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野山森林的雨势很大,周围笼罩着散不开的浓雾。
    救援队伍抓紧救援时间，利用绳索攀岩而下，耗时20分钟将江泠希救出来。
    江泠希被平放在地上,顾阑琛第一时间围过去，小心翼翼托起江泠希的后背，将他拥入怀中，将糖纸撕开喂给江泠希。
    江泠希的唇色很白，带着些病态,漂亮的眉骨处掉落几滴雨水，更显虚弱。
    顾阑琛的手指替他擦拭脸颊，直到他有了微微反应时,才放心地抱起他，准备上车。
    糖份的补充令江泠希逐渐清醒，但身体带来的疼痛却让他无法睁开眼睛。
    他恍惚间听到了顾阑琛的声音，并置身于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耳畔的心脏跳动得厉害,他用力睁开眼睛，入目的是顾阑琛忧郁的墨色眼眸。
    江泠希眼皮沉得厉害，再次陷入昏睡中。
    病房中,江泠希已经做完全面检查。
    这是k市的公立医院,虽然病房条件价格昂贵的私立医院,但医生护士认真耐心，和顾阑琛讲解江泠希病情时很细致。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江泠希左手打着点滴，睡得很香。
    顾阑琛的随行团队已经办理好一切手续，就等后天江泠希病情好转，直接飞回j市。
    节目组对这件事表示非常抱歉，事后也查明原由,那个深坑是很久以前遗留下的狩猎陷阱，因为风雪的缘故，旁边立着的警示牌破损，被杂草掩盖。
    顾阑琛接受道歉后，提出两人需要请假。
    江泠希的身体不允许，不得不终止录制。
    节目组表示理解，并愿意按照合同正常支付通告费。
    送走节目组的人，助理提着夜宵轻轻叩门：“顾哥，吃些东西吧。”
    顾阑琛示意他放下：“我饿了再吃。”
    这次江泠希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也算幸运。但他的腿部被划伤得厉害，需要输一些消炎止痛的药物。
    点滴已经走了两小时，察觉到江泠希左手臂冰凉，顾阑琛一直用手覆在他的胳膊上，帮他捂热。
    助理看到这一幕，轻轻离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家老大对江泠希的态度在悄悄发生转变。
    老大不喜欢蓝玥白了吗？
    夜过得很慢，顾阑琛坐在江泠希身边，静静凝视着他的脸。
    他现在仍然不敢相信，他珍爱多年的人，居然和他闪婚了。
    犹豫很久，他伸出手落在江泠希的额头上帮他整理碎发。
    江泠希的脸，已经被他用温毛巾擦拭干净，夜色中好似品质极佳的白釉瓷器。
    顾阑琛感谢老天的眷顾。
    不然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机会，能和江泠希和他朝夕相处到白头。
    但…他握紧江泠希的手，眉间拧起几份担忧。
    两人的关系现在并不明朗，而且又刚刚发生争执，倘若冒然向江泠希表明自己的心迹，会不会吓到他，把他再次推远？
    毕竟江泠希对他的感情，约等于无。
    如果江泠希某天遇喜欢的人，而那个人不是他——
    有了这个假设，顾阑琛惴惴不安。
    那抹焦躁再次涌上心头。
    他望着江泠希。
    他绝对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上午，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落在江泠希的脸上。他用手挡着眼睛，钻进被子里躲避光亮。
    “江江，起床了。”
    江泠希还在半睡半醒中，听见顾阑琛的声音，清醒几分。
    片刻，他露出脑袋，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顾阑琛刚刚洗完澡，随意穿着一件居家的白色长袖和黑色运动裤，身上是清爽的味道。
    江泠希嘴唇很干，慢慢撑起身问：“咱们在医院吗？”
    “嗯。”顾阑琛替他倒了一杯暖胃的柚子茶，“昨晚你低血糖晕了，还记得吗？”
    江泠希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敛着好奇的眸子道：“我记得你给我摘果子去了。”
