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不是我做的游戏

    刘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站在被雾霾遮蔽的森林世界里，眼前草地呈现出棕黑色，天空也是雾蒙蒙的一片，站在树下抬头一百八十度都看不到透光。
    他的视线只能到达眼前六到七格的范围，再深处就是那一片还在扰动的白色迷雾。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只穿着一件军绿色的裤衩子遮羞，光脚光腿手里拿着一个木头匕首。
    刘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前的这个场景太熟悉，一看就是某个不专业的厂商做出来的垃圾游戏。
    但画面的清晰度很高，除了建模做得很没有常理外，就像站在真实的世界中一样。他还从未见过建模做得垃圾，却拥有3a大作画质的作品。所以这事有点反常。
    他决定往前走几步，跑一下地图把迷雾驱散再说，当他靠近白雾的边缘时，才发现这迷雾根本无法散去，反而像轻柔的小手触摸着他，感觉皮肤上凉丝丝的。
    迷雾与正常空间的边缘就是如此泾渭分明，就像眼前圈了一道雾气墙。这应该不是bug，而是完全不考虑常识的游戏特性。
    一只触手突然从雾气中伸出来，卷曲地缠住了他的手臂，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也吓得他丢掉了半个魂。
    “什么玩意！”
    紧接着又有一条触手伸出来缠住了他的腰，那滑腻的表皮和触手上黑色的利齿都让人毛骨悚然。
    “哇，呀呀，救命啊。”
    刘良惨叫着眼睁睁地看着头上的血条消失殆尽，然后嗖的地白光一闪，他在原地复活了。
    触手突然又伸了出来，再次将他缠住，白光一闪，又原地复活。
    “还来！”
    刷！刷！刷！刷！
    白光来回闪了十几次，刘良落入无限复活死亡的死循环，死得自己都快麻木了。
    这是哪个沙雕做的沙雕游戏，连死亡回到出生点都不知道做？在战争迷雾里加怪物触手是几个意思？
    他冷不丁想了起来，这不是自己的作品吗？虽然在画质上有天差地别的区别，但建模还是那个建模，怪不得这个场景看起来如此熟悉。
    ……
    还记得在两年前，刘良是一家公司的程序猿，头发稀疏，穿格子衬衫，按时上班，经常加班，虚心接受产品经理的批评指导。
    他某个深夜在格子间加班的时候，思绪突然从工作中抽离出片刻，认为自己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敲击没有灵魂的代码上。他应该辞职做游戏，做一款减压解闷有趣伟大的游戏，放在某平台上赚钱，从而实现自己的财富自由。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的专长只是编写代码。一款良心的游戏需要美工做画风，需要剧情文本，也需要配乐，以他现在的水平根本做不出来。
    刘良开始四处寻找合作伙伴，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找到一个独立游戏团队，而且刚刚好他们负责程序设计的伙伴出走，正缺自己这样的。
    他找到了这个团队的联系方式，互相加了微信，顺便把自己最近练手做出来的一个小游戏发给对方，以展现自己的实力。
    “你好，兄弟，这是我最近的作品，我把文件给你发过去。”
    “好的，我看一下啊。”
    他把游戏发过去以后，便放心地在家里等消息，结果等了三天也不见对方回复。
    刘良心痒难耐主动向对方询问：“怎么样？”
    微信弹窗发来了回复：“游戏做的很好。”
    这人挺奇怪，既然做的不错，为毛不早点回消息。
    聊天窗口中又弹出一条信息：“以后不要做了，好好找个工作。”
