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谁是赢家（2）

    半个月后，当被废除王爵圈禁与王府之中的朱台浤那封声泪俱下的请罪折送到嘉靖帝手中时。
    人到晚年的嘉靖帝叹了一口气，瞥了眼一旁毕恭毕敬的贾精忠，随口问道“你说朕该不该给这庆王一脉恢复王爵？”
    作为嘉靖帝潜邸出来的人，跟随其身边数十载。早已摸透了嘉靖帝的脾气。装出一副诚惶诚恐模样的贾精忠连忙跪倒在地，“老奴不敢擅议朝政..还望陛下开恩，饶了老奴。要不然，让那些言官知晓。又要上折子弹劾老奴了..”
    纵观明之一朝，从明太祖朱元璋开始。对那些贪赃枉法的文官就从来没有手软过。而这一‘优点’也很好的遗传在了嘉靖帝身上。
    看着贾精忠这位从自己潜邸开始，就跟随自己的内侍对那些文官畏之如虎的模样，越发念旧情的嘉靖帝冷声说道“哼，朕的家务事，岂能容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言官指手画脚？朕让你讲你就讲！恕你无罪！”
    恰到好处的给那些文官们上了些眼药的贾精忠这才缓缓起身。如同惧怕被外人听到一般，低声说道“陛下，您乾坤独断。恢不恢庆王一脉的爵位，老奴不敢妄言。不过老奴听说。那朱台浤为了将这份请罪折送来。可是将田地都买得差不多了。而且这近十余年来，朱台浤早已开始变卖家产度日了。尤其是当年受了刖刑后，就已经无法下床了..恐怕时日无多矣。”
    按年龄算，此时的朱台浤已经年过六旬。在这人生七十古来稀的古代，年过六旬的朱台浤。在外人眼中，自然是黄土都埋到脖子了。并且还受过刖刑这一残酷的刑法。贾精忠的话语自然令嘉靖帝深信不疑。
    本就人到晚年的嘉靖帝，在听到贾精忠所述朱台浤如今‘凄惨’的遭遇后。早已有了恻隐之心的嘉靖帝皱眉问道“他当年虽然被削了藩王爵，但好歹还是太祖血脉宗室子弟。岂会这般凄惨？”
    “唉..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下面那些文官是个什么德行？正所谓墙倒众人推，塞外历任的那些文官，眼见‘庆王’一脉如此落魄。到任后谁不上来踩一脚，落井下石一番？老奴可是听说，塞外那边都传成歌谣了。叫什么‘文官塞北走一遭，朝着王府踩一脚。既得金来又得银，踩得庆王不翻身。’。大约是去年吧，朱台浤还派人给老奴送来了二百两银子，想让老奴给其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不过事后老奴太忙给忘了，一个曾经驰骋塞北的藩王如今落得这幅模样。这‘庆王’一脉，恐怕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贾精忠轻描淡写的说道。
    作为自己从潜邸带出来的宦官，如今又是东厂都督。贾精忠接受下面人的孝敬这一点。在嘉靖帝眼中不过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当然，贾精忠所弄到的大部分银两。最终还是落入了嘉靖帝的内帑当中。
    不过嘉靖帝不知道的是，朱台浤让郑凡给贾精忠送来的可不是二百两。而是二百万两银子罢了。
    当嘉靖帝听到贾精忠说出那句流传在塞北的打油诗时，顿时神色阴沉。不论朱台浤当年种种不是。但终归是太祖血脉皇室宗亲。作为九五之尊，藩王宗室犯了错。在嘉靖帝心中，他可以下旨降罪甚至抄家灭族。但作为皇室宗亲，却不能任由那些文官欺辱。
    被削了藩王爵，又遭受了刖刑这等残酷的刑罚。曾经算是能征善战坐镇边关的朱台浤自此之后便沦为再也站不起来行走的废人。
    没想到，即使是这样。朱台浤这些年来。还要遭受那些到任文官的欺辱敲诈。这对于一位货真价实的皇室子弟而言。说是生不如死也不为过。
    对朱台浤生出怜悯之心的嘉靖帝低声喝道“那些文官，安敢如此欺辱天家血脉！”
    一旁察言观色觉得到了火侯的贾精忠，装出一副同情的模样说道“塞外距离京城相隔数千里。那些文官有何不敢？哎..那朱台浤恐怕时日无多，此番估计是为了他的独子朱鼒凡做打算。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嘉靖帝点了点头，想了想开口说道“拟旨，朕闻朱鼒凡恭敬孝悌，晋封为庆王世子。复其食邑封地。”
    这简短的口谕，侍奉嘉靖帝多年的贾精忠寥寥数笔，一手端正大气的楷书便已写完。随后呈给嘉靖帝看了一遍后，便盖上玉玺。
    嘉靖皇帝在明朝历代皇帝中，绝对算是在位时间较长的皇帝之一。驾极多年，嘉靖帝自然知晓那些文官的尿性。
    被削除王爵的朱台浤可是一位有案底的谋反藩王。贸然下旨恢复其王爵，绝对会遭来朝中文官们的反对非议。而如果只是恢复其独子朱鼒凡的‘庆王世子’身份。那么满朝文官即使想要反对也挑不出毛病来。
    ‘庆王’一脉可是正儿八经的太祖血脉之一。更何况数十年过去，总不可能让‘庆王’这个封号如此闲置下去。而且那朱鼒凡也是安化王一案时，不过是个稚童罢了。想要旧事重提，当年的安化王一案无论如何也牵连不到朱鼒凡身上。
    当然，如今人到晚年的嘉靖帝。既然恢复了朱鼒凡‘庆王世子’的身份。这就已经表明了一个态度。那么将来，再恢复朱台浤的‘庆王’王爵。亦或者是等朱台浤死后，让朱鼒凡继承‘庆王’爵位也就顺理成章了。
    此时的大明朝堂，文官集团与宦官集团之间。正因为那被江湖草莽一夜灭了满门的苏州知府张怀恩的事情。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以贾精忠为首的宦官们，等着张海瑞这些文官们的报复。
    同时，张海瑞等文官也同样担心贾精忠再次故技重施，用江湖草莽这个借口施行暗杀。
    因此，双方之间彼此忌惮戒备按兵不动。
    事不关己的那些武官勋贵们自然在这山雨欲来的情况下保持中立。谁都知道张怀恩的身份不简单。从四品知府这一官职。虽说在京城内算不上多高。可作为当朝首辅张海瑞捧上位的族弟。出任苏州知府的张怀恩可是代表了他张海瑞的颜面。
    如今张怀恩上下满门妻儿老小数百口一夜之间被人杀了个精光。这等生死大仇，张海瑞岂能会善罢甘休？
    张海瑞的独子张人凤已经率领一众‘昆仑剑派’弟子在江南武林中开始搅动风云。
    几乎所有人都能猜到。这场火要不了多久就能烧到朝堂之上。唯一不确定的则是时间问题罢了。因此，不想引火烧身的武官勋贵、宗室藩王则十分明智的作壁上观。
    以至于，从御书房内发出来的这道关于恢复朱鼒凡‘庆王世子’身份的圣旨。则就变成了无人关心的事情。
    低眉顺眼走出御书房的贾精忠缓缓直起腰杆。作为位高权重的东厂都督，普天之下唯有那九五之尊能令他卑躬屈膝。一旦离开皇宫，贾精忠就是那手握生杀大权的东厂都督。
    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的贾精忠嘴角勾勒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在贾报国的搀扶下，正准备上轿的贾精忠低声说道“小猴儿，这一趟就由你去塞北传旨吧..”
    “谢义父..”贾报国连忙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