    “等我摘果子回来时，你就晕了过去。”顾阑琛坐在床上，看了他一会儿：“精神不错，我去给你买吃的，想吃什么？”
    顾阑琛温和的态度令江泠希摸不着头脑，想起两人之前的吵架，他别别扭扭道：“麻烦你了，都可以。”
    半小时后，顾阑琛的助理送来午餐。
    江泠希简单洗漱后，坐在病床上的小桌子吃了起来。
    他的头发很软，脑袋顶有一个发旋，以至于总有一缕头发直立着，俗称呆毛。
    有时候，显得江泠希呆呆的。
    见江泠希吃得狼吞虎咽，顾阑琛拍了拍他的脑袋：“吃慢点。”
    江泠希浑身明显一僵：顾阑琛这是怎么了？怎么有一种养大的小猪崽快要宰了的感觉？
    “江江，那天我说的话…”顾阑琛犹豫地看着他，深邃的眼神带着些诚恳：“你对我的这些行为，我能读懂，让这些行为被曲解成演戏，是我的错，我很抱歉。”
    江泠希没料到顾阑琛会主动道歉，一时半刻思路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憋了很久，他小声道：“你能参加综艺确实有我的手笔在，我也很抱歉。为了那通告费，让你配合我秀恩爱，也是我的错。接下来还有两个拍摄地，综艺就该结束了。在这期间，我们和平相处，还像之前那样演就好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江泠希顿了顿：“综艺录制结束后，我们抽空去办理离婚手续吧。这段婚姻也是我的错，你从使至终都是被强迫的，能和我离婚，对你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江泠希说这段话时，心情很差。
    虽然这些行为都是小炮灰做的，但又能怎么样呢？最后还是他背锅。
    无论如何，顾阑琛也是受害者。
    还是尽早解脱比较好。
    听罢，顾阑琛眉宇间带着几分焦急，张了张嘴，又不知该怎么拒绝离婚。
    他凝着前方，理清思路后回道：“和你结婚后的这些日子，我的生活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你那么可爱，经常会哄爷爷开心，就连我的心情也没有以前那么糟糕了。我们不论往事，只说当下，谢谢你给我的生活带来了许多不一样的愉快。”
    听完这段话，江泠希轻轻转头：“这么说…你不嫌弃我？”
    顾阑琛：“嗯，不嫌弃。”
    江泠希：“不瞒你说，之前…很少有人嫌弃我。”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乐了。
    但他又犹豫道：“可我们以后总得离婚，毕竟我们之间没有爱情，光凭这些不足以维持一段婚姻关系。长此以往，终究会酝酿出矛盾。”
    江泠希的话以客观角度去分析，合情合理。
    顾阑琛思索片刻：“但目前你也没有喜欢的人对么？”
    江泠希诚实道：“嗯。”
    顾阑琛：“最近，有一个国际品牌的代言我很想合作，但他们需要对我进行半年考察。主要考察的项目是我的婚姻情况，因为他们的代言广告男主是一个很深情很顾家的人。”
    江泠希秒懂：“所以，你和你的cp需要塑造一个感情非常好的大众形象？”
    “嗯。”顾阑琛隐藏着自己的情绪：“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我…毕竟你也没有喜欢的人，和我继续下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
    江泠希抱着手臂，头顶那缕呆毛随风微微弯曲，似乎在纠结。
    “帮你也不是不可以，可一直不离婚，我也很为难啊。”
    “事成之后，八位数广告费全部分给你。”
    江泠希嘴唇一抿，藏在后背的手指偷偷掰着数数。
    几千万！！！
    他好像可以！
    江泠希的一切反应，顾阑琛尽收眼底。
    他乘胜追击，继续说服：“而且我爷爷身体不好，如果我们冒然离婚，我怕他气坏身子。顾家我虽然是独子，但如果我离婚，只怕亲戚们和家族也会着急为我物色新的结婚对象，让我很困扰。所以我也想请你多配合我一段时间，到了恰当的时间，我会额外送给你一张支票，数字由你填写。”
    江泠希一愣：数字由他填写？
    他的心不争气地动摇了。
    为什么人和人的贫富差距这么大？顾阑琛也太有钱了吧？
    但他冒然答应，会不会显得他太贪财？
