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林龄到医院的第二天几名警察来了医院,询问她事故当天的情况。警察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就走了。
    林龄伤势不重，住院观察两天后就出院了，萧越还需要再多治疗一阵子。
    出了这么大的事,两位主要演员受伤,《侠骨柔情》的拍摄当然只能搁置了。菲姐来接林龄出院,上了车,林龄问道：“剧组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什么时候重新开工？”
    菲姐脸色古怪地呵呵笑了笑：“这部戏恐怕要耽误一段时间了。”
    “怎么了？”林龄连忙问道，“萧越的角色会换人吗？”
    “恐怕要换的不是萧越。昨天周心茜和她的助理被警方带走了。”
    “什么？！”林龄大惊,“周心茜？怎么回事？”
    “你坠马的那匹马马鞍系绳被人松过,警方在上面找到了周心茜助理的手指,请她去警局调查，然后周心茜也被带走了,到现在人还没出来。”
    林龄不可思议：“她们……难道是……”
    菲姐冷笑；“警方调查的最终结果还没出来,不过我估计十有*就是她们干的！”
    林龄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娱乐圈勾心斗角的事情不在少数，背地里使绊子的人林龄见过不少，比如买通工作人员让其他艺人难堪，很多时候受害者也只能忍气吞声。然而上升到了人生伤害，此事就没有那么容易善了了。
    林龄很快沉静下来，指甲抠着自己的掌心：“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菲姐第一次在林龄脸上看到那么冷酷的表情，她怔了一会儿，连忙点头：“当然！你放心！”
    为了侠骨柔情林龄推掉了其他所有的工作，现在剧组暂时停工，林龄就得到了假期。这段空闲的时间，她的行程就在两间医院里来回往返。
    张劭梅术后恢复得并不尽如人意，比较她年纪大了，久病缠身，术后并发症不断，但她一次又一次打败了病魔，继续顽强地挣扎。
    林龄来到病房门口，把手里带的食物送给病房外的看守们：“你们辛苦了，吃点点心吧。”
    自从上次韩潇闹事之后，邱嘉桥就派了人来看守病房，二十四小时轮班，保证不让任何人前来滋扰。
    林龄走进病房，张劭梅恰好醒着，护工正在给她做清洁，林龄上前接过毛巾：“我来吧。”
    护工把东西交给她就退出了病房。
    林龄照顾病人多年，早有经验，熟练地替外婆擦拭身体：“这两天感觉怎么样？”
    张劭梅虚弱地咳了咳，好像是牵扯了不舒服的地方，她皱起了眉头，用手捂住自己的腹部：“比以前好多了。”
    林龄看着她枯瘦的胳膊，心酸极了。张劭梅好不好，她怎么会看不出？经过多年治疗，张劭梅的胳膊上满是淤青和针孔，她的恢复能力大不如前，一个月前打点滴的针孔到现在还清晰可见，想必也还是痛着，又或者已经痛得麻木了。当她自己伤痛发作的时候她才能够体会病人承受的痛苦，而张劭梅每天都要承受，甚至是比她那点小病小痛更多几倍的痛。
    林龄道：“外婆，你不要逞强，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她擦完一条胳膊，又去换另一边，扯到了腰伤，动作一顿，强忍住皱眉的冲动。
    张劭梅问道：“你呢？”
    林龄笑道：“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在拍骆安导演的大戏么，进度已经过半了，很顺利，最近没有我的戏分所以我有几天假期。”她受伤的事情，当然不会告诉张劭梅，让一个病人再为她担心。
    张劭梅慈爱地注视着她：“外婆骗不过你，你也骗不过外婆。你碰到困难了？”
    林龄的动作再次一顿。
    张劭梅叹了口气：“外婆活了七十多年了，见过那么多人，总比你会看人吧？这么多年，你嘴上不说，但你开心不开心，外婆都看得出来。前几年你工作不顺利吧？每天都很辛苦，来看我还要化妆，怕气色不好被我看出来？眼睛里的红血丝跟蜘蛛网似的！脸上扑三斤面粉也看得出黑眼圈！”
    林龄因为张劭梅毒舌的比喻哭笑不得。
    “你前阵子感觉人都精神多了，肯定是碰到好事了，但今天又不开心。”
    林龄颇有些吃惊，半晌后失笑，服气道：“外婆你眼光真老辣。”
    张劭梅得意道：“姜还是老的辣啊！不要不承认！”
    先前的一段时间，林龄确实是扬眉吐气，公众形象得到挽救，又得到了心仪的角色能跟仰慕的导演合作，外婆又找到了合适的肾源，还有……还有邱嘉桥……可最近的事让她明白，困难是永远不会完的，解决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
    然而林龄笑道：“人活着嘛，总有开心不开心的事，这两天可能觉得有点心烦，但过两天就好了。”
    张劭梅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林龄陪着张劭梅说了一会儿话，张劭梅又累了，林龄就静静陪在她身边，看着她睡了过去。然而张劭梅睡得也不安稳，睡梦中眉头不时皱一皱，嘴唇翕动，似乎在说什么。
    林龄小心地把脸凑过去听她的话。
