。”雷德说：“但是这跟我投降有什么关系？尊敬的阁下，我不知道您怎么会叫我‘弗拉基米尔’, 虽然我确实叫雷德，但是我的真名叫做雷德·考文斯，加入了特莱基家族后，我也只是改名为雷德·特莱基，和我实在不沾边啊。”
    “你姓什么无所谓，反正我知道, 你在什么时代都叫雷德。”虚空中的声音倒也没有急着动手，倒是和雷德唠了起来。
    “阁下要是这么说话, 话就不能这么说了。”
    雷德调侃着, 他开始将狄安娜身上对战斗有作用的收藏品全部收回，转交给米哈伊尔身上。
    反正狄安娜应该短时间内遇不到什么危险，雷德干脆就抽调了5680个能够明显增强战斗力的收藏品，只保留下来【白骑士】就够了。
    米哈伊尔在展览馆中迅速修复，变得更加强大，在自己的以太之血增幅下，如果再搭配【盛大展出】的隐藏能力，对其进行说明，那么米哈伊尔能够到重锻四次的战斗力毫无压力。
    但是，这还不够。
    【还不够吗？也对，毕竟已经到了重锻三次的地步，再往上走，重锻四次的职业者战斗力至少是相当于覆灭一个面积在千万平方公里级发达的现代工业化国家的水准。】
    达到重锻四次的职业者，在现实世界中被利奥兹的现实规则严重削弱，已经无法在现实中展开战斗, 必须前往其他位面或者虚空中才能放开手脚。
    到了重锻六次, 不论是谁都会被利奥兹彻底压制, 虽然位格仍在, 却不能释放出强大的破坏力，否则就会被利奥兹放逐到星界。
    雷德不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是谁，为什么能够通过【学者】的职业对他进行埋伏，他也不知道，但对方只要在利奥兹的现实社会之中，就必须遵守响应的规则。
    说是这么说，但是雷德不相信素未谋面的利奥兹会有那么快反应，何况他不觉得就算有利奥兹的压制，那只手的主人就不能撕开裂隙一拳杀了他。
    这些思虑在他释放【银河眼轰炸】后就已经完成，所以，雷德觉得最靠谱的手段，除了投降，那就只能靠米哈伊尔。
    “或者说，靠进化后的米哈伊尔。”
    雷德在心里嘀咕着：
    “帕西瓦尔这个逼……格很高的圣骸骑士怎么还不来？我刚刚直接开了几公里长的外域裂隙，还召唤了一位恶魔公爵，现实中我开了也就几百米，他直接撕裂天幕过来宰我，没道理现在不来啊。”
    他微微走神了片刻，那奇点中的声音突然说道：
    “奇怪，你到现在都没有称呼我的名字。弗拉基米尔, 莫非你是忘了我吗？”
    “阁下，我和弗拉基米尔真不熟。”
    “你不熟？我看你攻击还是挺勤快的，一千年不见，你连星降术都学会了？真有趣。”
    雷德作出一脸怪异模样，说道：“你一言不合杀害了我祖国几十万人民，我对你反击是理所当然的。”
    他语气自然而然，一头雾水。
    “哦豁……你可别跟我说，你失忆了。”
    奇点中的声音玩味地说道：
    “我最讨厌那些无聊狗血且老掉牙的对偶戏桥段。”
    对偶戏？这个名词雷德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看过。他暗暗记在心底，以便之后调查。
    至于现在，他一摊手：
    “我想您肯定是认错人了，我是雷德·特莱基，当代的贪婪议长，【收藏家】，我从来不知道你说的弗拉基米尔是谁——您想想，这世上叫亚瑟、麦克、富兰克林、崔佛、爱丽丝、亚历山大和安娜什么什么的，这样的人名多得是，雷德这个名字应该也很常见的。”
    听到雷德这样狡辩，奇点之中沉默了片刻。
    雷德心底隐隐泛起不妙，【闪烁】和【残月计时】已经捏在手里，随时准备激活。只要对方动手，他立刻就暂停时间，然后闪烁拉开距离，然后直接开随机传送门往几百公里范围外逃去。
    这一套技巧雷德已经有过几次实践，他有把握在一点五秒内完成并脱离风险。
    如果谈崩了，那他只能毫不犹豫地离开，因为自己没有跟对手正面冲突的资本。
    保证自己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反正是梦境……
    他余光一瞥遍地随风轻轻卷起的衣衫，在两分钟前，这里还是一片熙熙攘攘的和气美景。
    雷德麻木地转过头颅，冰冷的爬行类竖瞳中没有丝毫波澜。
    这只是梦境。
    梦里就算死多少人也无所谓。
    梦境里的全人类死光了也没关系，只要能够把对方留在梦里，不继续跟着他一起钻出现实就够了。
    【给点作用，圣骸骑士！你们难道没看见吗？还是说，我给海恩斯开的伤口还不够大？】
    雷德突然开口问道：
    “阁下，您到底是谁？”
    “你真的忘记了我？呵呵，真讽刺。”
    男声缓缓说道：
    “我还以为，你和安迫罗一直对我怀恨在心呢。”
    【皇帝】安迫罗？
