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好，那不说了。”
    这时，其他工作人员已经到达两人身边,幽暗的舞台下，灯光被打亮，江泠希才看清楚顾阑琛的伤势。
    表面上没有血迹，但内里有没有事，还得去医院详细检查。
    江泠希担忧问：“哪里疼？”
    顾阑琛：“手腕应该被扭到了。”
    方才,两人坠落时，顾阑琛为了减缓缓冲力，一手抱着江泠希,另一只手寻找升降台壁周围的扶手，试图自救。
    幸运的是，中央有一出凸出来的钢架，顾阑琛抓到了,两人才没受大伤。
    但江泠希的体重在这里，顾阑琛为了护他始终搂着他，落地时惯性作用,他的头部还是受了外伤,手腕也已经肿起来了。
    “能起来吗？不然你先别动。”
    “能自己起来。”
    顾阑琛艰难地站起来,安慰道：“放心，我没事。”
    饶是这样说,江泠希仍然不放心。
    始终小心翼翼搀着他，随工作人员一起将他送上救护车。
    到医院后，顾阑琛被送进核磁检查室，江泠希独自坐在走廊，揪心等待。
    节目组导演急匆匆赶过来,跟江泠希解释：“今天负责安全和控制的工作人员疏忽，才导致已经升上去的升降台又放了下去。是我们安全不到位，真是对不起。具体赔偿，我们等顾阑琛检查完身体再商议行吗？”
    江泠希：“先等检查结果，至于升降台的事故处理，等后续再说。”
    这时，护士走过来：“您好，请问您是顾先生的家属吗？”
    江泠希脸骤然变白：“顾阑琛出事了？”
    护士摇头：“没，只是您得签个字。”
    江泠希接过笔，面色忧愁地签下自己的名字，随后坐回椅子望着核磁检查室。
    时间仿佛被静止，他盯着那扇门度日如年。
    升降台约有四米，但他毫发无伤。
    节目组的人始终陪着他，“泠希，我去买些晚餐，等顾老师检查完，你们俩吃点晚餐吧。”
    江泠希轻轻点头。
    顾阑琛的经纪团队也已经到达医院，和节目组的人在旁边沟通后续时宜。
    “你们太过分了，设备安全居然都能出错。阑琛来参加你们的节目，通告费比正常节目低那么多，为的是什么？就为了让自己受伤？”
    “真是抱歉，等顾阑琛出来，我们会专门真诚道歉。”
    江泠希回头看着几人，问旁边的顾阑琛助理，“他的通告费为什么会低很多？”
    助理道：“节目组经费有限，琛哥又想来，所以收了个友情价位。为了参加节目，琛哥特意推掉一个很好的资源。”
    为什么参加《演技派》，江泠希心知肚明。
    顾阑琛已经进去三小时，他越来越慌。
    所有有过的恐惧和不安涌上心头，他呼吸紊乱，完全没有心情做任何事。
    自从顾阑琛和他告白那天起，就一直是顾阑琛在付出，在哄他。
    他给的回应少之又少。
    他明明也喜欢顾阑琛，却没有怎么表达。
    这时核磁室传来动静，门缓缓打开，江泠希忙跑过去。
    顾阑琛坐在轮椅上，被医生推出来。
    江泠希内心一沉，焦急问：“很严重吗？医生，他伤到哪了？”
    顾阑琛牵起他的手，安抚：“只是手腕扭了，轻微擦伤，没事。”
    顾阑琛经纪人捂着心脏：“那为什么坐轮椅上？吓死我了。”
    医生：“保险为好，方便你们照顾他。”
    江泠希轻道了句谢谢，小心翼翼推着顾阑琛走进病房。
    熟悉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他开玩笑：“我们来医院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
    顾阑琛：“是有点。”
    顾阑琛的伤势不严重，医生建议今晚打点滴住院一天，明天可以正常活动。
    本来顾阑琛打算输完液就走，但江泠希态度坚决，让顾阑琛今天好好休息。
    经纪团队见顾阑琛没事，替他拿来一些换洗的衣物后，陆续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江泠希替他盖好被子，目光落在他缠着纱布的手腕上，轻轻握住：“身上还哪里受伤了？头疼不疼？”
