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作哑

    但是慕昭昭明知道她对自己不怀好意，又怎么愿意服侍她，替她穿鞋子呢？
    于是，慕昭昭就上前大大咧咧的坐在床沿上，冲她笑着：“祖母，你起来的可真早，我没来晚吧？”
    随即就看着婆子道：“服侍的人呢，都打量着老夫人年纪大了，就都学会偷懒了，连着屋子里服侍的都没有？”
    又冲老夫人抱怨：“祖母，我看你这边的丫鬟婆子都太没规矩了，屋里头服侍的都没有，要是外人知道了，还以为父亲不是你亲生的，就怠慢你呢？”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她身边得力的婆子丫鬟不少，但是这不是为了名正言顺的使唤慕昭昭，这才特意不让人进来侍候的吗？
    但是现在慕昭昭这么一说，好像是宣平候不孝一般。
    而且她说的话，简直就像是带着刀子。
    没有子嗣，是自己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她却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了。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才没被她给气的晕过去。
    这一刻，她都怀疑，自己干嘛要想不开的让她来自己面前说这些戳心的话？
    她淡淡的道：“不怪她们，是我想和你说说话，就不想让她们来我面前杵着。”
    “喔！原来是我误会了。”慕昭昭冲她一笑，很关切的道：“不过要是她们不听话，祖母也不要替她们遮掩，我把她们卖了，再给你准备几个听话的。”
    说完，就看着愣着一边的婆子道：“你怎么这么没眼色？还不赶紧给老夫人穿鞋子？”
    婆子有点慌，她知道，自家主子是想为难世子妃。
    但是，现在怎么感觉被为难的人成了自己？
    还有自己，好歹也是老夫人身边的得力的管事妈妈，现在却差点就被世子妃指着鼻子骂蠢货了。
    她，她真的是快气疯了。
    慕昭昭就瞪着眼睛：“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了？等下我就去父亲那说个清楚。”
    这下，婆子有点慌了，毕竟宣平候是个孝子，要是他误以为自己倚老卖老怎么办？自己的儿孙可都在府里做事啊。
    老夫人也不好明说：慕昭昭，我是让你来给我穿鞋子的。
    于是，她就只能对婆子微微点头。
    婆子赶紧上前蹲下，替她穿鞋子，还不忘低声赔不是：“都是老奴愚笨，世子妃恕罪。”
    慕昭昭很大度的道：“算了，你们以后有眼色点，好好服侍老夫人就行，这次我就不去向父亲告你们怠慢祖母了。”
    老夫人也缓缓的吐了口气，才道：“昭昭，你来替我梳头，等下陪祖母去佛堂念经。”
    “好啊！”慕昭昭答应的很痛快。
    之前她回门之后，就去祠堂给宣平候府的祖先们上过香。
    现在一听她的话，就明白宣平候府还有个小佛堂。
    不过，念经什么的，自己也不怕。
    屏风西边放着紫檀木的梳妆台，上面有不少珍贵的钗环。
    慕昭昭拿起象牙梳给她梳发。
    婆子悄悄的看了眼老夫人，就低着头开口：“世子妃，老夫人早晚通发要百余下。”
    “哦，这习惯挺好的。”慕昭昭丝毫不以为意，又像是很震惊的道：“哎呀，祖母，之前看你梳着头发，就没发现你有这么多的白头发啊。”
    “哎，都说美人迟暮，这么多白发，看着就老了很多。”
    又像是很关心一般，开口献殷勤：“像我家祖母，就没有什么白头发，要不要我哪天回去替你问一下有没有什么保养头发的好方子？”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被人说自己老了。
    老夫人也不例外。
    她看着光可鉴人的西洋镜里，自己那大半白发，心里的怒火就快要喷涌而出了。
    她咬了咬舌尖，才逼着自己没有失态，尽量保持语气的平淡：“不用了，人，都会老的。”
    “哦，祖母这话也对。”慕昭昭慢悠悠的为她通发，恍然大悟一般：“不过也是，想来是祖父不在了，祖母也没心情保养自己了。”
    老夫人不愿再开口，免得一个控制不好，就会对她破口大骂。
    她心里现在也开始怀疑了，自己让她来，是想借着晨昏定省为难她的，现在怎么感觉被为难的人成了自己？
    就冲慕昭昭这口无遮拦的性子，老太太都怀疑自己会被她给气的提早去见老宣平候。
    慕昭昭又问：“祖母，我通发的手艺不错吧？没有弄疼你吧？”
    她是不想在这上面让她挑理，因此都没有故意扯她的头发。
    当然，她的头发不多，也很顺滑是关键。
