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虎山龙湖

    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阎王吃小鬼。我们村的后山连接着一望无际的横断山脉，里面全是肥的流油的野兔，山鸡。但奇怪的是，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从来没见过有人去后山打猎，甚至村里的老人们禁止任何人靠近后山。
    记得我小时候，和隔壁的二牛想要上山逮只野兔玩玩，结果刚走到山脚就被我二爷爷看见了，这老头上来就给我一巴掌，破口大骂道：“你龟儿子的不要命了！抢着上山去投胎啊！”他骂完了还气汹汹地把我扭回家，让我奶奶又是一顿教训。
    后来随着我慢慢长大，从老人们的闲谈中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那也就是老人们禁止我们上山的原因。
    这事情还得从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说起，那时候，华南虎被上面列为“四害”之一，除虎如同剿匪，要大打人民战争。根据上面的指示，各地组织打虎队，对盘踞山林的野生老虎进行捕杀，而我们这里深山老林密布，又有许多关于老虎的传说，自然成了打虎队的目标。
    由县里武装部牵头，当地民兵加上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上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开进山林。还别说，开始几天打虎队还真从山林里猎了几只老虎，队员们神气地扛着老虎尸体从村前走过，引发一阵阵惊呼。上面的领导也对此十分赞扬，鼓励他们再接再厉，把老虎这种害虫彻底除去。
    当时打虎队的队长叫刘爱国，他为了立功，一拍屁股就决定带着打虎队进入更深处的山林。茫茫原始森林，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经历了什么。
    几天后，刘爱国一个人从林子里出来，他告诉大家，打虎队在山上发现了一头大老虎的踪迹，正准备布下陷阱将其捕获，他这次出来是为了寻求食物补给的。
    在当时，打虎就是政治正确，附近的几个村子按照指示，凑了一批粮食由数十个青壮担着跟刘爱国进了山。但这一去，就再也没人见到过他们。
    直到数天后，刘爱国一个人从林子里钻了出来。这一次，他满面春风，说打虎队在山里有了大收获，不仅打了好几只老虎，还有许多的野味，让村民们跟他进山去帮忙抬出来。
    那时候民风淳朴，再加上刘爱国身份不低，虽然有人觉得疑惑但也没人敢说什么，这一来又是几十个百姓跟着他进了山。
    这一去就是四五天的时间，上面派了好几拨人进山搜寻，也没发现打虎队和那些村民的踪迹。甚至村里有老人说这是打虎队惹恼了山里的精怪，上山的人都被精怪给吃了，虽然上面的领导压下了这种荒唐的传言，但恐慌的情绪还是在附近几个村子里蔓延开来。
    很快，刘爱国的再次出现打破了村里的各种流言。依旧是一个人，一张笑脸，外加一个想要村民跟他进山的借口。
    “他没有影子！他……他是伥鬼！”
    这一次，村里有人叫破了刘爱国的身份。
    伥鬼！
    在中国的民间传说中，伥鬼指的是那些被老虎吃掉的人，他们死后魂魄受到老虎的奴役，转而会帮助老虎引诱活人，哄骗他们成为老虎口中的美食。汉语中有个叫“为虎作伥”的成语，说的就是这种伥鬼。
    伥鬼的身份被叫破，刘爱国也不恼怒，他对着周围的村民们阴阴一笑，身子晃了晃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下子可把村民们吓得够呛，刘爱国居然变成了伥鬼，那岂不是说之前跟着他上山的人全都进了老虎的肚子？一时间，村里谣言四起，有几个女人当场就吓得哭了出来。
    村里的干部连忙向上级报告。但上面的领导却对此嗤之以鼻，说这是封建迷信，将那些报告的人呵斥了一顿，不过也答应会再派人进山去寻找打虎队和那些村民的踪迹。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当天晚上，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月黑风高，夜风凄凉。
    后山里猛地响起一声虎啸，紧接着便是如同潮水一般的兽吼之声，如同千军万马在山林中奔驰。村里有人惊醒，打开窗户看到一团团的黑影从后山里冲了出来，借着暗淡的月色，有人看到那些奔跑的黑影居然是一头头硕大的斑斓猛虎。
    我的老天爷!