    雷德头脑一嗡。
    他为什么会提到这个？
    慢着，他说：我、安迫罗对‘他’怀恨在心？
    我和安迫罗被并列提及，说明在他认识里，我和安迫罗有什么相似之处，能够并肩才对。
    那么，我和安迫罗最大的相似之处是什么？
    【收藏家】、【皇帝】……
    雷德心里一咯噔，他突然回想起安迫罗离别前对他说的话：
    “不要相信【学者】。【学者】的品质是‘超越’。”
    “从今以后，不再需要【学者】了。”
    “雷德，接下来的时代由我们两位议长就够了。”
    【超越？】
    雷德突然意识到，他当初感到违和的地方在哪里。
    在遇到安迫罗之前，馆长明明告诉过他，【学者】的品质是‘探索’，所谓探索，就是对未知存在的研究和开拓。
    然而安迫罗却很清楚地告诉他，不是这个。
    ………………
    “——不要相信那个超越历史的人！”
    “他会来自各个时代，有时候是百年前，有时候是十年后。”
    “每个时代，他都背叛了我们。”
    ………………
    超越？
    如果从历史的深度来看，【学者】从一开始就具备了超越的品质，并且隐瞒下去。而雷德的历史却只到一千年前。
    纳拉克·波利菲斯在作出警告之时是奥元历101年，奥元历就是旧元历，也就是一万年前。
    而在一万年前，他还没有入侵历史！
    雷德·弗拉基米尔是一千年前的自己，他留下了三大议长职业的重锻晋升途径。
    雷德·特莱基是一百年前的自己，他在临死转升为雷德·金之前，还转化了艾尔利亚，让其具备了职业者资格。
    雷德·金，他对隐秘忠心耿耿，从来没有背叛过。
    所以……
    超越历史者，从来不是我，而是【学者】！
    “不记得我是谁，却还记得我的品质，我是该说真难得，还是——”
    雷德的呼吸几乎停滞，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苍白的手掌陡然撕开了奇点，那虚无缥缈的男声低声诉说着，并逐渐变得尖细中性。
    玫红色的独眼从奇点中亮起，雷德的心脏狠狠一抽，他的大脑几乎瞬间被冗杂的信息轰炸，陷入到宕机状态。
    “——可笑！”
    中性的虚空之声嗤笑着，他/她的声音让世界为之扭曲，塞纳恩的物理法则在【学者】的力量下被颠覆，零下十几度的气温，雷德的血液却沸腾蒸发了，瞬间干瘪下来，他的皮肤点燃，周身缠绕的星屑产生了裂变，向外散发着无穷无尽的能量，雷德咳嗽起来，但是却不产生气流，而是吐出一只只青蛙和蝴蝶。
    这是什么能力？！
    动能法则被修改了，雷德无法移动，气压的法则也变异了，他的血液无时不刻不在沸腾，以太之血在沸腾状态下直接失去了力量，就连他的细胞和血脉都产生了变异，端粒体从体内直接消失，大量的癌细胞取代了正常的细胞，心脏跳动不再产生压力而是产生吸力，全身的血液都被吸入回流。
    一切在科学的世界观构筑下的法则，全部乱套了。
    没有法术，雷德出于反击的本能，迅速去拔出枪射击，然而当他扣动扳机，火药并没有因为撞击而点燃，而是产生了水。
    大量的水从枪口中喷出，水接触到空气，无需任何条件，立刻就产生了核聚变。
    骤然间，雷德眼前亮起一片光芒，一个崭新的太阳从大地上缓缓升起，巨大的声浪让整个大陆为之震颤，并向东方移动了3厘米。那巨大的爆炸声让全世界都能听到，整个塞纳恩城已经从世界上被移去。
    星空溃散，只留下冲天而起的蘑菇云，在狂风肆虐下，将无数的花粉散播到全世界，它们代替了辐射尘埃，落地便生成了一只只艳丽漂亮的箭毒蛙，四处袭击路人。
    “咳咳咳……”
    雷德从传送门中滚了出来，他用仅存的一根手指触摸到山体的巨岩上，岩石粉碎，填补在他失去的左腿、右臂、右边半个大脑、心脏和肺叶处，迅速凝聚化为血肉，这才把命从死神手里捞了回来。
    “这他妈是什么力量！太邪门了！”
    雷德惊魂甫定，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反常识的能力。
    如果人正常是两条腿走路，那么面对【学者】，就应该用耳朵舌头匍匐前进。
    这恐怖的力量无比抽象，别说理解了，这股力量完全是反常理，反现实，反科学的！
    这哪里是【学者】……
    雷德捂住心口，他刚刚恢复身躯，决定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为了活下去，他利用戴德罗斯给他的契约魔力，又划开了一道外域裂隙。
    反正戴德罗斯的领域有的是炮灰恶魔，死多少他也不会心痛，能拖一下拖一下，如果能够拖到圣骸骑士下凡就更好了。
    “这里也不知道是哪里……我刚刚居然还在想着算计这样的强者，啧，果然议长级职业者中，只有【收藏家】是孱弱无力的吗？”
