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理由

    所有的加略战士好像疯狂了，悍不畏死的冲向天使，企图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天使的性命。
    霍顿也疯狂了，他作为一个将军，一个手握远征军数十万人性命前途的将军，本该是理性与冷静的，但此时却任意的挥洒感性的一面。
    苏明不理解，他见到霍顿之后的所有画面在此时闪过脑海，他很确定，霍顿的状态不对。
    这场战争对加略文明来说是毫无胜算的，霍顿应该很清楚这一点，但他依旧任由战争的爆发，甚至还有意识的推动事态发展到这种程度。
    自己的要求说的很清楚，不过就是一些古老的文献而已，并且霍顿作为一个将军，绝不是无智之人。
    他应该能从双方的交谈中发现自己最终的意图——找寻天使。
    他也应该会想到，自己所代表的天使不会在加略星呆很久的时间，所以不会对加略的内政有很大影响。
    那么他……为什么会任由战争的深渊降临，吞噬他的整个心神，甚至将要吞噬所有加略战士的性命。
    苏明一时间想不通，但战争还在继续，事态既然已经发展到现在的程度，那么苏明能做的只有迎接战争。
    他的银刃开始选择其他的目标，天上被他控制的五百艘巨大战舰也开始射出攻击。
    已经有天使生死不知，不能再继续留有一丝一毫的幻想，幻想对方能够在下一刻清醒过来，主动放弃战争。
    五百艘战舰上多达数千的中小型副炮，开始锁定目标，找到空隙后接连发射，每一击都有一艘小型战舰被击毁。
    霍顿在冲天的火光中目眦尽裂，苏明的声音在此时出现在他的耳边，他转身，发现苏明静静站在他的身旁。
    天上的炮火依旧倾泻着，将两人的脸都映红。
    “觉得怎样？还要打吗？”苏明的话在炮火中清晰的传入他的耳中。
    霍顿咬牙，指着天上攻击着的战舰：“是你们，是你们闯入了我们的地方，然后发动了战争！”
    苏明摇了摇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虫洞瞬间打开，下一刻两人便出现在高空，俯视着整个战场。
    苏明看着霍顿一瞬间的身形不稳，然后很快的调整外骨骼装甲的状态，稳当的悬浮在空中。
    苏明指着下方，说道：“你看看，你们的战士在伤亡，在献出生命，而这不过是因为你们指挥部的一个命令。”
    他说着在空中向前行走两步，张开双臂面对着霍顿，月白的大袖在狂风中舞动，如羽翼。
    “你应该明白，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对你我双方来说都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发动战争。”
    “之前的小玩意已经说的很明白，那只是一个显示自身实力的动作，表示我们有和你们交换交谈的资格，但你们依旧选择战争，这不合理。”
    霍顿冷呵一声，出声道：“确实，你说的我都明白，但你或许不会理解，一个科技发达，文化昌盛的文明，如果有一天，宗教传说中的神突然降临，会对所有民众的精神造成多大的冲击……”
    苏明皱起了眉，他确实不理解，正因为对方的科技发达文明昌盛，所以这点弊端反而不是问题。
    毕竟是科技文明，而且发展到这个程度，与宗教信仰相对的唯物意识应该早就被传播并普及。
    苏明想起遥远地球时的过往，那才只是核前时代的文明国度，宗教的地位都已经被削弱到了极点，没道理一个宇航级的文明还会害怕这些。
    他沉吟了一阵说道：“这不是理由。”
    “我也不想彻底覆灭你们这一支远征军，这会让我前往你们母星后的处境更糟，但你们现在的样子，将注定这支远征军的命运是灭亡。”
    霍顿笑了起来，“看来你对我们文明的理解还是不够深入，天使的信仰在千年的时间里早已深入人心……”
    “这更不合理，你们的士兵初次见面时，就毫无一点信仰的样子，提着光剑拿着枪械向天使冲杀。”苏明打断他的话。
    “是。”霍顿点头，“天使确是是信仰，但如果你在茫茫宇宙中，见到一个长着翅膀的人型生物，你会在第一时间的震惊后，还把他和你的神联系起来？”
    “为什么不能？”
    “因为神就应该只是写在纸上，说在嘴里，而不是出现在眼前。”霍顿的表情狰狞起来：“神就应该是虚无缥缈的，他不该有实体，也不该有朝一日降临……”
    苏明深吸了口气：“你们可以把我们当作外星人，而不是神，把我们当作一个有求于你们的外星人，然后我们来交换一些各自想要的。”
    “如果你们要科技的提升，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技术，比如反物质之类的，更高级的能量利用……这是宇航级文明下一个发展方向。”
    “不不不。”霍顿说了一连串的不，摇头道：“如果是单纯当做外星人的话…”
    “按照加略人的主流观念从来不会如此，我们是帝制文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观念深入人心，更别说在与外星人的交流中了，皇帝会强硬要求绝对主导权。”
    “但是面对天使，我们天然就没有了主导权，我们的皇帝登基之时，还要在天使的圣像面前加冕。”
    “但你们是一个文明，文明就应该学会妥协和让步。”
    苏明说着，指了指下方的战场，“看吧，你们没有能力索要主导权。”
    但是苏明又说道：“但我可以给你主导权，你们可以提出条件，不违背天使的原则，我会尽可能答应。”
    “我们要你们肉身横渡宇宙的技术……”霍顿突然斜眼看了苏明一眼，“这能答应吗？”
    苏明摇头，很是无奈：“这不可能，请提出宇航级文明范围内的条件。”
    “看吧。”霍顿也无奈：“我了解我的皇帝，他绝对会想要你们的这种技术，但你们不给，那就只能自己拿了。而且他在见到你们的数量如此稀少，动手的可能几乎是百分之百。”
    霍顿叹了口气：“我怎么能不知道与天使战斗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但我现在按照加略文明的基本行为准则来行事，这一支舰队覆灭后，也可以为母星做一个前车之鉴。”
    苏明沉默，眼前的将军想的更多，如果按照他的设想，那么天使降临加略母星之后就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被愤怒的加略人群起而攻，另一种是意识到天使不好惹，而恭恭敬敬。
    苏明希望是第二种，他看向霍顿：“所以这才是你坚持战争的原因，为文明主体做一个对抗天使的样本？”
    霍顿又摇头：“一部分而已，我也确实不喜欢神这个概念，还有最初被你那小玩意攻击时想要战争，是因为对天使没有一个十分清晰的认知，但后来嘛……”
    “更多的是伊登那小子在暗中推动，他影响了一批人的思想，而这批人很多都是有一定指挥权的……”
    他说着笑起来，“要是没有我的默认和帮忙，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煽动军人这个群体的思想。”
    苏明知道，战争绝对不可能在一方彻底失败之前落下帷幕了，但他还是最后问了一句：“确定还要打吗？”
    霍顿点头，“战争，自然会打下去……”他说着朝着下方的战场看了一眼，眼神幽深，“战争，神……”
    然后关闭推进器，直接从高空落向混乱的战场。
    苏明眼神深邃的看着他离开，深深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