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零八章 人株（十七）

    “这是什么东西……”
    一路侵蚀下，感知的压制已经变得相当严重。
    以至于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门后的景象，还是让艾柯半神发出了一声不自觉的感叹。
    空间并不算特别大，窗帘也拉得相当严实，配上天花板上的华丽坠饰，一眼望去如同一个方形的珍宝盒。
    然而此刻这个珍宝盒里，几乎每一寸地面全都被浓稠的红色沁染。
    甚至流转之间，还能看到霉菌般的灰白滋长，侵蚀掉一切光泽。
    而在血流成洼的华丽地毯上，一个个成人大小的身躯，正整整齐齐地蜷缩在那里。
    或者说那就是成人。
    一眼望去，付前从每一个躯体上，都轻易辨认出了一张人类面孔。
    啜泣声正是从每一张面孔里发出来。
    “看来我们是找对地方了，很明显这是个婴儿房。”
    一边飞速观察，付前一边随口回答了艾柯的疑问。
    “但我没看到婴儿……”
    其他三人看上去也并没有太否认这一点，不过问题得到解答的艾柯，终于还是被这画风刺激得想说点儿什么。
    “是，但我们有摇篮。”
    目不斜视盯着地上，付前对此不以为意。
    “很多很多摇篮。”
    ……
    没错，地上摆着的整整齐齐的人类身躯，几乎是统一的手抓着腿，把自身拧成一个摇篮的形状，并以柔软的腹部作为摇篮底部。
    只可惜的是，几乎每一只摇篮这个部位都已经被掏空，用更加温暖的腹腔承担了这个职能。
    肆流的浓稠血浆，正是从中淌出来。
    甚至那灰白的菌丝，也是一路反向蔓延回去。
    “几乎都是拉瑞亚家族的人，他们标志性的面孔很有辨识度，甚至有几个我认识的。”
    此时一旁的姞宁也是缓缓开口。
    相比于艾柯，她的情绪明显还是更平静一些，听上去对这个古老王室也更熟悉。
    “这拉瑞亚家族看上去……老龄化有点儿严重啊。”
    相貌特征这些付前自然没有放过，很容易得出类似的结论，不过与此同时他关注的是另外一点。
    摇篮的材料男女皆有，但一眼望去竟是没有一张年轻的面孔。
    “是有点儿，不过没这么严重，他们中有一些似乎经历了快速的衰老。”
    姞宁微微摇头。
    “就像厄姆府宫一样。”
    ……
    “这样确实就合理多了。”
    并没有质疑姞宁女士的说法，下一刻付前弯下腰，用从旁边捡的半截衣架，在血泊之中挑了挑。
    灰白的“菌丝”瞬间变得纷乱，一时看上去竟是像团乱糟糟的头发。
    “这要是那位小朋友的，脱发可就有点儿严重了……”
    很容易分辨出那真的是类似于头发的材质，感慨间付前抬起头，发现自己竟是成了目光的焦点。
    悄然间啜泣声已经是似有若无，闯入者们明显引起了摇篮的注意。
    因为是直接被摆放在地上，那众多头颅第一时间看向的，正是蹲下来高度差距最小的付前，不过紧接着就迅速向上攀升。
    而原本洋溢着各式悲伤的面孔，几乎顷刻变得狰狞。
    可惜没有等啜泣转化为尖叫，一道乌光已经是掠过了它们，并把激发出的怪声连成一曲。
    李老爷子果然是说到做到，直接出手了。
    而手中虽然是量产的，完全配不上他身份的奇门兵器，但竟是看不出任何不顺手的地方()
    。
    速度并不算快得出奇，以至于甚至能看清每个动作。
    短柄，弧刃，乃至每一根短刺，仿佛排练了千百遍般，以一种无比流畅的姿态，依次毁伤了掠过的所有头颅，没有多用一分力气。
    果然逼格亦有差距，这手段比公审大会上那位参剑院半神，感觉还要高端出一筹。
    从未怀疑过老爷子会出手的付前，此刻也是没有错失机会，很是欣赏了一番，甚至再次感叹观感之间的差距。
    相比之下，天启那边到底是过分粗鄙了。
    ……
    不过一息之间，婴儿房重归平静。
    随着头颅破碎，摇篮们的动作瞬间停止，甚至形态都没能继续保持。
    此外从中流淌出来的黄白却也是涂抹到四处，给压抑的暗红中添加了一抹不一样的生动——除了某一处。
    遍地血腥中，有一只摇篮却是被刻意避开，甚至此刻已经再次发出啜泣。
    而这份区别对待，一眼望去似乎也情有可原，因为它是所有摇篮里唯一一个腹腔还保持完整的。
    甚至头颅上的样貌，相比之下也没有那么苍老。
    “卢伊？”
    此时不等招呼，踏过血泊走上前去的姞宁阁下，一番仔细打量后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李赫。
    “应该是，没记错的话虽然位阶不高，但非常擅长净化。”
    后者微微点头。
    这话明显有所指，一时旁观的艾柯似乎意识到什么，喃喃自语。
    “我同样没有在宴会上见到他……”
    “或许我可以尝试叫醒他，让他自己交代一下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而此刻确认眼力没问题的姞宁，也是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计划。
    “可以试试，不要勉强。”
    留下这唯一的一个没有处理，李赫明显是早有此意，不过答应的同时还是没有给太大压力。
    “应该还好，毕竟是超凡者，精神抗性还是要强不少的。”
    一旦到了正事儿，姞宁阁下也是相当雷厉风行，说话间已是上前，淡淡微光在指尖凝聚，并急速变得不稳定。
    嘭……
    虽然没有声音，但在她指尖触及卢伊眉心的时候，付前似乎看到了灵魂被炸出的波浪，激荡中仿佛要离体而去。
    呃——
    啜泣声瞬间停止，伴随着的是身躯的诡异抽搐。
    仿佛被从某种梦魇中惊醒，卢伊喉咙间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猛地睁开了眼。
    然后是看到自己身躯的诡异造型后，更加沙哑的一声低吼。
    “好了卢伊，时间宝贵。”
    完全能理解这份感受，可惜李老爷子并没有给卢伊调试心情的时间，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
    “首先你安全了，然后告诉我们，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