    顾阑琛：“头不疼，后背有些疼。”
    顾阑琛掉下去时，肩膀着地，疼是自然。再加上身上压有江泠希的重量，估计后背会疼上几天。
    江泠希低语：“顾阑琛，谢谢你护着我。但这次是我们幸运，下次千万不要再拿生命开玩笑。”说到最后一个字，他有些哽咽，眼尾泛着眼泪，“你万一出事，我怎么办…你的那些财产房产都得分给我，你亏不亏。”
    顾阑琛低笑一声，抬眸揉了揉他的头发，“江江，你哭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担心我？”
    江泠希抿着唇：“…当然是担心你。”
    顾阑琛替他擦干净眼泪：“救你是本能，我没想那么多。”
    江泠希看着手腕处的绷带，俯身抱着他的腰，“顾阑琛，谢谢你…”
    顾阑琛：“不客气。”
    时间已经不早，顾阑琛还没吃饭。
    江泠希一边收拾餐盒，一边低吟：“顾阑琛。”
    顾阑琛：“嗯。”
    江泠希主动说：“这次给你加50分行么。”
    顾阑琛浅笑：“这么大方。”
    江泠希：“嗯…做人不太吝啬。”
    顾阑琛：“可以。”
    顾阑琛伤的是右手，江泠希拿着晚餐问：“影响吃饭吗？”
    顾阑琛：“好像有点影响。”
    江泠希抱着他的手腕仔细查看，紧张地蹙眉：“还是不要动了。”
    顾阑琛看着他：“那你要喂我吗？”
    江泠希：“我可以教你用左手使筷子。”
    见顾阑琛表情一怔，他低笑：“逗你呢，我照顾你吃晚餐。”
    顾阑琛本来没什么胃口，打算随意吃点。
    但听说江泠希要喂自己，拿出一盒排骨饭推到江泠希身边，示意他喂自己。
    江泠希看出他的心思，将排骨脱骨，米饭放在勺子上，随后把勺柄递给他。
    “你可以拿起来吃了。”
    顾阑琛点头，但迟迟没动。
    江泠希咬了口鸡腿：“怎么了？”
    顾阑琛：“左手好像也有点疼。”
    江泠希虽然一副不信的模样，但还是拿起勺柄，喂到他嘴边：“啊~”
    顾阑琛张嘴，称赞排骨饭：“不错。”
    一顿饭，两人硬生生吃了一小时才结束。
    江泠希拿来温热的毛巾，递给他：“需要洗澡吗？但我不建议你今晚就洗澡，毕竟身上有伤口。”
    顾阑琛：“好，明天再洗吧。”
    病房里只有一张床，见江泠希在收拾沙发，顾阑琛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床，“和我一起睡吧，沙发凉。”
    江泠希亮着眼睛，慢慢凑过去：“会不会伤到你的手腕？”
    顾阑琛：“不会。”
    躺上床后一天的疲惫袭来，江泠希耷拉着眼皮：“晚安。”
    顾阑琛侧身躺着：“晚安。”
    江泠希好像又想起什么，睡梦中喃喃道：“顾阑琛，你还差多少分…”
    顾阑琛：“四十多。”
    江泠希脸颊蹭了蹭被角，“那我们一起加油。”
    顾阑琛低笑：“好。”
    —
    第二天，顾阑琛与江泠希回到《演技派》继续录制。
    b组的学员正在练习室对台词，见两人回来，关心地围过去。
    “顾老师，你受伤严重吗。”
    “希崽，你有没有受伤？”
    顾阑琛：“谢谢大家，我和江江都没事。”
    陆思瑶：“真是有惊无险，那名工作人员已经被辞职，要不是顾老师和江哥福大命大，后果会很严重。”
    白世轩点头：“是啊，不过顾老师的英勇护妻事迹已经被传开，微博你们俩又上热搜了。”
    江泠希与顾阑琛对视一眼，悄悄打开微博。
    演技派综艺现场事故已经冲上第一，顾阑琛和自己热词排在第二。
    排练要紧，他只是草草看了眼，便关上微博。
    顾阑琛问：“新剧本编剧写完了吗？”
    白世轩递给他：“编剧写完了，但您没在旁边，不知道您是否满意。”
    江泠希和顾阑琛坐在一起，一同翻阅。
    新剧本剧情大概是小公子暗恋当朝侍郎，但王爷也爱慕小公子，于是把小公子抢入府中，强行霸占。在日益相处中，小公子认清吏部侍郎的虚伪真面目，也爱上王爷。可就在两人能甜甜蜜蜜过日子时，小公子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替身。王爷真正爱慕的，是自己流落民间的同胞哥哥。