    盯着病房的白色床单，他思索着怎么矜持地答应这些条件。
    他要的也不多，区区九位数存款罢了。
    终于，他下定决心：“其实我答应你也不是为了钱，主要是想帮你。”
    顾阑琛微微挑眉：“我明白。”
    达成协议后，江泠希笑呵呵地问：“你喜欢什么样的恩爱情侣？我都可以配合。”
    顾阑琛微笑：“都喜欢。”
    深夜，顾阑琛倚在沙发上，陪着江泠希输液。
    而江泠希偷偷摸摸冒在被窝里，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弄出不小的动静。
    顾阑琛倪着床上的小鼓包，悄悄走到他身边。
    被窝里，江泠希拿着计算器，捂着嘴发出窃喜：“我好有钱！以后离了婚，得能包养多少帅气的模特哥哥啊。”
    顾阑琛嘴角的笑容微微凝固。
    住了两天院，顾阑琛为江泠希办理退院手续，准备启程回j市。
    这两天，其他嘉宾陆陆续续给江泠希发微信，叮嘱他好好养身体早日归队。
    其中路轲然的关心尤为明显，几次提出想来医院看江泠希，但都被江泠希以影响他拍摄进度为由委婉拒绝。
    此次返程，顾阑琛没订购机票，而是直接安排私人飞机接送，上面备着医护人员。
    江泠希第一次坐私人飞机，很没见识地戳戳皮椅，摸摸柔软的毯子。
    顾阑琛就坐在他身边，他悄悄挪过去问：“这一架飞机多少钱？”
    顾阑琛说了一个数字后，江泠希皱了皱眉。他躺在豪华座椅上默默打算：包养模特小哥哥的计划先搁置吧，努力存钱后他也想买一辆私人飞机。
    大约过了两小时，飞机落在j市机场。
    几天的野外生活令江泠希浑身疲惫，带伤而归的他，引得佣人们纷纷好奇。
    顾不得别人的眼神，江泠希回到房间倒头就睡，晚餐如果不是顾阑琛敲门叫醒他，他估计能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
    这几天，顾阑琛也不忙，除了参加两场电影节，其余时间都在家里陪着江泠希。
    江泠希受伤临时退出综艺录制这件事，这两天频繁上了几次热搜。
    不过新闻底下很少有骂他的，大多数是惋惜顾阑琛为退出录制。
    江泠希微笑脸：你们礼貌吗？
    这两天《来自远方》剧组也开始安排演员拍摄定妆照，顾阑琛收到消息后，带着江泠希第一次前往剧组。
    《来自远方》故事背景发生在民国，以宋家大院为线索，讲述了这个时代的爱恨。
    为了支持电影的拍摄，剧组耗费巨资，特意搭建一处民国氛围的影视城。
    今天的剧组格外热闹，可以说是所有主要演员首次聚齐。
    关于江泠希为何能扮演宋言笙这个角色，剧组里传的有鼻子有眼。
    娱乐圈的老油条似乎都知道，顾阑琛与江泠希的婚姻名存实亡，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和谐。
    而且，顾阑琛钟情于蓝玥白。
    于是大家流传，本次江泠希能参演主要角色，定是撒泼打滚，采取了一些非正常手段。
    快要进入剧组休息楼时，顾阑琛微微瞥了眼江泠希的手，提醒：“别忘了我们昨晚的约定。”
    江泠希痛快挽着他的手臂，甜甜一笑：“我们走吧。”
    穿梭在休息楼，两人中途遇到不少群演。
    江泠希问：“以后当着众人的面，我怎么称呼你？”
    顾阑琛：“你觉得呢？”
    江泠希咧嘴笑着：“哥哥？琛哥？顾老师？你喜欢哪个？”
    顾阑琛表情平淡：“都一般，再想想。”
    江泠希心里默默吐槽：真挑剔。
    二层是主演们的休息室，里面有一些清洁人员正在打扫。
    负责管理后勤的工作人员道：“先把顾老师和蓝玥白的休息室打扫出来，其他人可以往后推推。”
    正说着，工作人员发现顾阑琛来了，忙讪笑着：“顾老师，您来了？”
    顾阑琛点点头，朝他道：“江江的休息室不用打扫了，以后他和我在一起休息。”
    这“在一起”三字说着随意，但听者有心。
    工作人员点头附和：“好的，我会替您安排好。”
    一般剧组拍戏时间长，拖到深夜时明星都会在休息室凑活一宿，江泠希偷偷在顾阑琛耳旁问：“我们真的住在一起？”
    顾阑琛：“嗯，不然怎么显得我们恩爱。”
    这话说得也没错，江泠希点点头表示赞同。
    正欲从休息室出来的蓝玥白恰好听见这段对话，握着门把手的手微微松开，又退回到室内。
    经纪人见状问：“岄白，怎么了？”
