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深度梦境

    雷德瘫坐在地上，平复着呼吸。
    【探险家】
    和薇尔微一样的职业。
    看来‘自由’是她的品质，而‘无法独占’是入职条件了？
    某种意义上，还是挺有意思的职业。没有一个主动的能力，全部都是被动技能。
    席利熙的故事挺感人，但是雷德没空感动，他把这些东西收藏起来, 并将神性覆盖在自己身上。
    雷德不管神性一旦被赋予给凡物会不会丧失什么宝贵的奥秘，能够不死于常规手段他就已经知足了。
    常态化的神性充盈起身躯，雷德静静感受了一下，隐隐有一种……形而上的空灵和宁静。
    一切事物在他的眼中似乎有了特殊的形式，他不自觉地开始思考，研究起来一朵花草, 一只蜗牛。
    但是很快，他就被米哈伊尔和【学者】的战斗牵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吞噬了兰马洛克的投影, 又晋升为神灵, 在雷德的以太之血增幅下，米哈伊尔已经有了和【学者】比拼的战力，它的翼展超过数百米，遮天蔽日，圣洁的蔚蓝光辉轰炸大地，微微一扇光翼，便能切开大地，或是创建出重峦叠嶂的冰山，气温被降到两百七十度之下，连空气都凝固，金属脆如纸片，末日一般的寒冬吹袭大地，无可匹敌，无可阻挡。
    只有一只眼睛或是一只手的【学者】，面对神化姿态的米哈伊尔，根本无从下手，米哈伊尔占据高空, 背靠蔚蓝天穹, 兰马洛克补天的努力为米哈伊尔做了嫁衣，它自由地汲取着天穹的神力，源源不断地降下冰刀雪剑的惩戒，时不时降下一道雷霆，穹顶震落，雪崩荒原，绵延数十公里的雪域坍塌沦陷，生机在寒冷面前不值一提。
    【学者】交手不利，陷入焦灼，雷德又邻着【皇帝】的黑棺，感应到来自席利熙傀儡死前传递来的气息后，追杀雷德的计划也破裂了。
    不论如何，最终的结果已经确定。
    伴随着天空中接连划过的蔚蓝、青铜、紫金和月白色的天穹，更多的圣骸骑士投影正在赶来路上。
    “早晚有人替我收拾你。”
    【学者】冷冷撂下一句话，带着奇点一同消失，只留下来【学者】的职业垂落在山间，但雷德已经没办法去取了。
    因为那些圣骸骑士，是冲着他来的。
    “走了，米沙！”
    雷德赶紧重新激活传送阵, 收起米沙, 从传送门来到李德维登斯郊外——别说这个年代，后世这里的真理女神信徒都不到。
    他施法化开泥土，取了水晶，原地生成一只棺材将其沉入泥中，随后也躺了进去，重新施展能力，将泥土化为岩石，这才安心地闭上眼。
    为了防止梦中的自己会乱跑，雷德决定未来几天都不入梦，他施展了假死术，以此停止呼吸，直至五月底前往施曼茨王国。
    这一下他是把真理女神教会彻底得罪光了，好消息是——他本来就跟真理女神教会有仇。
    躺在棺材里，雷德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
    突然间他有点好奇，如果在梦中做梦，会有什么效果？
    在梦中他活了几十年，但由于每次都忙忙碌碌，十分重生，他其实一直没有在梦中睡觉过，自然也没有做过梦。
    然而当他的意识逐渐下沉，身体却传来一阵异样的触动。
    平静。
    抽搐。
    又复归于平静。
    不过多久，又继续抽搐。
    【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德的意识逐渐上浮，渐渐地，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离地飞起，但是又看不清眼前的道路，只是隐隐地，顺着什么河流一样的东西，逆流而上。
    漂浮、游曳、前行。
    他听到了人声，爆炸声，见到了很多古代打扮的人。
    时代不断地向前，人们从挥舞着水手刀和火绳枪的时代倒退，他们丢掉沉重的火器，拿起长矛和剑刃，披上复杂的铠甲。
    他们高声喊杀，‘为了国王和英魂殿’的口号此起彼伏。
    人们的打扮越来越古老复杂，衣衫越来越长，男人的脸上多出来了刺青和花纹，女人的腰杆却一步步弯下来，她们的地位越来越低。
    时代还在向前。
    雷德的神智逐渐混淆，他的视野中被无数的人群挤占。黑暗不断地把他拖拽着，试图拽向更遥远的深渊。
    突然间，他听到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
    ‘vive la au départ seigneur du chaos(万福太易混沦天尊)’
    下一刻，他的神台清明，雷德扭头一看，却是感到愕然。
    他站在黑暗中，脚底踩着水一样的物质，天上没有光，这个世界中，唯一明亮的，只有面前盘起身躯，收拢起翠绿双翼，浑身被翡翠的珠光宝气笼罩的瑰丽存在。