    一段虐恋就此展开。
    江泠希读完不禁感叹：狗血！太狗血了。
    顾阑琛对剧本还算满意，“但我们演绎的是片段，打算着重演绎哪个片段呢。”
    白世轩：“编剧的意思，重点是强行霸占和小公子知道自己是替身的那场戏。”
    顾阑琛问江泠希：“可以吗？”
    江泠希勉强道：“要演霸占的具体内容吗？”
    其他人听见这个问题憋着笑，“泠希，当然不会演。如果演了，整个节目组就该被毙了。”
    江泠希挠头一笑：“好。”
    排练时间不多，几人加紧时间联系。
    顾阑琛承担的主要是演技指导，小调了剧本，将每个人物刻画得更加丰满，都有自己出彩的点。
    中途休息时，顾阑琛修改剧本。
    路柯然问江泠希：“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你没事吧。”
    江泠希：“没，主要是他保护着我。”
    一旁的陆思瑶凑过来：“江哥，很少听你称呼顾老师，你们俩之间没有亲昵的称呼吗？”
    江泠希远远望着顾阑琛：“好像还真没有。”
    这时，顾阑琛突然抬头：“你可以帮我想一个。”
    被听到悄悄话的窘迫袭来，江泠希低吟：“耳朵还挺灵。”
    顾阑琛：“只有你的话，才能听见。”
    陆思瑶酸成柠檬精。
    一整晚的排练很累，江泠希怕顾阑琛身体撑不住，提醒：“差不多，我们就回去自己练习吧。”
    顾阑琛点头：“白世轩的戏份还有一些要调整，马上。”
    不得不说，工作时的顾阑琛很认真，可以用一丝不苟来形容，细到去抓每一个微表情。
    江泠希坐在他旁边，琢磨着白天提的“昵称”问题。
    今天路柯然搬离宿舍，提出去和白世轩住在一起。白世轩心领神会：“宿舍里只有你一只单身狗，孤单吧。”
    路柯然淡淡回应：“嗯。”
    回到宿舍，江泠希一边替顾阑琛手腕绑好防水工具，一边说：“今晚路柯然不在。”
    顾阑琛点头：“嗯，你要住在他的床上吗？”
    江泠希犹豫：“我有洁癖。”
    顾阑琛：“好，我们一起睡。”
    顾阑琛洗澡前，问了一句江泠希：“你对我的专属昵称想好了吗？”
    江泠希躺在床上，翘着脑袋：“你觉得顾顾怎么样？”
    顾阑琛呢喃：“顾顾？不错。”
    称呼就这么确定，两人轮流洗完澡，养精蓄锐准备明天的比赛。
    《演技派》节目组为了热度，提前将每组的安排和剧本发到官方微博，当粉丝们看到小公子和王爷的虐恋故事时，兴奋不已，集体敲碗等待今晚的比赛。
    化妆间顾阑琛已经画好妆容，换好衣服，坐在一旁边等着江泠希，边熟记剧本。
    顾阑琛适合演古装，他的古装扮相甚至比现代装要精致耐看。
    墨色的眼眸清冷疏离，一身黑色锦袍，腰间系着金色玉带，彰显人物的权利和地位。
    这次，b组排在第二，上台时间要比之前紧一些。
    负责给江泠希化妆的工作人员实在忙不过来，第一个上场的c组也缺人手，于是抱歉地让江泠希等一等。
    顾阑琛盯着那眉笔，轻轻走过去：“我替你画眉吧。”
    江泠希：“你还会画眉？”
    顾阑琛：“嗯，之前我拍摄古装剧，每天清早起来时间来不及，经常会自己画眉。”
    江泠希闭上眼睛，乖乖等着：“可你的手腕扭伤了，能画吗？”
    顾阑琛：“你的眉轮廓已经出来，只差一些，可以的。”
    江泠希：“那就麻烦顾顾了。”
    面前的人，眉墨如画，面若明月。
    顾阑琛悄悄替换左手。
    他少年时期是左撇子，虽然后期练习得可以用右手写字吃饭，但左手的灵活度不亚于右手。
    眉似春山，淡雅清秀。
    顾阑琛的手腕轻轻触着江泠希的眉骨，痒痒的。
    终于，顾阑琛替他画完眉毛，其他b组成员剧组到齐，准备上场。
    舞台已就绪，灯光亮起。
    小公子既羞愤又恼怒地被王爷扼住手腕，坐在王爷的腿上，“无耻！”
    ［哇偶，这是霸道王爷俏公子吗？］
