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章 回家

    厨子这行最讲究手艺。
    末流的厨子以菜做菜，能吃但是没让人再去吃的念头。
    二流厨子以味做菜，美味佳肴让人吃了还想吃。
    好厨子那就是以心做菜，用食物本身的三鲜五味，再加上恰到好处的火候作料，才能色香味俱全。
    加上精美的摆盘，看着赏心悦目，吃了这顿惦记着下顿。
    全厨子是红案厨子，他自认为自己厨艺不差，应该能算的上是二流厨子。
    他擅长把鸡鸭鱼肉这些用来红烧，炒，焖，煎，熘，烩，烹，炸，熬，炖。
    但是侯爷在府里用饭的时候不多，老夫人和夫人小姐们为了好看，很少愿意吃荤菜。
    倒是另外一个善于做鱼虾，还有白案的厨子做的点心更受主子们的喜欢。
    于是他的月银也从原先的八两，一降再降，到现在每个月就只有四两银子了。
    这其中的憋屈就别提了，偏偏他还不能说不干。
    现在他大都时间，都是带着几个学徒，准备府上护卫和小厮丫鬟婆子们的大锅饭的。
    好点的食材也轮不到他动手。
    他祖上就是最早的开国圣上赐给第一任宣平候的，听说那时候的侯爷最喜欢自家太祖的手艺，贴别是那一手杀猪菜和烤全羊的手艺，每个月不仅有十两银子，侯爷吃得好了，还三不五时的有赏赐。
    可惜侯府有了女主人后，他太祖就不用天天忙活了。
    等到了他祖父和他爹，那就越发受到了冷落。
    到他现在，也只是过年过节，宴请的时候，才会忙上几天。
    偏偏像他们这样卖身契都在主子们的手里，实在是没有别的路可走。
    而他现在这一家子，爹早早的去了，娘生他弟弟的时候伤了身子，连着弟弟也是病歪歪的，请医延药好不容易活到七八岁，还是和爹前后脚都没了。
    他的媳妇原本是府上买进来丫鬟，也给自己生了两个儿子，现在肚子里又有一个，也还在干着洒扫的活计。
    但是现在他娘每个月要一两银子左右的药钱，还有自家小子前些天不小心着凉了，一开始他们大意了，等后来病的厉害，反倒是花了不少银子，现在把家底都掏干净了。
    因此全厨子是真的急的不行，好不容易等到今儿，世子妃院子里的丫鬟说让他们准备杀猪宴。
    另外几个厨师不敢吭声应下，还是他开口应下，带着八岁的大儿子开始杀猪，另外的厨师和学徒才上前来搭把手。
    虽然他爹去世的早，但是他爹活着的时候说过，说他像太祖，对烧烤卤之类的大菜更有天赋和手感。
    就是这些年他没机会，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手生了，也不知世子妃能不能满意。
    全厨子心里忐忑的不行，连着剩下的杀猪菜也没胃口吃。
    刘老厨就在那就着猪耳朵，猪大肠抿着小酒，吃的爽歪歪的感叹：“没成想小全你还有这一手啊？这些猪下水的味道还不赖，就是修整起来太麻烦了点。”
    另外做白案的吴厨子多喝了点酒就喜欢侃大山：“你们看出来了没？今儿就是世子妃和侯夫人过招，啧啧啧，也不知道谁胜谁负？”
    “哎，也不知道夫人会不会秋后算账？”
    刘老厨闻言也发愁：“可不是嘛？按着世子妃这性子，改明儿也不知道会让采买的管事买什么进来让咱们整。”
    又看着全厨子幸灾乐祸的道：“你这回大意了，世子妃会不会满意咱们不知道，但是夫人肯定是不满意的。”
    吴厨子也叹息：“哎，来年还不知道是什么观景呢？”
    “吴兄，你也听说了吧？”刘厨子也发愁：“咱们这都两个月没发月银了，现在朱管事还管得越来越严，听说仓库里都要见底了。”
    “可不是嘛，这宣平候府曾经多风光，谁能料到会落到这地步啊？”
    朱二管事走过来，拍了拍全厨子的肩膀，才走到吴厨子他们面前低声提醒：“别喝多了就瞎咧咧，小心祸出口出。”
    吴厨子吓了一跳，紧张的东张西望后，没发现大管事在，才松了口气，抹了把脸道：“是不能喝了，要是被他听到，那我们就惨了。”
    就在这个时候，大房的几个婆子抬着冷掉的饭菜过来了。
    全厨子心里狂跳，紧张的凑过去一看，发现那些菜都像是没动过筷子。
    而且这肉菜冷掉了之后，上面都是一层白花花的猪油，就更没食欲了。
    这下全厨子是心灰意冷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说话。
    管着厨房的朱管事走过来一看，也是叹了口气：“得了，都放进柜子，弄晚饭的时候把这些该热的热，肉什么的都混到大锅菜里。”
    倒是几个婆子笑着道：“中午的菜我们吃着倒是好，要不管事您让我们带一点去，也好给家里的小子们解解馋？”
    朱二管事消瘦，五官端正，看着也有点严肃，他原本是侯府的大管家，曾经谁老侯爷的心腹。
