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淘到黄金了？

    看方泊吃得正香，张老板端过一把凳子坐了下来，从兜里掏出烟盒。
    “方导儿，介意我抽支烟吗？”
    见他似乎有话要说，方泊停下筷子，“没事，你抽吧。”
    “啪”的一声轻响过后，打火机上燃起一簇火苗。
    “嘶，呼。”
    张老板点燃香烟，凑到嘴边吸了一口，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
    透过朦胧的雾气，方泊似乎从这位向来笑脸迎人的胖老板眼中看到了几分唏嘘。
    说实在的，张老板平日里总是透着一股小生意人的精明，如今忽然变得深沉起来，这幅画面给人的感觉还挺违和的。
    “方导儿，你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方泊想了想，没猜出来，“不知道。”
    “我以前也是个横漂。”
    张老板的眼神由实到虚，逐渐没了焦距，似乎是回忆起了曾经的青葱岁月。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当时我也做着明星梦，身上揣着几百块钱就跑到横店做起了群演。”
    说到这儿，张老板故态复萌，终于深沉不下去了，一拍大腿，音量也提了起来，“结果四年的群演当下来，没当成明星不说，还一分钱也没攒到，合着四年都白干了！”
    本以为老张今天要讲述一下曾经的光辉岁月，方泊都做好准备陪他感动一下了，没想到才刚起了个范儿，老张就回归本性了。
    “咳咳。”方泊摸了摸鼻子，忍住笑意，附和道：“那然后呢？”
    “然后嘛。”
    张老板故意停顿一下，吊足方泊的胃口后，才接着说道：“我这一琢磨，觉得自己可能是挣不了演员这份钱了，但要不怎么说天无绝人之路呢，我又转念一想，我还可以挣其他演员的钱啊！”
    说到自己的发家史，他的胖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得意，微微晃动着脑袋，“每年在横店拍戏的剧组少说也有一百来个，更别说年年都有那么多群演在往这钻，你想这市场得有多大。不管是大明星，还是小群演，是人总归就要吃饭，我开个饭店挣他们的钱，不比当个群演靠谱多了嘛！”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方泊面色一正，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发自肺腑地称赞道：“这就是差异化竞争啊。”
    “嘿嘿嘿。”老张笑得格外开心，脸上的肉都堆在了一起。
    “诶，等等。张老板，你这话好像有弦外之音啊，我算是想明白了，你这是在提点我呢。”
    方泊琢磨了一下，试探性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发现一个行业不适合自己，就要趁早抽身，这样才能及时止损，对不对？”
    “不不不，方导儿你想岔了。”
    张老板摆手否认，晃悠着脑袋说道：“我的意思是啊，趁着年轻，就要闯一闯，只要认准了，闷着头先干几年再说，要不然怎么能知道究竟什么行业适合自己呢。”
    “哦，受教了！”
    方泊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惊讶于张老板的思路之清奇。
    “老板，客人点完菜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间隙，服务生小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好不容易能在方泊面前显摆一会，张老板本来谈兴正浓，还想接着说下去，不过终究还是赚钱重要，咂了咂嘴，“方导儿，那就不打扰你吃饭了，我忙去了。”
    “好。”
    目送他走出房间后，方泊不禁哑然失笑。
    之前没看出来，张老板这人确实很有意思。
    忙活一上午，试镜了这么多人却一无所获，要说方泊心里一点都不郁闷，那当然是假的，可要说有多郁闷，好像也不见得。
    毕竟他的眼光从一开始就放得很远，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点小小的困难，还远没到让他受挫的程度。
    仅有的那点烦躁，经过张老板的一番插科打诨之后，也变得烟消云散了。
    吃过午饭，方泊重振精神，投入到下午的试镜工作中。
    ……
    咚咚咚。
    试镜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四点，忙了大半天的方泊难免有些疲惫，坐在椅子上打起了哈欠，直到敲门的声音响起。
    “进来。”
    “导演你好，我是来试镜的演员，我叫徐宏盛。”
    见到来人，方泊挑挑眉，不禁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进门这人年纪约莫40岁，身高大概在1米75到1米8之间，身材不胖不瘦，宽鼻翼和低鼻梁让他的长相看起来比较憨厚，但在不自觉间微微皱起的眉毛又显出了几分愁苦。
    这跟“何三水”的人物形象简直如出一辙！
    方泊眼神微动，却收住了表情，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表露出来，只是淡淡说道：“你好，请坐吧。”
    待徐宏盛坐下，方泊没像之前那样直接给他剧本，而是和他闲聊了起来，“好奇问一下，你进入演员这行的时间应该不短了吧？”
    “害，这就是导演你抬举我了，我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特约，混口饭吃而已，谈不上什么演员不演员的。”
    徐宏盛说话虽然谦虚，但言谈之间并不拘谨，思考一下后说道：“不过来横店的时间确实有几年了，我是零九年来的，这一晃都快五年了。”
    “哦。”方泊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这几年应该也演过不少角色了吧，一般都是什么类型的？”
    徐宏盛憨厚地笑了笑，“像我这样的小特约，真要说起来，角色倒是演了不少，但都是些一两句台词的小角色，顶多就能在镜头前晃一下而已。类型的话，一般就演些普通人，比如反派身边的小喽啰之类的。”
    闲聊几句后，方泊内心已经对徐宏盛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于是按照试镜流程，将剧本递给了他。
    “这是试镜要用的剧本，你先看一下。”
    “好。”徐宏盛微微起身，探过身子，用双手接过剧本，坐下仔细读了起来。
    第一场戏拢共才十多句台词，外加一点简单的人物背景介绍，前面的试镜者顶多看个三五分钟就开始表演了，上午第一个来试镜的吴大实更是只看了两分钟。
    但徐宏盛不一样，他看得很慢，而且看完一遍后，他紧接着又开始看第二遍，薄薄的一页纸仿佛看起来就没完了。
    他的表情也变得非常认真，眉头紧蹙，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像是在复述人物的台词。
    演员肯静下心来琢磨剧本，这当然是件好事。
    所以方泊不仅没有打扰徐宏盛，反而心里越发期待起来。
    或许，自己真的从沙子里淘到黄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