    蓝玥白坐在椅子上：“江泠希和阑琛公用一个休息室。”
    经纪人叹息一声：“实在不行，你想和顾影帝说话，背着点江泠希。”
    蓝玥白靠在柜子，烦躁地用手臂撑着头：“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
    定妆照和电影宣传照都定在今天拍摄，每位演员都有好几套衣服要换。
    今天在休息室门口发生的一切，早就传到剧组所有人的耳朵里。
    要知道即使同在一个剧组拍摄的夫妻，也是有每人的休息间，除非两人特别恩爱。
    对此，猜测什么的都有。
    顾阑琛的休息室比寻常休息室大一些，住两个人倒也不会拥挤，里面搭配一套化妆室、更衣室、卧室和厨房浴室。
    江泠希的戏服一共有五套，将会在电影中频繁出现。
    化妆时，他和顾阑琛并排坐在化妆间，透过镜子看着旁边的彼此，有一种奇特的感受。
    化妆师小姐姐见江泠希看着镜子里的顾阑琛，羡慕道：“你们俩真恩爱。”
    没等江泠希回应，旁边的顾阑琛低吟：“嗯。”
    摄影棚内，主演陆续到了。
    顾阑琛和江泠希并肩走进来，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同样是白衬衫黑裤子，穿在两人身上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效果。
    顾阑琛身影比例极佳，优越的身材条件能够完美地撑起所有类型的衣服，白衬衫的纽扣系到最顶端，黑色利落的短发使他看起来犀利禁欲。
    反观江泠希，柔软的黑色碎发搭在额前，似白玉无瑕的瓷器上晕染着囯墨，那副金色眼镜框并没有遮住那双漂亮的杏眼，反而衬得乖巧温柔。
    两人的手，始终牵在一起。
    虽然江泠希早已习惯被所有人注视，但这一刻心脏仍然跳得厉害。
    蓝玥白看着两人握紧的双手，表情隐隐不悦。
    导演走过去迎接二人：“准备拍摄吧。”
    海报的图分很多小组，有单人的也有双人的，更多的还是群像。
    但无论怎么变换位置，顾阑琛永远作为最中心的c位。
    江泠希是男三，离顾阑琛有段距离，两人能挨着的机会很少。
    但因为电影中的两人是名义上的兄弟，所以两人拥有一款单独的双人海报。
    拍摄时，其他主演站在旁边休息，只有两人站在中心。
    江泠希很会凹造型，气质和顾阑琛也很搭，拍得很顺利。
    结束后顾阑琛特意避开江泠希，朝摄影师要了那几张照片的原片。
    摄影师道：“我帮您修完再发给您吧。”
    顾阑琛：“谢谢，但我想自己修。”
    将近一天的拍摄很累，摄影棚由于强光照射，温度很高，所有人都出了一身臭汗。
    大家陆续朝休息室走时，江泠希嘀咕：“我们可以先洗个澡再回家吗？身上太臭了。”
    紧随其后的几位主演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番。
    顾阑琛听完，扬起唇角：“可以。”
    回到休息室，几名工作人员开始收拾化妆用品，顺便打扫房间。
    顾阑琛爱干净，每次收工他们必定收拾得一尘不染。
    顾阑琛问江泠希：“谁先去洗澡？”
    江泠希：“你去吧。”
    顾阑琛点点头，拿着衣服进入浴室之前，提醒江泠希：“我团队的人并不知道我们的婚姻情况，所以在他们面前，也要保持恩爱，不能露馅可以吗？”
    顾阑琛的考虑也对，毕竟经纪人和艺人撕x的事情经常发生，对团队保持警惕是正确的选择。
    他问：“那我今天表现得好吗？”
    顾阑琛慵懒地靠在浴室门框：“一般，不如你在综艺里主动。”
    江泠希蹙眉：“那我今天没发挥好，我会继续努力。”
    顾阑琛浅笑：“好。”
    站在浴室门外，江泠希复盘自己的表现，觉得今天确实差强人意，都靠顾阑琛主动。
    自己既然拿了钱，这份工作就得干好。
    态度得在这里。
    于是，江泠希抱着浴袍在顾阑琛的经纪团队化妆团队面前晃悠，故作难过道：“琛哥，我们都说好了一起洗澡，你怎么能先进去了呢？”
    所有工作人员几乎在一瞬间，面面相觑。
    这两人平时这么腻歪么。
    这时，浴室门忽然被打开，一阵水汽弥漫至屋里。
    顾阑琛黑色的发丝上沾着湿气，上身半裸腰上系着浴袍：“进来，可以一起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