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黑背猿王（4700字）

    朱善真五官柔和，面带善意，但此刻的眼瞳却是漆黑的。
    仿佛能将一切物质吸进去。
    少年不由恍惚，还以为自己未清醒。
    朱善真慢慢平复心情，眼睛也恢复如初，反问道：“你在哪？我也想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洞府内？”
    “我，我是被人追杀，才逃到这的。”
    少年想起来了，连忙说：“宗门派了三个特别厉害的人进山，不管遇到谁都会无差别攻击！”
    他语气急促，挣扎着想要起来。
    但身体被绑成了肉粽，无论如何用力，都挣脱不开。
    “小师父，你也跑吧，他们很厉害的。”
    挣扎无果，少年倒在地上，眼巴巴望着朱善真。
    朱善真摇摇头，心说这人实力弱的可以。
    连筷子粗的藤蔓都挣脱不开，估摸着连两纹都未必达到。
    随手掷出铁杖。
    锋利的杖尾正好刺破了少年身上的束缚。
    “你放心，那几个人已经死了，不会再来追杀任何人，你如果休息好了，就快点离开吧。”
    没有过多交谈的打算，朱善真盘坐下来，继续审视自身。
    在突破九纹后，他体内的青琉璃火焰也彻底熄灭了下去。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蕴养，朱善真的丹田，成长得相当不错。
    这为之后突破灵感境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咕咕咕。
    打坐间，耳边却传来了肚子的饥饿声。
    朱善真一抬眼皮。
    却是发现少年没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洞内的藏货。
    不过也只是干瞪眼流口水，没有僭越的意思。
    “阿弥陀佛，你我相见也是一种缘分，留下吃完午饭再走吧。”
    这段时间杀了不少人，权当调剂。
    朱善真看了看天色。
    现在吃午饭早了点，但修行之人，无须遵循太多的规矩。
    他起身去割了一些灵兽肉。
    少年也没闲着，感激涕零后，出去捡柴打水，专挑重活干。
    不多时，山洞中就飘出了浓烟。
    昨天后半夜似乎飘了些小雨，以至于收回来的柴火沾着点湿气。
    但有东西吃哪还在意这些？
    少年捧着热汤，一碗接着一碗地肚子里灌。
    他肉很少吃，有些拘谨，只添了些随手摘来的野菜。
    还是朱善真看他这样过于可怜，才强行给他塞了肉骨，但这又换回来了少年的千恩万谢。
    两人一边吃着，也顺带闲聊了起来。
    朱善真知道了少年的名字，叫赵文进，西云州稻庸城人氏。
    祖上都是读书人，还曾在上京城谋过官。
    可随着灵修时代来临，他们赵家，也就逐渐走向没落了。
    到如今，只能在城中勉强支起一家油伞铺，供赵文进念书，以期将来赵文进被朝廷选上，带着一家迁逃去北方。
    对于只想过安稳日子的百姓来说，读书依然是条出路。
    朝廷中的许多事，依然需要文官参与。
    毕竟不是谁都可以走灵修这条路的。
    凶险不说，还讲天赋，
    凝灵纹阶段的补食，也没多少家庭能持续负担。
    “以往我很贪玩，没能回应爹娘的殷切期盼，如果有朝一日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好好读书，把他们带到北域去生活。”
    赵文进手捧着木碗，感受着其中的温暖。
    朱善真笑道：“南域水深火热，可北域也不见得太平。”
    赵文进回应道：“北域什么情况我也不知，只听爹娘一直提起，可能他们骨子里还是相信朝廷的吧。”
    朱善真不置可否。
    冬阳国的疆域极大，寻常百姓可能毕生都未曾走出过一州。
    而现在，野外除了灵兽，世道也不太平。
    各方势力划线圈地，东征西伐，这更让人寸步难行。
    用嘴撕下一块肉，慢慢地咀嚼。
    赵文进看朱善真顶着和尚的样子吃肉，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
    不过一想到这里的环境，也就释然了。
    “善真师父，你刚才说，宗门派来的人死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文进不敢相信。
    那几个人的实力，他是亲身体会过的。
    朱善真笑道：“我说他们是被我杀的，你信么？”
    赵文进愣了愣，随后认真点头。
    “信！”
    “绑定玄兵的时候，善真师父就表现得不一般，更何况山洞内到处可以看到善真师父狩猎的战利品。”
    他像是在说给朱善真听，也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
    但想了一遍，还是觉得张蛮他们太过恐怖，没底气地低下头去。
    朱善真看他这样，也是笑了。
    不信就说不信啊。