    “疼……苦……别打针了……”
    林龄怔了良久，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病房。关上门的那一刻，她的腰又开始痛，这一次痛得很厉害，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她扶着门喘息了好一会儿，心中一片茫然。
    她会不会，太自私了？
    从张劭梅的医院离开，林龄又叫车去了萧越住的医院。
    走进病房的时候，萧越正坐在床上看剧本，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英俊得令人炫目。他听到声音，放下剧本笑道：“林龄。”
    林龄上前，拿起被他搁在一旁的剧本，发现是《侠骨柔情》的。萧越解释道：“今天骆导跟我通了电话，明虎的角色他会给我留着，不会换人，等剧组开工以后先拍摄别人的部分，我的留到最后拍。我三个月以后拆石膏，就可以回组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林龄先前还十分担心萧越会因伤而被剧组换掉，毕竟对于剧组而言多耽误几天就要多花很多预算，剧组愿意等，也可以让她不那么内疚。
    萧越笑道：“你三天两头来看我，跑得快比我经纪人都勤快了，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林龄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他连忙做出一脸无辜的样子举起双手：“我开玩笑的。”顿了顿，又一本正经道，“如果你当真嘛，就不是开玩笑。”
    林龄把买来的糕点递给他：“赶紧吃，堵住你的嘴！”
    萧越哈哈大笑：“不吃了，躺在床上不能运动，要是吃胖的话等我脚伤好了就惨了。你推我出去吹吹风吧。”
    林龄把萧越扶到轮椅上，推着他到医院的草坪里，边走边聊：“最近有什么想吃的吗？下次我给你带来。”
    萧越笑道：“那你让我助理干什么去，我最近不拍戏，可把他闲坏了。要不我把他辞了聘你算了。”
    林龄嗤了一声：“怕你出不起价。”
    萧越回头看她：“你只管开，我还有点积蓄呢。”
    林龄笑着摇头。
    经过这一次事件，她跟萧越的关系倒是拉进了不少，以前虽然有层学姐学弟的关系在，但总是有点生疏的，萧越的名气和林龄尴尬的定位也让他们之间有一道屏障，直到现在林龄才发现萧越其实根本没什么当红影星的架子，相反是个很活泼的大男孩。
    过了一会儿，萧越轻声道：“你其实不用这样，想我的时候来看看就行了，再过几天我就出院回家养着了。”
    林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嗯了一声，推着他继续往前走。
    萧越道：“你要是把咱们的关系定位成欠不欠的我可就要哭晕在厕所了。别有心理负担，其实我那天能接到你真的挺高兴的，我是说……你明白的。所以这是我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林龄无话。林小齐说的没错，萧越简直太温柔太体贴。她是真的有心理负担。萧越对她好，喜欢她，愿意舍身救她，她感动，但是还不起。如果这人是真能以身相许的倒也无所谓了，可她对萧越并不是这样的感情，假若真的为此而勉强，对他们两人都不是好事，甚至会将恩情化为仇恨。
    片刻后，林龄长叹一口气：“谢谢说得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了。”
    萧越笑了笑，正巧轮椅推到一处静谧无人的地方，萧越向她张开双臂：“那当你想说谢谢的时候，就拥抱我一下。”
    林龄没有犹豫，俯身抱住了他，片刻后松开，推着轮椅正打算继续走，却看见前方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眼熟的人影——邱嘉桥！
    林龄一惊，下意识想回头离开，但理智上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值得心虚的地方，于是她只迟疑了两秒就继续往前走。
    萧越也看到了邱嘉桥，疑惑道：“那里的人是不是邱少？”
    林龄索性推着他向邱嘉桥走过去。
    邱嘉桥目光复杂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二人，脸上的表情变成一个苦笑，终于开步迎上去。
    “你怎么来了？”林龄问道。
    邱嘉桥深深看了她一眼：“因为萧越的腿伤所以戏份需要一定的改动，编剧已经拟了新的分场，我拿过来给萧越看看。”
    萧越不可思议道：“你来……送剧本？”不怪他吃惊，邱嘉桥是投资商，这事儿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做。
    邱嘉桥扫了眼萧越：“我听林小齐说，林龄也在这里。”
    萧越愣了愣，有些明白，就不支声了。
    林龄问道：“你有事找我？”
    邱嘉桥道：“剧组决定明天上午开一个新闻发布会。你们两个若是方便，都可以参加，针对这次的坠马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