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鱼

    回到外祖父中村一郎府邸，叶晓晚进到自己的房间。
    脱下外衣，用毛巾擦了擦额头被雨淋湿的碎发。坐在床头，一帧一帧地回想着刚才在小原株式会社，与小原满笠社长的谈话……
    小原株式会社对外是民间社团组织，实际上为内阁情报局培养和推荐高级谍报人员的机构，社长小原满笠更是首相高参，在内阁有很大影响力。
    小原满笠对叶晓晚的看重，除了叶晓晚的外祖父是内阁大臣外，她的叔叔叶春风是国民政府要员也是很重要的原因，这样的背景十分利于她在中国开展工作。由此，叶晓晚从加入小原间谍组织那一天起，她就成了小原株式会社重点培养的对象。
    三天后，叶晓晚就要回国，为此，小原满笠找她单独谈了话。
    小原满笠办公室，叶晓晚和小原满笠对坐在办公桌两边。小原满笠将一个档案袋递给了叶晓晚，道：“中村由美，这是你去上海的船票、证件和委任状。”
    叶晓晚接过小原满笠手中的档案袋，问道：“小原社长，三天后我就要去上海了，您有什么特别的嘱咐？”
    “中村由美，你是我带过的最出色的学生，这一次你去上海要身担重任了。内阁情报部准备在上海成立一个独立于领事馆之外的情报机关，这个情报机关要整合帝国在中国的情报力量，使之具有辐射上海方方面面的功能，尽可能为内阁情报局收集方方面面的情报。”小原满笠道。
    听到小原满笠的话，叶晓晚道：“小原社长，这么重的担子，我怕难当大任。”
    “中村由美，你是我学生中最优秀的，我相信你的能力。不仅是我，内阁情报处对你能力也十分看好，认为你一定能胜任的。为此，内阁情报处还以帝国国花，为这个情报机关起了一个不错的名字——樱机关，由你担任樱机关的机关长。档案袋中就有你的任命书，你可以看一下。”小原满笠道。
    “小原社长，我是受宠若惊了。”叶晓晚打开档案袋，拿出任命书看过后，说道。
    “不，我相信你一定能完成我交给你的使命。另外，除了要收集中国方面的情报，各国领事馆的情报，包括陆军海军的最新动态，都要第一时间向内阁情报局汇报，以便内阁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骇！小原社长。”叶晓晚起身敬礼道。
    ……
    小原满笠的话，在叶晓晚脑海中反复呈现着。剥茧抽丝般分析后，叶晓晚想清楚了小原满笠让她去上海组建樱机关的目的。
    现在的日本军界政界，对于中国政策分为激进派和保守派，两派有很大分歧。
    激进派建议内阁对中国全面出兵，速战速决，三个月占领中国。
    而保守派同样狼子野心，吞并中国是他们最终目标。不过保守派认为，中国幅员辽阔，短时间很难全面占领，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定会让日本陷入战争泥潭中，无法自拔。首先要做的是稳定满洲国经济，把满洲国建设成为一个能够自给自足，具备完整工业体系的后方基地，有了保障，才有把握取得最终的胜利。
    小原满笠就是保守派的代表。
    这一次让自己到上海组建隶属于内阁情报处樱机关，与其说是收集中国方面情报，莫不如说是为小原满笠收集日本陆军和日本海军情报，以便内阁做出最快反应。
    这一点，正合叶晓晚之意。
    借着为内阁情报局收集情报的机会，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为地下党和国民政府收集日军情报了。
    没有比这个理由更充分的了。
    想到这里，叶晓晚更加期待回到离别五年的祖国，回到战友的身边。
    ……
    黄兴路，御品轩古董店。
    被军统站站长一番怒斥后，江海心有不甘地回到了军统行动五组秘密据点。
    令他有些诧异的是，沈千舟并没有将郭威向日本人售卖情报的事，向上峰汇报。
    “看来，沈千舟还是念及同窗之情的。”江海心中暗忖道。
    其实，沈千舟有他的想法。
    一方面，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自己是潜伏者的身份，把江海逼急了，目标对准自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另一方面，现在真正的敌人是日本人，联手像江海这样有能力、有胆识、有意愿抗日的军官共同抗日很有必要。真的因为这件事，江海被革职，上来一个胆小怕事的宵小，那就与共同抗战的大义相悖了。
