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老太太

    世界很大，也很小。
    明明宅在家里，事情还挺多。
    王齐刚弄好粘土混凝土灶台的框架，正打算休息之后烧一烧看看硬化效果，结果睡觉前有客人到访。
    上次交易时见过的女人。
    又要交易吗？
    安娜说了些话，故意把语速放慢，他大多数听不懂，只分辨出“住所”的词汇。
    “住所？”重复了这个单词，又改用母语，“你们来这里找住所？”
    安娜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指了个方向，西面，略微偏南点。
    要在附近安家？那为什么来找他？要帮忙？
    他用幼儿园单词水平进行回复。
    “住所可以，这里不行，帮忙不行，交易可以。”
    王齐最近偶尔能听到李想使用简短的语句，稍微修正了一丢丢读音，即使这么简单的回答，安娜还想了好一阵才做恍然大悟状，然后表现出高兴。
    基地里的确有地方再住一大堆人，可王齐对他们完全没有了解，只知道他见过的就有一男两女，人数比他加李想多，这已经算潜在危险。
    主要是李想对王齐的信任度还没有特别高，不然他和李想住同一边，并且出入同行，那大楼的另一边再住一个团队也没什么。
    安娜得到本地人答复后离开，王齐跟出大院后门瞄了一眼。
    距离后门约莫八十米外有个小车队，两架雪橇，上面貌似有个老太太，另一架雪橇上还有个伤员。
    “老太太？”王齐不太确定，稍微走进了些。
    对面有人开始戒备，他便停下。
    好像真是个老太太，古稀之年吧，不过考虑到废土糟糕的生活条件，也许只有五、六十岁也说不定。
    老太太也看到他了，慢慢抬手对他挥动，动作间还有热流造成的空气异常，可能抱着个暖炉之类的。
    王齐也挥手。
    无意义的互动，倒是有些想法。
    他无数次跟自己强调过，废土没有人性，道德感极其低下，因为面对极为有限的资源，每一分人性与道德都会降低竞争力，提高生存难度。
    比如甲种地乙抢劫，甲就是个开慈善赈济粮仓的，不论初心如何，在相互报仇的过程中都会螺旋下降劣化至文明诞生之初的野蛮。
    这个团队看样子还有救，至少他们在迁移过程中愿意带着应该已经失去劳动能力的老太太。
    不过和现在的王齐无关，一个小李想都没搞定，哪来的功夫去援助他人。
    正要上楼睡觉安娜去而复返，跟着来的两人，男人没见过女人见过，拖了个小板车装些东西，男人拿了个写着交易的牌子。
    安娜哔哔哔的说着需求，偶尔拿出实物，把王齐看懵了。
    他们居然想换制成药。
    王齐没好意思笑出来，但他心想的就是：多少有点大病。
    他很早就推断灾难发生距今至少二十年，而依据入冬至今的情况进一步推断，时间在二十五年往上，制成药不管怎么密封到现在也降解成蛋白粉了吧。因此探索路过诊所和医院时，他只要耐锈蚀器具，从没想过找药。
    话又说回来，设身处地的为他们想，如果相依为命的团队里有人因受伤或什么原因致病，为避免恶化到减员的地步，肯定不论多馊的办法都要试一试，哪怕是安慰剂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王齐家确实没药，他想想上楼拿了几个小小医疗器具比如剪刀手术刀，还有两公斤前一次做的熏肉。
    剪刀和手术刀，至少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把感染部位给挖出来，后续活不活得成，那就全看手艺和患者命是否过硬了。
    肉嘛，就算是给他们搬家的贺礼吧，也可以给伤员补补。
    当然，要交易，不能白送。
    其实白送也不是送不起，主要是怕被人当肉鸡。
    对方这次带来的交易品里的确有几个有些意思的，比如木头加钢钉做的大号万向轮，轮子直径有十公分，外观看起来做工也不错。其交易品里甚至有包铁木轮，已经算得上正经货运用轮子了。
    还一张地图，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灾前印刷地图，粗看为省或称州级，不如城市地图好用，万一以后去找异常点要出城呢。
    根据安娜在雪地上画的画，王齐到地下室逮了四只小强给他们换到地图。