    “哎呀，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当时我险些丧命时，是一个使用弓箭的姑娘救了我，她为了躲避追杀，逃进黑背猿的领地了。”
    赵文进一拍脑袋。
    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现在才想起来。
    连忙将碗清洗干净放下，随后起身准备离开。
    “你这是要去哪？”
    朱善真看他匆匆忙忙的样子，于是询问道。
    “追杀我们的人不是死了么？我得把这个消息告诉用弓的姑娘，否则她一直躲在黑背猿的领地里不敢出来了。”
    赵文进理所当然道。
    “那个姑娘叫沐宁芳，我和她也是朋友。”
    沐宁芳逃进黑背猿领地的事，朱善真是知道的，只是当时光顾着对付张蛮，没细想太多。
    本以为自己把张蛮杀了，沐宁芳也就没事了。
    听赵文进这么一说，沐宁芳的确很可能因为不知道这件事，而遭受其他危险。
    “原来她姓沐。”赵文进自责道，“当时想杀我的短发男人，因为被沐姑娘的弓箭打断，很生气，于是就对她穷追不舍去了，虽然沐姑娘最终反杀成功，但也因此躲进了更加凶险的黑背猿领地。”
    “所以你现在急匆匆的，是想单枪匹马去找沐宁芳？”
    朱善真确认道。
    “必须得把这个消息告诉沐姑娘的，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赵文进目光坚定道。
    “可你要去的是黑背猿的领地。”朱善真摇摇头，“其中的首领黑背猿王，可是连岳管事都忌惮的存在。”
    “你才凝出了几道灵纹，就敢往那里面跑？怕是人还未见到，自己就先一命呜呼了。”
    朱善真的话似乎起作用了，赵文进被吓得怔在了原地。
    不过很快，他握紧了拳头，再一次坚定道：“即便这样，我也得去！我读的是圣贤书，圣贤教我知恩图报，我不能放着沐姑娘不管！”
    朱善真直视着赵文进的眼睛，倒是很少见这么纯粹的眼神了。
    他继续打趣道：“可如果你死了，你爹娘怎么办？”
    “他们...一定会很伤心的吧，你还要带他们到北域去生活呢。”
    听到发自灵魂的拷问，原本坚定的信念，在这一刻有了动摇。
    赵文龙低下头去，心思摇摆了许久，都未能再一次坚定下来，他可以把自己置之度外，但却不得不考虑父母的感受。
    那黑背猿的领地，实在是太过凶险了。
    张蛮等人的威胁，和这相比都差了一个档次，否则当时沐宁芳逃进领地中时，张蛮两兄弟也不会不敢闯入。
    “也罢。”
    沉默中，朱善真缓缓站起身，“沐姑娘是我朋友，朋友有难，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便与你一起去一趟吧。”
    “真的？”
    赵文进眼睛立马有了亮光。
    他不知道朱善真的确切实力，但能收获这么多战利品，实力肯定比自己强很多。
    朱善真笑着点点头。
    旋即他又提醒道：“你也不用高兴太早，即便是我，也绝非那黑背猿王的对手，我能做的，就是尽力帮你引开它，至于去找沐宁芳的任务，就得交给你了。”
    这方法其实和张蛮想到的类似，都是采取的诱饵战术。
    可就算引诱成功了，进去寻人也非常危险，天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环境，而且也很难说沐宁芳是否还活着……
    赵文进想也没想便答应下来。
    对他来说，这已经是最有利的条件了。
    两人一拍即合，稍作整理，便前去大猿山的腹地。
    这里土地松软，极易形成泥沼，树木不高，但枝体肥大，扭曲交错，许多叶片遮掩处，还能见到一个个不知名的青色小果。
    这里还只是领地的外围，朱善真便已瞧见好几只黑背猿在这悠闲地晃悠了，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
    一只似乎还未成年的黑背猿，甚至用吃了一口的青色小果砸赵文进。
    一砸一个准，乐得直拍手。
    其他黑背猿见状，也纷纷玩起了这个游戏。
    真是无法无天惯了。
    “你躲到旁边，等我把他们的首领引出来，你再趁机进去找人。”
    这几只黑背猿基本没有凝出灵纹，只会用蛮力，朱善真直径上前，没费多少功夫，就给这些畜生赏了几巴掌。
    扔果子的动作瞬间消停了。
    一只只黑背猿捂着发肿的脸颊，哀怨地看着朱善真。
    似在说连爸妈都没这样打过我。
    当下有些不服气。
    一个个朝着朱善真猛扑过来，用他们的爪牙撕咬。
    然而这种程度的攻击，朱善真甚至都不用开启金钟罩，只屏气一震，便将所有的黑背猿震开。
    随后看中一只比较猛的，一踹重重地踹飞。
    “你们，不行，还是回去叫人吧。”
    猿类多少通点人性，它们瞧朱善真竟用一种看蝼蚁的眼神看着它们，别提有多激愤了。
    然而该说不说，这个人类是真的强。
    再莽可能要吃大亏。
    于是叽叽喳喳地叫嚷起来，结队朝后方逃窜。
    看那模样，八九不离十是请援兵去去了。
    躲在不远处的赵文进不由咽了咽口水，既为朱善真表现出来的从容而感到敬佩，也为即将出现的黑背猿王，而感到一丝惧怕。
