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豪门旧事

    豪门那些看似复杂的事情，其实一言蔽之，逃不开利益二字。
    四十多年前，认真肯干、吃苦耐劳又有些门道的男人，认了当时搞工程的道上人做大哥，逐渐带起了一支工程队，后来大哥为他介绍了不少资源。一桩桩生意、一项项采购、一位位老板，男人身上有着不属于他年纪的沉稳和野心，随着他接的活儿越来越大，受到的赏识越来越多，他终于被大佬带到一个宴会上，在那里看到了原本可望而不可及的金枝。
    气质优雅的女孩站在她伟岸的父亲身后，笑得温柔而腼腆。所有人都只敢远远地打量她，或者对她的家世自愧不如，打消搭话的念头。而久浸人情的男人知道这些笼子里的金丝雀越是摆出高雅的模样、越是温顺乖巧就越好操控。
    来人长着一张和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们不一样的有些黝黑的硬朗脸庞，他认真而深情地注视着她，没有轻浮的言语搭讪，也没有局促慌乱，年轻的脸上唯有比同龄人更加成熟的神色，给女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一个虽然出身不太好但风评认真努力的男人被他担任本地高官的岳父认可，抱得美人归。即使岳父明哲保身未曾给他提供任何实际的帮助，但仅靠着那个响当当的姓氏，男人也可以在这里横着走。
    对外他和妻子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对内治家严格，培养孩子不曾懈怠过一丝一毫。这哪怕是刨开给别人看，也是挑不出一丝毛病的模范家庭。圈子里羡慕，外人嫉妒，岳父满意，投资人放心，他的事业蒸蒸日上。
    膨胀的心也亦如是。
    女人的身体不好，生下孩子后就更是柔弱。索性那时正是事业上升期，他也无暇顾及太多，家里的事有佣人帮衬，女人也很贴心的从不拿家里的事情打扰他。但实际情况在不大的圈子里总会被有心人探知，对于男人来说，钱、权、色三条欲壑，总有一条难填。
    他本应该不敢的。不是他对女人有多情根深种，而是她就算嫁了人，身后总是立着后盾。
    不过来人开口相劝，每一句劝说都带着钩子。
    离岳父退休的日子过去了多少年？您夫人身体不适您又忍了多久？绷得太紧绳会断，人也一样。哦，当然，隐秘，那是肯定的。不会有人发现，即使发现又怎样？这很常见。这是正当的需求。
    而且现在，他的姓氏在这里比起岳父的姓氏似乎更为好用。
    他接受，他满足，他沉沦。装正经了大半辈子，这隐秘的快乐确实食髓知味。
    他的欲望被填满，代价是换他去填补别人的欲望了。
    像梦一样沉沦的日子过去，再度清醒过来之时，他看着儿子站在一群身着黑衣的人群前，捧着框在乌黑像框里的清瘦女人的照片，无言的盯着他，似乎要把他盯出一个洞。他那时突然发现，他的儿子已经比他要高，比他更年轻，比他更有野心。
    当他坐在会议桌前看到一群人簇拥着他的后继者时，他的失败已成定局。
    对于董事们而言，能力优秀但根基不稳、极好操控的年轻人，比一个作风不端，挪用公款的废料更值得投资。
    君致泉，他的儿子，这名字还是他岳父起的，他和儿子并不亲密，如同他和他的父亲。但他们也如出一辙，冷静、沉着和不择手段一脉相承。
    他很清楚把他赶走后董事们会如何对待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以及他成功背后要还多少人情债，填补多大的窟窿。他都知道，但此刻，会议室里只剩他们俩，他多年没有正眼瞧过的儿子正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眼里的鄙夷和恨意毫不伪装。
    “对外，就说你去国外修养了，当下公司还是要稳定，对你的事情不会太过宣扬。但不要指望有人会帮你出头，以你这几年造成的亏损，受到波及的人没去告你就已经是我努力的结果了。当然，不要想着回来。”
    君致泉几句话随意决定了他的去留，就像讨论今天吃什么一样随意。
    “这是你最喜欢的体面，也是我能留给你最后的体面了。出国之后你如果想继续和那些女人在一起，我也不会拦着。”
    “如果她们还愿意跟着你。”
    这是男人成年之后，少有的体会到被人羞辱的感觉。
    但他也没法发脾气，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输了，输给了自己的儿子，输给了死去的那个女人，和女人身后的靠山。
    临走之前，他看着那张青涩但故作老成的脸，有些熟悉。
    但回望过来的眼神，没有一丝丝是像对着一个父亲的，那里满是鄙夷和嫌弃。
    他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涨红着脸，他大喊道：
    “你那是什么眼神！”
    “你敢用那种眼神看我！”
    君致泉小时候做错事，他总是把人叫到书房，对着他怒吼，这样可以震慑到君致泉，让他心甘情愿的受罚。
    但这回君致泉没有被吓得闭上眼睛躲避，或者发抖，他已经长大了。
    他看着面目可憎的中年男人，仿佛看到了一条丧家犬在朝他狂吠。
    “说够了就离开吧，呆在这里越久，你可怜的名声就越臭。”
    “你！”
    君致泉还没等他动身，就先他一步离开了空旷的会议室。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没有时间和夹着尾巴虚张声势的狗浪费。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你以为你赢了就能万事大吉？”
    “早晚有一天，你会比我更惨！”
    之后是不堪入耳的脏话，君致泉接过秘书递来的文件，头也不回的走上了电梯。
    这是少数高层和君致泉家身边人才有机会知道的君城密辛，而在不明真相的人们眼中，君致泉只是为了夺权将亲生父亲弄下台的不孝子。
    而当年帮助君致泉的那些人，君致泉也知道，维系这些“好心”的纽带只是他能给他们带来的利益。
    这近十年来君致泉或接受或拒绝的利益输送已经不足以填补他们的欲壑，新的人偶需要上台，这是他们父子之间一轮新的决胜负，也是一个除根的好机会。
    虽然这次是他失去簇拥者了，但还好，他的情况比起当年的君复杰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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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写得这么意识流没问题吗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