    刘良睁大眼干瞪着屏幕，心情顿时不好了，是这帮人有眼无珠，还是自己真的不适合做游戏。
    当然不是！男人最不怕的就是别人否定，他也绝对不会让别人指着鼻子说你不行，除非是真的不行。
    你们既然不让我加入，那老子就自己组团。
    刘良开始给自己的同学舍友打电话，找到了做美工的赵胖和做文案的姜峰，三人一拍即合开始规划设计游戏。
    他们做的这款游戏叫做《诡域秘境》，融合了时下所有游戏流行元素，什么沙盒、建造、开放世界、恐怖、打怪、蒸汽朋克，克苏鲁，什么流行就往里加什么，简直是究极缝合怪。如果不是因为画风不能容纳修仙元素，他们还真能往里面加飞剑和炼丹系统。
    什么都想要的结果就是什么都稀松，本来想做成一款六边形游戏，结果变成了战五渣。不但优化做的差，画面建模也很廉价，关键还一堆bug。
    但他们非常自信，把做出来的游戏简单测试了一下，便上传到了某游戏平台。
    游戏最初的下载量还非常可观，大概有几百个，但随着评论区各种差评涌出来，下载量一落千丈，简直让人心塞。
    “作者这是在bug上面做了个游戏吧。”
    “你学的是面向bug编程吗？”
    “哎呀，你们都别骂作者了，作者凭着十年专业写bug的经验编出来的游戏骗钱也是挺不容易的。”
    “就这垃圾游戏还卖五十块钱，倒找给我五块钱都不玩。”
    刘良一气之下把这些差评都删除了，但下载量还是没有起色，他又到别的游戏测评网站上搜自己的游戏，结果都是反向安利，似乎这款游戏已经彻底失败，完全没有了拯救的余地。
    刘良注册了账号跟他们对线，结果越骂越气，便发赌咒说希望把你们都弄到我的游戏里去，让你们承受一下身临其境的感觉。
    或许是某个未知的存在正等待着这样的愿望，他的话突然就得到了应验，像被闪电击中打了个激灵，刘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醒来后就来到了自己的游戏世界，还让游戏的特性整得死去活来。
    这短短的一瞬间他已经死了十几次，每一次泛起白光复活，就开始思考对策怎么办？
    现在死亡已经对他造不成任何恐吓，只会让游戏体验越来越差，他甚至已经体会到骂游戏垃圾的人的心情。不过他还是得给自己找回点面子，原地死亡原地复活只是游戏的特性，只要退出游戏重新进去就行了。
    但此刻最大的问题是，他无法退出游戏，找不到关于任何设置游戏画面和关闭游戏的选项。
    不过刘良还是发现了不一样的细节，当他被触手缠死绞杀后，复活时身体会稍稍偏离雾气一点点，但马上就会被触手给拽回去杀掉。
    该如何利用这一点点的偏差逃脱出去？幸好本游戏还有自杀这一功能。
    为什么一个生存建造沙盒游戏怎么还有自杀选项？刘良这就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他制造自杀这个选项本来就是为了应对被某些地形bug卡住脱不出去的尴尬。
    他把握住死亡后这一丁点的时间，抢在触手缠住身体之前，先用新手武器木匕首将自己刺死，游戏机制就会判定为死亡，触手也就不再攻击。
    “别过来啊，我死给你看。”
    他双手握住匕首插进了肚子里，瞬间白光一闪死亡，复活时身体向外偏离了四分之一格，然后再挥刀自杀，复活时再偏离一点，然后又自杀，就这样死着死着死出了触手的攻击半径。
    他快跑两步离开这片雾气，但物品栏里的武器和新手礼包都掉光了，只剩下一个裤衩子。
    这些浓雾只能用火把驱散，等找到制作火把的材料后再回来寻找也不迟。
    刘良走向了没有浓雾的区域，他的上方也突然弹出硕大的气泡对话框。
    “欢迎来到《诡域秘境》的世界，玩家将在这个世界生存、建造、种田、打怪、驱散邪神带来的迷雾，打败最后的boss。只有完成所有剧情通关才能够离开游戏哦。”
    “怎么回事？没有最后这句！”刘良搞不懂了，抬头望着气泡大声喊道：“赵胖子！姜峰！是你们吗？别开玩笑啊，赶紧把我弄出去！快点的！”