    至于为什么不谎称没有，因为没必要，小强适应阴暗潮湿环境，还有比地下室类的环境更符合的吗，如果真要偷早晚也得偷到门口来，总不能把小强放天台去养吧。
    他们离开前，王齐免费附赠了一份情报，木板临时手绘地图，以基地为标记物，上面画着街道巷道，明确标出几个诊所和医院。
    安娜给他行了个没见过的礼节，疤眉妹子在旁边哔哔叨几句，从货物里拿出几根锯条给他。
    建筑师对各种锯子很了解，一拿到手就知道是灾前货，手工绝对弄不出刚性与弹性兼顾且达到这个水平的，确实是等价交易了。
    收获木制万向轮数个、锯条四根、地图一张，花掉了点肉几只小强，还行。
    回到楼上把东西分类放好，整理思路。
    刚刚交易过程中他有想过换作物种子，只是对方提出地图换小强后意识到了不对劲。
    四只成体小强总重量在十到十二公斤之间，去掉不能吃的大概也就四公斤，即使再怎么狠得下嘴，加上汤汤水水的也不可能超过四公斤肉干的热量与蛋白质。王齐依稀记得上回那稀碎的地图，就用了五公斤风干肉交易，没道理更好的灾前彩印地图要价更低。
    讨好？不太可能，话都听不懂，讨好纯粹瞎费劲。
    理由只有一个，小强是幸存者群体里普遍存在的食物源，属于畜牧种！
    小强饲养难度很低，王齐一个首次认知该物种的都把它们照顾得不错，入冬后生了两拨，只是今天才意识到它更有价值。
    小强是畜牧种的推论，可以侧面证明那群人是搬家而非远行。
    搬家过程中有作物种子也很难拿出来交易，因为新地方开菜地，土质、环境的差异，总会有一部分因各种原因无法生长。等他们稳定下来再问，反正王齐也没把握冬季把作物种活。
    另外是关于这群幸存者本身的。
    从已有的三次接触看他们还算守规矩，除第一次贸然踏入大院外，克制的没做出任何让人感到有威胁的举动。加上老太太的存在展示了他们的底线还在，王齐觉得可以尝试进一步接触，如果不是非常麻烦甚至能试着帮点小忙，比如他们需要什么基地里也没有的零部件时就顺路找找。
    事有轻重缓急，人有远近亲疏，总之李想的培养还是得在首位，同时保障稳定过冬，这群幸存者的事等有更多接触再说。
    李想大概也不会知道她在王齐这地位这么高。
    王齐一开始看李想年龄小，有希望在战友之外培养出类似亲情的情感，成为足够可靠的伙伴。接触一段时间，意识到这是个有着荒谬童年的聪明孩子，内心坚强且敏感……功利些主要是聪明加分，未来的她可以不仅是战友，还可以是助手，扩大团队的基础干部。
    ……
    睡一觉起来，给造了一半的灶台生火。
    选择砖加伪粘土的形式实属无奈之举，建筑师也不能凭空变出混凝土，灶具陶化是他能想到的坚固、保温、烟气控制综合分最高的方法，就是伪粘土弄起来有点费工时。
    此时的灶具还只有几面墙，灰、火隔离也没做，烧过后看看结果再说。
    李想在旁边仍然用火堆炖肉，看他时不时围着灶台转圈，有点好奇。
    “我在检查假粘土的烧结情况，如果出现严重变形，及时发现还能救一救。”
    和李想在一起的时候，王齐总是会用语言说明，即使不会教学，至少提供一个语言环境，让李想适应新语言。
    比较幸运，直到午夜扑灭灶火时灶墙形变都在可接受范围内，说明他的粘土伪造技术还算过关。
    和真粘土相比，假粘土仍然出现了较多的龟裂纹，有的缝隙还挺大，需要后续修补，不过少许修补再烧结不会对受力结构产生重大影响。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困难，灶具台面。
    他现在没办法加工石料，灶具台面必须沿用陶化方式，并且对于强度的要求更高，他需要对假粘土进一步加工，让它变成真正的粘土！
    就一个台面，王齐失败了两次，花了足足五天时间才烧出强度足够的台面。
    这部分王齐其实还有个备用方案，钢丝网强化，只是钢丝很有用，不太舍得。
    不管怎样，宅居一段时间后，四楼新增了一个专业灶具，即使开春也不用担心火光被虫子察觉了。
    新灶具可以放两口锅，一口做食物，下方是生火区；一口专门热水，没有加柴口，只能把烧过的柴火拨过去长时间焖烧。废气用其他地方拆来的通风管，进行了一些内部改造直接接入活动室通风管路，不用担心柴火太差熏眼睛，同时也能让热水区炭火长时间不灭。
    生活品质+2，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