    不过要是她敢说自己手艺不好，慕昭昭也不会介意让她知道，什么才是‘头疼’。
    “嗯，挺好的。”老夫人很想让她保持安静。
    慕昭昭听了就得意的笑：“多谢祖母夸奖，既然祖母不嫌弃我的手艺，那我以后每天早上都来给祖母请安，给你梳头。”
    又继续开口，巴拉巴拉的说自家祖母是怎么保养头发的。
    婆子见老夫人不停的深呼吸，都担心老夫人被气出个好歹，赶紧开口：“世子妃，您已经通了百余下头发了。”
    “喔！”慕昭昭一脸的意犹未尽，随即准备替她挽发：“祖母，你喜欢什么发型？”
    “同心髻，朝天髻，随云髻，盘桓髻，惊鹄髻还是堕马髻？”
    不等她说话，又歉意的笑了笑：“看我，祖母都这个年纪了，哪还能梳什么朝天髻，惊鹄髻这些呢？”
    “祖父也不在了，同心髻也不合适，那就是随云髻或者是圆髻才合适，祖母你说对不对？”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才吐出一个字：“对！”
    她很想不顾规矩仪态这些，把慕昭昭给打一顿，再把她骂的狗血淋头。
    可是她是诚安伯府的贵女，享受着锦衣玉食，规矩什么的也都刻在她的脑海里。
    仗着规矩，她能收拾姨娘通房。
    内宅算计，她也能让无辜的孩子死于非命也不手软。
    但是，让她对厌恶的人非打即骂，她却做不出来。
    慕昭昭最终给老夫人梳了个圆髻，又给她插上一对金镶芙蓉宝石花的簪子，还有一对赤金仙桃献寿的长簪，才满意的道：“难怪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一打扮确实精神多了，祖母，你看看还满意吗？”
    老夫人勉强蹦出两个字：“满意！”
    “满意就好。”慕昭昭扶着她起身，笑盈盈的催促：“祖母，时候不早了，咱们得去小佛堂了。”
    “行！”听到这话，老夫人心里竟然是暗暗的送了口气，觉得去佛堂真的是个好主意，起码她能闭嘴了。
    我滴娘啊，这一早上，她不停的叨叨，听得她脑子里都是嗡嗡作响，真的是快要被气疯了。
    两人来到佛堂后，婆子亲自推开门。
    “你去给我点香。”老夫人吩咐慕昭昭，随即她的眼神都盯着慕昭昭的举动。
    就盼着她出了什么差错，自己可以借机让她留下抄经书，捡佛豆。
    “是！”慕昭昭却正经严肃起来，规规矩矩的用左手从一旁香案上的木匣子里抽出了三支竹香，在观世音佛像前的香炉里红烛上点燃后，才递给她。
    自己再用左手抽了三支香点燃，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握住香，高举过头顶作揖，再跪下，高举过头顶作揖。
    香入香炉时，也是应呈平角度。
    上完香后，再肃立合掌，跪在那恭敬礼佛。
    上香拜佛，她这是真心诚意的，一点也没有敷衍。
    自己莫民奇妙的就能重活一世，现在还改变了自己和娘上辈子的命运，她特别感激这满天神佛。
    也盼着老夫人不要在佛堂里出什么幺蛾子，要不然就别怪自己过分了。
    婆子盯着慕昭昭的每一个举动，不管是拿香的手，还是跪下的动作，都是规矩的无可挑剔的，她心里绝望的看了眼老夫人，微微摇了摇头。
    老夫人也没料到慕昭昭竟然没有出错，但是她也确实是信女，不愿在此刻多说什么。
    两人从佛堂出来后，慕昭昭才又开始说话：“祖母，你是要回去歇着了吗？”
    她心里，真的是觉得，两人相看两厌，她看见自己估摸着会吃不下饭。
    那她能做的，就是离她远点。
    希望她也不要再为难自己，大家各回各院，平安无事不就是很好吗？
    但是老夫人却不愿意就这么放过她了。
    既然慕昭昭在佛堂里没出错，那等下她给自己布菜的时候就肯定会出错了。
    因为她能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老太太就笑了笑：“不急，咱们先去用早饭。”
    慕昭昭由衷的佩服她，简直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到现在还想为难自己。
    “是！理应我服侍老夫人用饭。”她也笑了，反正自己没眼色，也不会说话，等下别怪自己让她吃不下饭。
    小客厅里，圆桌上已经摆满了一桌子香气扑鼻的美食。
    哪怕慕昭昭出门之前也吃了一大碗莲子八宝羹，现在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老夫人坐在上首，恰好就看见她那一脸嘴馋的样子，心里得意了起来，风水轮流转，现在总算是轮到自己扬眉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