    正因为这样，沈千舟决定放过江海一把。
    不过，郭威并没有放。沈千舟要握着一枚棋子在手中，有备无患。
    御品轩古董店共两层，一层是对外的店面，而二层则是军统上海站行动五组秘密联络的地点。
    江海的临时住所也在这里。
    设立这个秘密联络点是江海决定的。理由很简单，军统站五组成员大多都有双重身份，公开的联络点很有可能已经被日本人和地下党监视，如果经常出入公开联络点，这些成员的另一重身份很容易暴露。再有，上海已经笼罩在战争阴云之下，一旦上海失守，对付日本人，这个秘密联络点作用就更明显了。
    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御品轩古董店联络点这么快就被保安四团发现。不仅发现了，还从这里抓走了郭威，郭威被抓，让自己变得十分被动。
    本以为通过郭威从日本人那边交易来的情报，能抓到地下党的大鱼，化被动为主动。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没抓到地下党，上海站还得罪了军令部。要不是当年救过胡长官一命，胡长官在上面保着自己，估计已经撤职查办了。
    上到二楼，一名花枝招展、二十出头样子的女人走了上来。看到江海一脸怒容，娇滴滴地道:“组长，脸色这么难看，是谁惹你生气了？”
    “谁惹我？还不是郭威这个蠢货，在日本人那买了假情报，还他奶奶的偷偷卖情报给日本人，让我现在如坐针毡，我这个组长都差点撤了。”江海坐到办公椅，越说越气，骂人的话都说了出来。
    “组长，稍安勿躁，你这个组长不还是当的好好的嘛，何必生那么大气呢。让我帮你按摩一下，给你消消气。”说着，这个妖娆女子转到江海身后，为他松起肩膀。
    按了几下之后，江海扭过头来问道:“宋娇娇，你不在百乐门唱歌，跑这来做什么？找我有事？”
    “组长，知道你心情不好，为你解忧不行吗？”说着，一双粉嫩的娇臂挽住了江海的脖子。
    “娇娇别闹了，说吧，找我什么事？”江海轻轻分开宋娇娇的胳膊，道。
    “无趣，你看上海站其他组组长，外面女人能有一打。只有你，像个苦行僧似的，没有老婆，还不找女人。我这样大美女和你亲近，你连点反应都没有，正常男人活得像个太监。行了，跟你说正事，我应该是钓到了一条大鱼。”宋娇娇坐到江海身前道。
    听到宋娇娇的话，江海心头一振，道:“哦？多大一条鱼？”
    “这个人最近常来百乐门，估计是看好我了，出手很豪阔，每次都给我送花篮。因为这个，就和他一起喝了几回酒。就在昨天，估计是喝多了，这个人竟然说起了日语。”
    “娇娇，你说他是日本人？”江海忙问道。
    “没有，日语说的都是酒话。他以为我听不懂日语，喝多了，就跟他同来的什么话都说了。虽然我的日语也不灵光，不过其中有一句我还是能听得懂的，和他一起来舞厅的，管他叫中佐。”
    “中佐？好大的官啊，果然是条大鱼。娇娇，你把这个中佐盯住，争取查出他的底细。”江海兴奋道。
    就在刚才，江海在段天伟办公室的时候，上海军统站站长段天伟向他交代，上峰有了命令，在抓地下党同时，也要关注日本人的动态。现在地下党负责人不见影踪，要是能钓到日军一名中佐，也能将功补过。
    “那是当然，为了你，我也得把这个狗日的底，查清楚。不过，我要是查清楚了，有什么奖励啊？”宋娇娇眉目含情道。
    “你要什么？尽管提。”江海避过宋娇娇的目光道。
    “我要和你春风一渡，如何？”宋娇娇将江海的手拉过来，道。
    “娇娇，我说过，只把你当成妹妹，自己的妹子，怎么能做那种事呢？”江海缩回了手道。
    “说了半天，你还是嫌我身子脏。四年前，你从老鸨手里把我救出暗娼，我就再没让男人碰过。就算以前脏，这么多年，也干净了。我没有想过做你太太，就是想把身子给你，让你在我身子上放松放松，报答你当年救我的恩情，这都不行？”宋娇娇眼睛红了起来道。
    “娇娇，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报答才救的。我要了你的身子，我一定会娶你。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明白吗？”
    “组长，我不明白。
    好了，没什么事，我就回百乐门了。那个日本中佐我会盯牢的，不要你的奖励。”说着，宋娇娇起身，头都不回地离开了江海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