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道心如铁

    第二日一大早，就有凡人杂役来到李青元的房门外，口称传功长老召见。
    这倒是令李青元不由暗道“好巧”，因为他本来也打算一会儿去拜见李长峰长老的。
    李青元立刻出发，一路来到传功殿，在昨日见到李长峰的那间偏殿门口停下，轻轻叩动门环。
    李青元感到一道神念在自己身上一扫而过，随后便传来李长峰难掩疲惫的声音：“小六来了？快进来罢！”
    李青元沉默片刻，轻轻地推门而入，只见李长峰正和昨日一样，坐在那个破损的蒲团上，抬头看着自己，不过精神看起来倒是比昨日强了许多。
    “此番唤你前来，确是有件事要征询一下你的意见。”李长峰露出这些时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对李青元轻声道:“昨日你离开后，金蚕门掌门带领全宗弟子前来支援，并且连夜前来拜见我，除了告罪外，他还另外提起一事……青元，你对这位掌门的独女印象如何？”
    李青元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老老实实答道：“倒是接触过一段时间，只是不知长老此话何意？还请明示。”
    “对于你而言，倒也算件人生大事了……”李长峰笑道：“这位蓝掌门自知救援来迟，深怕我李家会秋后算账，于是主动提出要将他的独女嫁给你为妻，欲以此加强两家联系。我专门将其女唤来见了一面，此女修为容貌皆为上佳，倒也算与你相配。”
    李长峰说着轻抚胡须，看起来倒是对蓝绯月分外满意的样子。
    居然是准备给自己说亲！
    李青元哭笑不得，蓝绯月自然是生得国色天香，修为才情也是绝佳，但他一向心怀大道，昨夜更是经历了一番炼心之旅，此时一颗道心坚如铁，只能辜负美人恩了。
    于是李青元坚定地回道：“长老，我无意婚娶！”
    李长峰闻言颇感意外，正色道：“你可想清楚了？这女子我观之，也是个筑基有望的，而且家世不凡，你若娶之，不仅能拥有一位携手大道的道侣，还可以得到一门势力不小的妻族作为外援……”
    “长老，我这辈子一心向道，无意婚娶！”不等李长峰说完，李青元再度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听出李青元话语中的坚定，李长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无奈叹道：“罢了……”
    见此事已了，李青元踌躇片刻后，小心开口道：“长老，小子此番前来，还有一事禀告……”
    说到这儿，李青元面露歉意，叹息道：“自从小子登仙起，咱们李家就是一地豪强，族中天骄人杰更是数不胜数，作为一个练气期小辈，我一直觉得自己只需埋头苦修便是，家族根本不需要我奉献什么，所以一直将自己的一些机缘藏着掖着，如今家族遭难……”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李长峰挥手打断李青元，淡淡一笑道：“青元，我曾经对你说过，家族永远是可以让你依靠的大山，如今依然如此！我其实早已猜出你有奇遇，但各人有各人的机缘，除非自愿，否则家族绝不会强取族中子弟的机缘……曾经没有，以后也不会！”
    李长峰难得感慨道：“毕竟，一个随意压迫自家子弟的家族，又能有几个子弟愿意去真心实意地守护它呢？”
    此番话说得李青元心中既感动又愧疚，他深吸了口气压下情绪，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本册子和两枚玉简，恳切地说道：“长老，我还是想把这些献给家族，这是我早就该做的一件事！而且我奇遇得来的这些物事也算不凡，想必总是能对家族生出几分助益的。”
    ……
    一刻钟后，看完李青元递过来的一册二简之后，李长峰闭目良久，终于缓缓吁出一口气，睁眼凝视眼前这位年轻的后辈子弟，神色古怪道：“真是没想到，你小子竟是如此的机缘深厚！你之前没告诉家族是对的，否则保不齐族中会为了你破例一回，来一次‘被自愿’了。”
    李青元闻言尴尬一笑，连声歉意道：“是小子太过自私，早该献给家族的，不过这其中的《九禽戏》我已卖给过摩云山脉大衍宗，以后传给族中子弟倒是无碍，但却不能再在此界中售卖了……”
    “这倒无妨！”李长峰神情严肃道道：“那两门功法倒也罢了，这本《田园杂记》才是真真正正的传宗立派之基，你把它献给家族，家族却是很难给予你与之相当的补偿了……”
    说到这儿，李长峰沉吟了一会儿，站起身道：“这本《田园杂记》干系重大，我得即刻禀告云扬老祖，你也随我一同前去吧！”
    居然要去见云扬老祖？
    李青元眼前一亮，以前只在宴会时远远地看过云扬老祖一眼，此番竟能近距离相见，不禁难掩激动之情。
    ……
    洞府内，李青元神色恭敬地站在李长峰身后，忍不住抬头偷瞄端坐在云床之上的云扬老祖，只觉得较前几日远远相望时，这位老祖竟是瘦了一大圈的样子，显得有些憔悴。
    “很好！是个好孩子。”李云扬放下手中的《田园杂记》，笑眯眯地看向李青元，顾盼之间，毫无常年显露于外的霸气凛然，反而带有几分童真。
    “好孩子，你先下去罢！”李云扬满目关怀和慈爱，语气轻快道：“老祖一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多谢老祖！”李青元恭声告退。
    ……
    李青元退下后，李云扬收起笑意，长叹一声，向面前的李长峰沉声问道：“长峰，你们几个恢复得怎么样？”
    “禀告老祖。”李长峰向前一步，语气平静道：“耗尽库中灵药，总算让伤势都稳定下来了，但族中筑基除了真岳，其他人的本源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估计大道难以再进了……”
    “苦了你们几个了！”李云扬又长叹一声，苦涩道：“这些年以来，以我的修为战力，本是能轻易灭了那三宗的，但我又一直觉得，白家旧地如果只有咱们一家独大，早晚会变成一潭死水，对于培养后辈子弟很不利……”
    “老祖！”李长峰凄然一叹，跪在地上老泪纵横：“这些我又岂会不知？是我等有愧老祖栽培啊……玉寰老祖说的没错，我们这些家族长老，平日里只知溺爱后辈，不仅不利于后辈修行，还加剧了嫡支矛盾，这才使家族遭受此劫，我们几个都是家族的罪人啊！”
    “唉，这又如何怨得了你们！”李云扬走下云床，摸着李长峰白发苍苍的脑袋，摇头苦笑道：“我近几日一直在想玉寰说过的话，或许修仙家族的发展，真的有其瓶颈所在，我李家已是白家旧地一霸，在血脉羁绊之下，又哪里忍心让后辈子弟如我等小时候一样艰苦……”
    李云扬一边安慰着哭泣不止的李长峰，一边喃喃自语道：“或许是到了该改变的时候了，但这步路一旦踏出就再也没法回头，总得分开下注，给家族留下一条后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