    雷德本该感到窒息，他的血脉是从属性质的亚龙，但是却没有，他只能感受到熟悉和亲昵。
    它有着修长的尾巴，如同马一般的身躯，大量的宝石状结晶在它身上自然而然地凸起生长，它歪着头，绿金色的竖瞳静静注视着雷德。
    “你是第一个发现梦境潜规则，并且成功到来这里的。”
    翡翠的巨龙没有开口，他的声音却在整个世界回荡着：
    “恭喜你，68092，你的成功是一项伟大的进步，不论之后成败，你为雷德的最终胜利奠定了新的基础。”
    “什么？”
    雷德茫然而惊骇，他无法遮掩自己内心的惊讶，他注视着那比他还要巨大的金绿色龙瞳，沉声道：
    “你……你的声音，你的声音为何……”
    “你问我的声音为何与你一样，对吧？”
    翡翠的巨龙平静解释：
    “这很简单。”
    “因为我们都是雷德。”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雷德·鲍利斯，编号1012，于新元历573年入侵历史，重锻六次后，掌握了弗拉基米尔，也就是编号108的情报后，晋升为翡翠龙。在那之后，我就一直呆在这里，维护着梦境。”
    “你是68092号，人类昵称：雷德·金。也是能在现世行动的，仅剩下的一个雷德了。”
    “为了安排你的入侵，大家死了67080次，也就是说，自我以后，所有的‘雷德’们都死了。”
    雷德张了张口，他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翡翠龙，雷德·鲍利斯，他……67080号，只能苦涩而迷茫地询问：
    “我到底是谁？雷德又是谁？”
    “你是雷德，这点可以放心。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你的前身是68091，雷德·特莱基，他非常努力地活到了1173年3月31日，所以才有了你的转生成功。”
    翡翠龙平静地说道：
    “我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但是每次，大家带回来的结果都是：去月亮上，才能找到答案。”
    “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雷德！”
    雷德忍不住质问道：
    “这么多雷德是为了做什么？我是复制人吗？雷德们一次次入侵历史，到底为了什么？”
    “去月球。”
    翡翠龙平静地回答：
    “雷德们化身为翡翠龙后，来到这里，都是这么说的：一切的答案都在月球上。”
    “难道近七万次的尝试，就没有人去过月球吗？就没有人试过在梦里再睡觉吗？”他质问：“这就不奇怪吗？”
    “最原始的火药只需要一硫二硝三木炭的配比就能制作，但是人类却用了几万年的弓箭。这难道就不奇怪吗？铝宇宙有四大基本力，引力、电磁力、强作用力和弱作用力，四大力统一这个理论是常识，超弦理论只要是个人都能理解，但是却到了20世纪才有进步。甚至人类到了21世纪都没有实现可控核聚变，《静夜思》不过20个字，但是一千多年都没有人能够再创作出比它更精简且知名度更高的唐诗诗词——难道这些就不觉得奇怪吗？”
    翡翠龙丝毫不觉得奇怪：
    “所有的一切质变，都是因为有着数量积累准备才实现的。你是量变的一部分，我也是其中一部分，我们都是为了‘雷德’的最终胜利而不断努力的。”
    “努力？”雷德喃喃：“我一直觉得我是个穿越者，难道这也是假的吗？”
    “如果你是指雷德，他确实是符合穿越者定义的。”
    翡翠龙说：
    “我和你同样拥有共同的穿越记忆，并且一度坚定自己是穿越者，是天选之人，是幸运儿，我理解你。我喝下了那道符水，然后在网吧中通宵猝死，随后来到了这里。”
    雷德张了张口，他怔怔看着对方，苦涩地问道：
    “这是假的吗？”
    “这不是假的，从目前掌握的信息看，108号弗拉基米尔实现了重锻六次，从而构筑了梦境空间，在他之前的雷德们，大概也都是自认为是个穿越者，并且都选择了【收藏家】这条道路。后来的雷德们，也是一样，他们在不同的年龄段，时间，觉醒了对于‘雷德喝符水猝死，然后穿越来到这里’的记忆。”
    翡翠龙轻轻一钩手，雷德面前立刻浮现出一张张画像。
    画像中的人面容迥异，来自各个民族的都有，从克莱修斯帝国的渔民，到肯威-佛百思的海盗，也有太极帝国的文科状元，甚至连已经灭亡的精灵王储、兽人部落酋长、矮人铸剑师等等彼此都有。
    但雷德很快注意到，不论他们是谁，眼神都出乎意料地一致，如果只看眼神，他们完全都是一个人。
    同样，那些人类种族的人，不论男女，都有两个醒目的共同点：
    宝石的竖瞳，缺失的右腿。
    或者说，这代表着，他们都是【收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