    百虎围村，简直是几百年也见不到一次！
    人们知道老虎从来都是单独行动，每一只虎都有属于自己的地盘，平常几只老虎聚在一起就很少见了，更不要说这上百头老虎集体行动，这后面所代表的东西简直让人脊背发凉。
    整个村子完全沸腾了起来，孩童的哭喊声，家畜的嘶鸣声，以及猛兽的咆哮声交错在了一起。
    那些老虎就像是发了疯一样，它们捕杀家畜，撕咬村民，就像是末日来临，村民们都陷入了绝望之中。就在这时，有人听到村前的那处湖泊里响起一道似牛非牛的吼声，声音不大，但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那些在村子里发狂的老虎竟像是遇到了克星，呜咽着向着山林中逃窜而去……
    据说从那以后村里就再没人上过后山，而村前的湖泊也被认为里面住着救人的龙王，每年的二月二村里人都会进行祭祀。
    我家世代都住在这村子里，听奶奶说，百虎围村那年，爷爷为了救家里的牲畜被那些饿虎叼进了山里，从此生死不知。
    奶奶含辛茹苦的把我爸养大，给他娶了媳妇儿。但没想到我妈生产的时候，竟然难产了，虽然最后生了下来，但身子虚的也只剩下半条命。那时候家里穷的很，我爸咬咬牙跑到后山去，想着抓只野鸡回来给我妈补身子，但这一去，就再也没从林子里出来。
    几年后，我妈一个人进城赶集，从此我就再没看见过她。听村里人说，有人看见我妈是跟着一个男人走了。
    后来奶奶一个人把我养大，中学毕业后，我就回了村子跟着二爷爷一起捕鱼，靠着村前那方圆数十里的湖泊维持着生计。
    不知道这段时间是不是雨季来了，天上已经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还时不时的打雷闪电，弄得人都不敢出门，只能窝在家里唉声叹气。
    我二爷爷取笑说这是龙王爷感冒了，一打喷嚏天上就要下雨，打雷就是龙王爷在咳嗽呢。
    我不知道这几天龙王爷的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但等暴雨停了后，村前的湖面上却飘满了翻着肚子的死鱼。
    “好多鱼啊，大家快点去捞！”
    村里人全都提着大桶小桶往湖那边跑，一个个脸上兴奋的很。
    这些鱼都是因为下暴雨水里缺氧才死掉的，完全能够拿来吃。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我也拿了个大桶就跟着人群往湖那边跑去。
    我围着湖边走了一段距离，捞了半桶死鱼。就在这时，一抹璀璨的金色忽然跃入眼中。我连忙上前两步，看到湖岸边的浅滩里躺着一条金黄色的小鲤鱼。
    这金色的鲤鱼被湖水淹没了半个身子，嘴巴不断开合，小尾巴还有气无力的拍击着水面，像是想要游回湖中，却力量不足的样子。
    “好漂亮的鲤鱼!”
    我喉头滚动了一下，连忙舀了一桶湖水。双手将小鲤鱼捧了起来。
    入手冰凉，我发现这小鲤鱼全身鳞甲金黄透彻，鳍长尾大，嘴巴下还长着两缕龙须，看上去漂亮极了。只是我注意到在它的背部和侧面有几处地方鳞甲脱落，呈现一片焦黄之色，就像是被雷火劈过一样。
    “真漂亮啊，听人说金鲤鱼几十年也看不到一条，用来入药效果杠杠的！”
    小鲤鱼像是听懂了我的话，整个身子都挣扎了起来，不过它早就奄奄一息，根本挣不脱我的手掌。只是那双眼珠里并不像普通鱼类一样无神，反而充斥着一种灵动的光泽，一动不动的盯着我。
    恍惚间，我觉得这小鲤鱼是在乞求我，想让我将它放回湖中。
    “放心吧小东西，我不会吃你的。”
    我心里想的是把这小鲤鱼带回家养着，等鳞片长好了再带到城里去卖，说不定我娶媳妇儿的钱就落在这小东西的身上了。一想到这儿，就忍不住口水直流，手里的小鲤鱼也挣扎的越发厉害。
    我连忙把桶里的死鱼都倒了，接了半桶湖水将小鲤鱼放在里面，美滋滋的往家里走去。等回了家，赶紧收拾了一个玻璃鱼缸，把小鲤鱼放了进去。
    金色的小鲤鱼在水中游弋，身子游动极慢，看上去虚弱无力，但它的眼睛，哪怕是隔着一层玻璃，依旧定定的盯着我……
    夕阳落山，夜幕降临。
    我早早就上了床休息，但不知道是不是下午水喝多了，半夜时候被尿憋的醒了过来。
    刚下了床，我就愣住了。
    就在不远处的鱼缸前，站了一个娇俏的身影。
    一张小脸白皙晶莹，五官小巧精致，那双大眼睛又圆又亮。
    她此刻正撅着小嘴，气鼓鼓的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