    气泡对话框消失了，没有人回应他。
    他自己做的游戏自己很清楚，开局难度自带地狱，强行硬核，几千个小时的游戏时长都不一定能肝下来的那种。连许多老玩家都吐槽它小怪和boss一样强，boss比神还要强。
    现在先梳理一下剧情，一个神秘的玩家被穿越到这个奇怪的大陆，陆地的表面被99%的迷雾所覆盖，雾气中藏着各种不可名状的强大怪物，只有人造的光源才能驱散这些雾霾，但这只是暂时的，一旦光源熄灭迷雾就会卷土重来。
    这个迷雾笼罩的大陆上曾经有一个辉煌的蒸汽文明，但文明的进程最终被克苏鲁所毁灭，只剩下残存的遗迹被森林包围覆盖。玩家的任务就是通过不断探索发掘旧蒸汽文明的遗迹，了解文明覆灭的原因，找到对抗并消灭克苏鲁的办法。
    他现在所站立位置的附近，就有一个蒸汽文明的遗迹，遗迹里有一台焚化炉，是拥有30格照亮范围的神器。
    他向前走了十几格，看见了残破的围墙，墙里面有一座建筑物倒塌了一半，有个形似炼丹炉但锈迹斑斑的东西就坐落在中央，它身上带着轮轴和齿轮这种旧工业文明的遗迹，这就是焚化炉了。
    刘良上前费力地打开焚化炉的盖子，可以看到炉膛里面还残留着明火，但已经燃料不足快要熄灭了。
    这时他的旁边弹出气泡温馨提示：焚化炉快要熄灭了，如果不找到燃料，迷雾就会包围过来。
    看看咱做的游戏，连信息提示都有，全面性直追暴雪、育碧、任天堂等一线大厂。
    但现在不是吹逼的时候，他走出废墟看到那些白雾正在翻滚着向这里逼近，再不找燃料连生存空间都没有了。
    幸好废墟旁边有几棵小树，他走上前去双手对着一棵使劲抓挠，抓了十几下连树皮都没有挠下来。
    就在刘良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突然看见地上躺着一节干尸，像枯树皮似的还摆着妖娆的体态。
    当游戏的画质太高时，去捡这条干尸就显得太渗人，美工赵胖还把干尸画得如此怪异，让人产生强烈的生理反应。
    他弯腰下去把这干尸用公主抱抱起来，强忍着不适往废墟里奔去，走到打开盖子的焚化炉前，最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干尸。
    这玩意生前一定是个女人，因为她躺着的姿态像极了睡倒的维纳斯，下巴看起来也很尖，扔到炉子里有些可惜了，应该找个地方摆起来当雕像。
    干尸垂闭的眼皮猛然间睁了开来，眼睛里放着睿智的光芒。
    “我的妈呀！”
    刘良吓得慌忙把干尸塞进炉子里，然而这干尸却突然挣扎着活了过来，嘴里发出嘶哑的尖叫声，干枝似的手指在灰烬上胡乱地抓爬着。
    “我操！我操！”
    刘良慌忙抬起腿，对准了干尸往炉子里面踹，但对方就是不肯当柴，双手抓住炉子边缘往出爬，还朝他张开了狰狞的口器。
    干尸的双腿在炉子里燃烧起来，惨叫声变得更加凄厉，就像在刘良的耳膜里划玻璃。
    刘良费尽全身力气，对着干尸连踹了五六脚，然后猛地关上炉盖，双手转动轮轴把盖子锁死。
    他倒退两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近去看炉子上方的观察孔，干尸全身燃烧起火焰正在里面挣扎舞蹈，还把灰白的瞳孔对上观察孔，发出凄厉的声波武器，骇得刘良跌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抚摸着自己的胸脯恢复平静，才细细回想刚才发生的这一切，得出一条可怕的结论：这不是我做的游戏！
    他的团队如果有这样的水平把游戏做得如此精细，那他早就发财了，用得着苦逼地与玩家对线吗？
    但这又是他的游戏，更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东西借用了他的地图和他的设定，借用了他的剧情和程序代码，甚至连bug都是他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