    ［江江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只坐大腿吗？还有什么接着演啊。］
    王爷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小公子，像是□□宠物，捏着他的下巴声音清冷：“还有更无耻的，你要不要试试。”
    这时，属下来报：“王爷，吏部侍郎去朝堂参您一本！说您…说您强抢他心仪之人。”
    王爷幽深的眼眸犹如深海，冰冷寒冽。
    气势强大的声音在舞台上响起：“抢了又如何。”
    ［虽然剧情很狗血，但是我琛演得不错。］
    ［江江古装太好康了！我也想抢！］
    ［这剧情太上头了。］
    中途转场为饰演吏部侍郎的路柯然的戏份，他与陆思瑶扮演的官家林小姐，也有一段情感纠葛。
    这段感情中，吏部侍郎很渣，最后利用完林小姐，转身攀附上更大的权贵。
    剧情走得很快，已经到了王爷和小公子感情分崩离析的重要戏码。
    当小公子喜欢上王爷时，才发现自己只是替身。
    清冷的月色下，小公子墨色长发凌乱的披在身上，一袭白色长袍带着脆弱的美。
    王爷凝着他：“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小公子背对着王爷，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王爷觉得我在闹？”
    王爷：“你该清楚的是，能成为他的替身，是你的福气。”
    小公子苦笑两声，平时时常翘起的桃花眼藏着些许湿润，“那这福气我宁可不要。”
    舞台上刮起了风雪。
    小公子试探着抬起脸颊，雪落在他的额头，露出浅浅的笑意。
    纤细白皙的手腕在空中抬起，单薄的长袍下，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卧槽，好虐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心疼。］
    ［微博上的剧本我看了，be了。］
    ［王爷好渣啊，小公子不值得。］
    周围的雪下得很厚，小公子坐在梅花树下，拾起掉落的梅花，一片一片放进锦袋中。
    他低声问：“王爷当真从未真心爱过？哪怕一时一刻？”
    剧本中，王爷的台词是从未。
    随后，小公子殉情自尽。
    问出这个问题时，江泠希轻轻回眸。
    这个动作，在原有的剧情中并没有。
    那双眼眸绝望破碎，犹如冷冻的湖水，结冰时挣扎彷徨，但还是败给了自然。
    “王爷，真的未曾爱我吗。”
    顾阑琛接住那个回眸的霎那，心脏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小公子盯着眼前的匕首，缓缓拿起。
    ［好虐啊，江江演得太好了。］
    ［那种无助太有代入感了。］
    ［幸好是演戏，两人现实中很甜蜜。］
    其他观看现场表演的评委全然专注望着舞台，等待着那一幕的到来。
    甚至悲歌也已经就绪。
    小公子正要拔出匕首，身上忽然被披上温暖的大氅。
    他不解地抬起头，已经被拥进一个分外温暖的怀抱。
    顾阑琛声音很轻：“看你第一眼时，我就知道，你不是他。但我情愿沉沦，情愿欺骗自己。我喜欢你，喜欢得很。”
    ［啊啊啊啊，好甜啊。］
    ［这是现场改剧本了吗？］
    ［顾江yyds！！］
    ［我觉得顾老师一定不忍心江江难过，这段话也可能对江江说的吧。］
    江泠希的眼泪已经抑制不住，潸然落下。
    他回抱住顾阑琛，回忆刚才那句坦露。
    那句话，好像是现实中，顾阑琛的第三部电影中的经典台词。
    他查过书中纸片人顾阑琛演过的电影。
    所有电影都能查到，除了第三部。
    顾阑琛是怎么知道这句话的？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