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上武当龙象送书

    这一年，徐龙象十二岁，徐骁决定让他出一趟北凉王府，去那江湖地位超然的武当，见两个人。
    这位北凉的小王爷，非但生来就是金刚境，生长亦快于众人远矣，九岁时，已与成年男子无异，随后的年月，便再不成长，亦不衰老，就一直维持着二十出头的年轻公子模样，颇似谪仙临凡。
    一向豁达的北凉王徐骁，对此也纳闷过一段时间，但不久便释怀了，心想：“古往今来，好大儿总难免与众不同，那神话传说里的哪吒，不也让李靖这个做父亲的忍了三年，才终于怀出来么……”
    我儿徐龙象，有仙人之资啊。
    ……
    武当山共有两池四潭九井十一洞二十四涧三十六岩八十一座巍峨山峰，五里一庵十里宫，红墙绿瓦望玲珑。
    以坐落于玉柱峰的太真宫为中心，八十一座巍峨山峰环绕周围，众星拱月，形成名闻天下的“八十一峰朝大顶”之奇景。
    武当，原为前朝道家执牛耳者，连龙虎山亦要稍逊其风骚，奈何如今的离阳王朝与龙虎山天师同姓赵，尊龙虎而贬武当，这才使得龙虎山成为了当今天下的道家正统。
    不过，纵使如此，沉寂多年的武当依旧不容小觑。
    毕竟上千年的深厚底蕴，摆在那里。
    这一日，武当山门的“玄武当兴”牌坊前，来了二位客人。
    一老一少，一仆一主。
    老的那位，背负着一个被陈年旧布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行囊，头发花白，一张老脸皱得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少的那位，则二十出头的模样，一袭素色长衫，纵然衣着朴素，亦当得起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老黄，往后几日，可没肉吃，没黄酒喝了。正好也换换口味，听说武当的道家斋饭，倒是一绝。”
    老黄听到自家公子如此说，眼神那叫一个幽怨，比陵州大街上被徐凤年调戏了的黄花闺女还要可怜兮兮。
    徐龙象哪里受得住这眼神，忙道：“好了，老黄，大不了到时收买几个小道士，下山给你沽几壶黄酒就是了。”
    老黄呵呵一笑，露出一口中门大开的黄牙，贼憨厚贼可笑。
    徐龙象给武当守山门的道士们送去拜帖，帖上落款，乃是他的化名。
    任谁也想不到，这位带着不起眼老仆上武当的浊世佳公子，居然会是那仅有十二岁的北凉小王爷。
    出门前，徐骁还琢磨着给徐龙象起什么化名，行走江湖，徐龙象当即提笔，写下“季青临”三字。
    武当山上，一个相貌清逸的年轻道士，倒骑青牛出了小莲花峰，旋即将青牛放了，神色惊惶地下山而去，直奔武当山脚。
    “今日解签，不宜下山，不宜下山呐……”
    年轻道士口中不住地念叨，路遇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道士给他打招呼，叫他“师叔”，他都一时未留意到，匆匆经过。
    年纪早已过了一甲子的老道士十分疑惑，平日里和蔼可亲、气定神闲的师叔，今日为何如此惊惶地下山？
    难道山下有老虎不成？
    ……
    不多时，季青临便瞧见一个鬼鬼祟祟的熟悉身影，躲在玉清宫拐角处，探出一颗惶恐的脑袋，登时忍俊不禁，“放心吧，他没来。”
    那年轻道士如释重负，走了出来。
    守门的道士们见到是他来了，心下俱是大惊，没想到掌教竟会让他亲自下山迎接两位客人，连忙躬身行礼，齐声恭敬道：“师叔祖！”
    被众道士齐声称呼“师叔祖”的年轻道士，姓洪，名洗象，看上去虽是不到而立之年的年轻样子，辈分却已和武当山上的玉柱峰一般高了。
    五岁那年，洪洗象被上一代武当掌教带上山，收为闭关弟子。
    从此，这一代掌教王重楼便多了一位小师弟。
    这位喜欢倒骑青牛的年轻师叔祖，辈分虽高，却从不摆什么架子，待人随和，在武当山一众后辈中口碑极好，人人都赞他脾气极好，学问极深，风雅极妙。
    曾有一位香客，并不知洪洗象是武当师叔祖级的人物，全然将他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小道士，让他给自己背行李，这位年轻的师叔祖竟丝毫不恼，笑吟吟地将这位香客的行李背上了山顶。
    事后，众多后辈为他鸣不平，年轻师叔祖一笑置之，洒然道：“他是我们武当的香客，为他背一背行李，应该的。”
    在武当山上后辈无数的洪洗象走到季青临身前，仍是四处张望，朝季青临抛了一个你知我知天地都不知道的眼神：“他真的没来？”
    季青临回丢过去一个眼神：“真的。我就不明白了……你一个立志要做天下第一的人，怕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膏粱子弟做什么？”
    这位武当山的年轻师叔祖再还一个眼神：“没来就好，没来就好……对了，那个带了没？上本看腻了。”
    季青临白了他一眼：“出息。”
    ……
    俩人眉来眼去，看得旁观的众人一脸茫然，不知道这哥俩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不过在众道士们的眼中，无论洪洗象做什么，都会令他们由衷敬佩，看明白了固然是高人风范，看不明白，那也是天机不可泄露，真人不露相……
    最终，在众道士们疑惑而又敬佩的神情中，他们的年轻师叔祖转身潇洒前行，一身道不尽的出尘之气，带着季青临和老黄拾阶而上武当山。
    他们不知道的是，当三人到了一处僻静地方，在他们心目中仅次于仙人一指断沧澜的掌教王重楼的那位年轻师叔祖，所做第一件事，就是转过身来，向季青临索要了一本新的带图禁书。
    洪洗象接过此书，粗略浏览一番，登时面红耳赤，心如脱兔，忙自怀中取出一卷封皮是《灵源大道歌》的道教典籍，将封皮揭下，贴在这本新的带图禁书上。
    武当山的道士们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这位被掌教王重楼赞誉一句“天下武学和道统都将一肩当之”的年轻师叔祖，每日行走坐卧吃喝拉撒都不离手的道教典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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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了，还有一章睡醒了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