    不过老侯爷去世后，他就被人陷害，最后还是侯爷给了他个脸面，把他调到厨房里来当二管事。
    无他，现在侯爷有他自己得用的人，夫人那边也不满意老侯爷留下的人管家，想换上她自己的人。
    朱二管事顶上的成大管事就是夫人奶兄，他很多事都看在眼里，就当自己是哑巴，是睁眼瞎子。
    他笑了笑：“那可不行，要是晚上还有的多再说。”
    这就是敷衍的话了，现在就连成大管事都不乐意在没有油水的厨房里待着了，就知道府里的日子有多不好过了。
    等到了晚上，那些护院和下人们可不会嫌弃这些有油水的饭菜，哪还能多下来呢？
    婆子被拒绝，冷了脸，没好气的嘀咕：“真的是越来越小气了…”
    外面又有两个穿着玫红色比甲的丫鬟进来，一看那没动菜，递给全厨子一锭二两的银子后，笑着道：“全厨子，这是世子妃赏你的，说你的菜做的好，正好世子回来了，世子妃想让世子也尝尝，这些菜我们就全要了。”
    又指了指全厨子：“劳烦你也跟着我们去一趟，把这些菜都热一下。”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全厨子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收到打赏了，更兴奋的是世子妃喜欢自己的手艺。
    这对他来说，那真的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至于会不会得罪大管事，他也不介意。
    反正自己都轮到烧府上百多个人的大锅菜了，再坏还能坏道哪儿去？
    …
    慕昭昭回来后，就赶紧招呼温嬷嬷和自己身边的丫鬟们坐着一起吃：“今儿都别讲规矩了，这杀猪菜就是人多吃起来才香。”
    她们这边用了点心思，那大锅的酸菜都放进锅子里，还在咕噜噜的冒泡呢？
    另外屋子里暖和，另外的菜也还都是温的，吃着正正好。
    慕昭昭招呼似乎不知道怎么下筷子的温嬷嬷：“嬷嬷，这猪肉炖粉条味道不错，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搭配柔润嫩滑的粉条，汤汁满满的吸收到粉条里了，你吃一口就会喜欢上的。”
    红袖呲溜几口就干掉了半碗粉条，又试了下炒猪肚，也是眼睛一亮：“这个比我以前吃过的还好吃，有嚼劲，还特别香。”
    反正吃到最后，大家都吃撑了。
    就连一开始还矜持的温嬷嬷，最后也是捞酸菜炖血豆腐里的五花肉吃，一点也不腻。
    这边才撤下碗筷，慕昭昭就只能在屋子里遛弯消食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秦慕携着风霜大步走了进来，难掩喜悦的看着她：“昭昭，我回来了。”
    “啊？世子表哥？”慕昭昭见他似乎瘦了不少，以至于五官看着越发显得清隽凌厉了：“你终于回来了，怎么瘦了这么多？用饭了吗？”
    秦慕听到她关心的话，笑容越发明朗：“我没事，你也瘦了不少。”
    但是后面那几个字，说得就不是那么肯定了。
    他也不是眼瞎，就算是昧着自己的良心，也不能说表妹瘦了很多。
    不仅是没瘦，看着似乎还丰盈了那么一点点。
    反正慕昭昭听到他那话，就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夫君你真会开玩笑，我现在虽然是一人吃两人补，但是嬷嬷还是嫌我吃的太多，担心我太胖了以后生孩子受罪呢？”
    不过，她还是喜欢秦慕能对自己睁着眼睛说瞎话。
    毕竟她是俗人，就喜欢听好话。
    秦慕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终于用眼神把碍眼的丫鬟们都瞪的退出去后，才迫不及待的上前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表妹一点也不胖，生儿育女的事不急，咱们还年轻着呢？”
    慕昭昭被他搂在怀里，心里也突然觉得有点满足，虽然他不在的日子，自己也过的很舒坦。
    但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现在被他搂在怀里，才明白过来，原来是缺了他温暖的怀抱。
    在他怀里才明白，原来他的怀抱让自己会特别安心。
    她再一听他的话，就很想骂他是蠢货，自己都说了自己现在是一人吃两人补，他竟然还说什么生儿育女的事不急？
    他这是想到哪儿去了？
    现场版的鸡同鸭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