    他扶住山岩，延着道路缓缓前行，看风景，这里似乎是北方的雪山，也就是阿尔金或者绝境荒原了，峰回路转，雷德扶着墙壁，绕过去一个弯。
    呱！
    雷德一抬眼，一只无害的箭毒蛙趴在了路边。
    这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的血液可比这东西可怕多了。
    雷德正欲继续行走，他突然意识到：
    “箭毒蛙，好像是生活在热带雨林气候里的吧？”
    “是哦。”
    他抬起头，一个奇点缓缓从虚空中浮现，玫红色的独眼静静地注视着他，带着笑意：
    “你倒是跑啊，亲爱的。”
    雷德瞳孔一缩，下一刻，他立刻打算故技重施，撕开裂隙，假装钻进去，实际上发动则是【闪烁】离开。
    然而，他的行动方向截然相反。
    雷德在没有激活浮空能力的状态下，如同坠落一般，朝着高远的天幕坠去！
    引力被置换逆转，天空也变成了万丈深渊，雷德只得张开双臂，重锻二次的材料是石化鸡蛇，这种介于鸡与蛇之间的亚龙生物拥有着强悍的毒性和微弱的飞行能力，他手臂和肋骨间链接的翼膜被狂风鼓动，勉强滑翔了起来。
    雷德抬起头，天地对他来说已经倒置，他的胸膛和天际平行，脊背却朝向大地，云层在他的脚底如同海洋一般，他不断地用力扇动翼膜，却无法得到任何升力，原来连空气动力的法则都被篡改了，往上攀爬只能获得一股向前的力，而不能朝着上方飞去。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朝着星空坠落，雪山的峰峦立刻远离了他的视觉极限，大地离他越来越远，天空却仿佛要把他吞噬。
    雷德什么也做不到，重锻二次的他在【学者】面前脆弱的和一个孩童没有区别。
    “完了。”
    雷德绝望地想到。
    更为讽刺的是，他的【绝望收藏家】在此刻还把他自己身上的绝望收藏走了，一向贪婪的雷德，此刻却连想要绝望的心情都做不到，他只能平静而麻木地注视着自己远离地面。
    叮————
    天边突然亮起一道蔚蓝的光辉，下一刻苍天云海被齐刷刷击碎，绚烂的蔚蓝光辉带着无可匹敌的神圣光彩，划破天际，笔直击中了雷德！
    砰！
    雷德的身躯被瞬间砸碎，然而他不仅不惊，反而一阵狂喜，他的肉身碎裂成一片血雾碎片，摔落在雪山的山体上，他凭借着幻肢残存的感觉，轻轻一抓，就将数十吨的岩石立刻击碎，瞬间重塑了身躯。
    “我倒霉了大半年，总算有好运了！”
    雷德的身躯完全化为石化鸡蛇，褪去所有的人类痕迹，他倒三角状的蛇和禽相间的头颅缓缓张开口，双臂张开达到三米的翼展，铺盖上一层厚厚的羽翼，三趾的利爪轻松地刺入进岩石中，他灰黑色的竖瞳一扫，瞬间将数公顷面积的积雪石化，塑造成洁白坚固的大理石。
    “蔚蓝天穹，那应该是传说中真理女神夏尔瑰尼雅座下的第七圣骸——兰马洛克。”
    正如帕西瓦尔代表的神力权柄是‘风暴’，掌控狂风和暴雨之力，此刻现身于此，执意找上【学者】的圣骸骑士兰马洛克，其所代表的权柄是……
    咔嚓嚓嚓嚓嚓！！！
    连绵的冰山拔地而起，浑身被蔚蓝装甲包裹，有着瓷器似的肌肤的神灵骑士被雄狮般的头盔包裹，没有面部五官，没有双眼，铠甲下端缓缓裂开缝隙，似乎就代表着祂微微张开口。
    寒霜来袭，天地冻结。
    一手寒冰结晶的长枪，一手持握白雪的断剑，祂和帕西瓦尔截然不同，作为左下第七位骑士，也是左下圣骸之首，祂沉稳，从容，理性，即便投影有着超过重锻三次的力量，又处于雪山的主场，也依旧致力于让万里长空尽情飘雪，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兰马洛克？好呀，真是老熟人今天都见着面了。”
    【学者】笑吟吟地眨了眨玫红色的双眼，说道：
    “雷德为隐秘社会当儿子，祂给夏尔瑰尼雅做狗，你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雷德不以为意，完全化为兽型的他只是为了用更强的体质来抵御零下二百七十度的恐怖严寒。
    兰马洛克沉默寡言，祂提起白雪的断剑，轻快一挥。
    下一刻，满山的积雪中，立刻爬起来无数高达四十米的魁梧雪人，它们狞恶地低嚎一声，朝着奇点扑去。
    祂微微侧头，似乎是看了一眼雷德，雷德心领神会，吐了吐信子，双眼立刻投射出石化的光线。
    【残月计时】
    时间为他停止！
    【永恒石林】
    目光所及之处，所有雪巨人被披挂上一层厚重的岩石铠甲，，时停结束，这些雪巨人身体一沉，它们立刻变得更加凶悍，朝着【学者】，发动了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