    朱善真手持乌金铁杖，目光凝望着腹地深处。
    说实在的，他早就想见识一下灵感境的黑背猿王，究竟能爆发出多少战斗力了。
    这是一次摸清灵感和灵纹之间区别的好机会。
    朱善真只知道突破灵感境，便可自行吐纳，感应到天地灵气的存在。
    至于二者之间更多的区别，却不甚了解。
    不多时。
    领地深处便有着咆哮声传来。
    紧接着一帮体型健硕的黑背猿，领着刚才那几只受欺负的小猿出现，甩着坚韧的树枝，腾跃而来。
    一个个眼神凶悍，仿佛要将朱善真生吞活剥。
    朱善真一眼就注意到了体格最强壮的黑背猿。
    这家伙足有他两倍高，粗壮的前臂，跟树干一样。
    直接从地面奔袭而来，一路上前臂不断锤击着胸膛和地面，对朱善真叽叽喳喳叫着，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很快，所有黑背猿都站在了朱善真身前，压迫感不俗。
    除了那头首领之外，其余成年的黑背猿，也都不是好惹的角色，一道道灵纹，暗藏于他们的毛发之下。
    小黑背猿有了靠山，变得非常活跃，想冲上来报复，但仅被朱善真一个眼神劝退。
    随后又委屈地躲到了家长后面。
    所有成年黑背猿，眼中充满了怒火。
    它们生活在这许久，很少有人类这么嚣张。
    唯有黑背猿王还算冷静。
    它目光打量着朱善真，一时间被其单枪匹马的气势给唬住了。
    有些拿捏不准实力。
    朱善真却是没有任何言语，反而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旁边的地上，捡起一颗被咬了一口的青果。
    咚！
    就这么呈抛物线扔到了黑背猿王的脑门上。
    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黑背猿王精神一振，立刻是怒火中烧。
    不断捶打着胸膛，露出獠牙，咆哮着朝朱善真冲过去。
    其余黑背猿见状，也纷纷上前包夹，势必要将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类大卸八块。
    朱善真唇角一笑，转身就跑，但他低估了这些猿类灵兽的灵活性，自己又提着几十斤重的乌金铁杖，没多久就被追上。
    不过他见赵文进已经从背后饶进黑背猿的领地，也无所谓了。
    当下金钟罩全开，打算正面和这帮畜生过过招。
    然而没撑几下，乌金铁杖便被黑背猿王震飞，随后后者像是发疯了一样，接连朝他撕咬过来。
    黑背猿王的咬合力惊人。
    朱善真发现，步入灵感境后，灵力暴增的同时，身体对于灵力的运用更加自如了。
    能随心所欲控制灵力流转到身体表面的任何一处。
    这和灵纹境界有着天壤之别。
    眼前的黑背猿王，便是将全身的灵力流转到了上下颌，以至于每咬一下，都有一小股灵力爆开。
    朱善真估摸着，如果他被咬一口，就算有金钟罩护体，也很有可能手脚不保。
    境界差距太大了。
    这只黑背猿王不是普通的灵感境，而已经到了灵感境后期的几个境界，以朱善真当下的实力，要想硬撼根本没可能。
    加之周围还有其他徒子徒孙掠阵，朱善真当下便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跑！
    他甚至连乌金铁杖也不去捡了。
    趁自己还未彻底陷入包围，数指点出。
    在学会了七绝剑术的最高境界后，朱善真使用剑招，已经不必局限于兵刃。
    哪怕一指点出，也是大巧不工的剑招，可附加上锋锐。
    以一指金刚法为骨，以剑术道心的锋利为翼。
    朱善真的这一指绝对非同一般。
    陷入发狂状态的黑背猿王见了，都稍稍恢复理智。
    而其他没这么高警觉性的黑背猿，当场就有被伤到的，疼得龇牙咧嘴，满地打滚。
    朱善真见好就收，向着后方撤去。
    可黑背猿王哪肯轻易放任朱善真离开？
    带着剩下的黑背猿，分两路，一面陆路追赶，一面攀上树枝藤蔓，想要到前面包抄。
    “不行，还得拖延一会。”
    长途奔逃，即便是朱善真，也感到了一丝疲惫。
    但总共才过去半个时辰不到，赵文进未必能搜查完整个领地。
    他咬牙继续引诱黑背猿尽可能地远离领地，但看到一点点被缩进的距离，也是有些力不从心。
    如果再一次被包围，他也不确定能否全身而退。
    后方的黑背猿王瞧出了朱善真状态下滑，激愤地怒吼一声，震颤了整片山林，所有黑背猿像是打鸡血了一样，突然加速，朝朱善真包夹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朱善真竟在前方的树上见到了路过的张太平。
    心中顿时升起逃生的希望。
    二话不说，便将所有的黑背猿朝那边引诱过去。
    “张兄，救命。”
    张太平只是恰好路过，哪曾想会在这里碰到朱善真和一大群黑背猿，随即就陷入了懵逼的状态。
    “你不要过来啊！”他冲朱善真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