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你会陪我多久？

    “夫君，你瞧我这记性。”
    “先前刚进鸿胪寺，我便已经往许愿池里投了铜板，没成想，竟然礼完佛后便忘了。”
    “我们不用再回鸿胪寺了。”
    林清影终于是‘想起’自己有没有往许愿池里投过铜板。
    她温柔笑着，挽过许长青的臂膀。
    “这样也好。”
    许长青点头，手臂传来微弱的挤压感，他摸摸自己那有些空瘪的肚子，问道，“那，娘子，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去了？我都饿了。”
    “你不是出门前刚吃过嘛？”
    林清影眉头一挑。
    “出门前吃的，爬了个把时辰的山，早就把肚里那点余粮给挥霍完了。”
    “这般说来，回家后能吃很多碗饭咯？”
    林清影拄着拐迈步，语气漫不经心，她想起今早起床便备好的十全十美滋补鸡汤。
    轻声问道：
    “累吗？”
    “累倒是不累……”
    “那就是累了。”
    林清影嫣然一笑，她柔情似水，美眸波光荡漾，声音亦是漫起几分妩媚。
    “夫君待会，可得多吃几碗饭，好好休息休息，养精蓄锐呢~”
    “……”
    许长青面色一变。
    不好，老牛要遭重！
    ……
    南慈山，一线天。
    崇山峻岭，古树劲松。
    搀扶着林清影，缓步走在陡峭险峻的山路上，许长青遥望前方不远处那两道闲庭信步的身影，神情流露几分古怪。
    自己与娘子明明走的也不快，这怎么又遇上了？
    薛十三他们俩，当真是来闲逛的？
    话语再度乘风入耳。
    “我昨日见到了赵胤坡。”
    “赵胤坡？”
    薛十三眉头紧皱，他目光深沉，问道，“此事，白虎帮也打算出手？”
    “昨日我见赵胤坡前去天地堂。”
    “大概……”
    “是想插手此事。”
    “毕竟培养一头白虎也不容易，对他们来说，此次损伤颇大。”
    “而且，在去天地堂之前……”
    “他先去了安平街，用黑狗血泼了县衙搜寻神秘刀客的告示。”
    “这手段引不出那刀客。”
    薛十三连连摇头，却话锋一转，“不过，白虎帮插手此事，可不是个好兆头，我们也该找找这位李刀客了。”
    “那刀客姓李？”
    “是，那晚他与我说过，全名李尚峰。”
    “名如其人。”
    妖艳女子点点头，她眉眼低垂，与薛十三并肩而行，目露沉思。
    两人缓缓走出一线天那狭窄陡峭的山路，身影被霞光笼罩，显得有些朦胧。
    唯有实质的话语，还在回荡山涧。
    “那刀客暂时好说，只要他不现身，想必青龙帮与白虎帮，即便是将整座临安城翻过来，也找不到他。”
    “咱们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接龙虎山那位。”
    “他还有几天能到临安？”
    ……
    山中寒意深，城中如暖炉。
    花费些时间，总算离开南慈山，暖阳高悬天际，盈盈洒落圣洁光辉，许长青只觉迎面有热浪袭来，他牵着林清影那有些冰冷的小手，缓缓行过前方高大巍峨的拱门。
    商贩叫卖声宛若浩荡雷鸣般，陡然响彻在耳畔。
    两侧商铺人来人往，梨园戏子歌喉悠扬婉转，酒楼中饭香四溢。
    孩童顽皮的在街上嬉戏打闹，书生三三两两结伴同行，各自高谈阔论，亦是皆道一声江南好风光！
    安平街热闹非凡。
    静静跟随许长青，婀娜身姿曼妙窈窕，鞋履轻柔踏过路面积雪，来到一菜摊前。
    林清影的目光落向不远处路旁的那布告栏，上边的黑狗血早已被清理，但，还是能看出几分轮廓。
    其上尖酸刻薄的言语映入眼帘。
    那‘刀客如狗’四个大字更是醒目。
    林清影眉头轻皱，再看眼这热闹的安平街，她的心跳突然有些加快，隐隐的不安感蔓延全身，刚暖和些许的素手亦是慢慢冰凉。
    “娘子，怎么了？”
    许长青买完菜起身，注意到林清影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他目光带起几分疑惑。
    但，话语并未得到回应。
    林清影已陷入失神。
    “娘子，娘子？”
    许长青抬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
    “啊？”
    林清影心神回转，她迟钝的收回目光，呆愣的看向许长青。
    “菜买好了？”
    “买好了。”
    许长青抬起手里的青菜。
    “那走吧，该回去了，你不是饿了吗？”
    林清影欲要迈步，却被许长青抓住手腕。
    “是饿了，但与口腹之欲相比，我还是更担心娘子你。”
    “担心我做什么？”
    “你可知，你脸上写着四个大字？”许长青问道。
    “哪四个字？”
    “我、有、心、事。”
    许长青一字一顿，抬手在自己的脸上从左点到右，他神情认真道，“你方才状态不对，像是丢了魂。”
    “我没有……”
    林清影想嘴硬，却敌不过许长青那目光注视，只得是点头，轻叹道，“这里好乱，临安好乱，最近的临安，我感觉有些风雨欲来。”
    话语间弥漫着无助感……
    许长青明白自家娘子为何会忽然如此。
    自打五年前，林清影经历叛军作乱，家破人亡后，她便对身边这种隐约存在的动荡感极其敏感。
    即便距离叛乱已过去多年，她也还是如此。
    这是时间无法磨平的伤痛……
    “是因为方才那两位江湖侠客所言么？”
    “是。”
    林清影点头。
    其实，她心中的不安感，并未是刚刚才出现。
    在半月前，神秘刀客第一次出手，县衙与青龙帮一齐派出人马，进行搜寻。
    扰的临安满城风雨……
    她便已经有微弱的不安在心底涌出，如盛水的器皿般，缓缓积累。
    直至方才，瞧见布告栏上的黑狗血，以及，回想薛十三与那妖艳女子的话语，这积累许久的不安才是彻底压抑不住，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
    “娘子，莫要担忧。”
    心疼的揽过林清影，许长青柔声安慰，“这都是江湖上的事，咱们不过是升斗小民，不会波及到我们的。”
    “只怕……”
    “别想，有我在。”
    许长青微笑着，他打断林清影的话，让其神情错愕。
    美眸波光流转，漆黑如墨般的瞳孔里倒映着许长青的身影。
    这并不算高大的身影，却在此刻犹如高山般巍峨，镇压且驱散林清影心中所有的不安，让那明媚的微光重新落进她的心房。
    “夫君。”
    林清影轻唤着，她问道，“你会陪我多久？”
    “很久，此生此世，来生来世……”
    “……”
    买菜的阿婆露出姨母笑。
    原本饥肠辘辘准备走进酒楼吃饭的食客更是忽然感觉胃部有些发胀，像是被人强行灌进满满一口粮食，饥饿感消失的无影无踪，可眼前却是昏暗无比。
    是什么？遮挡了他们的双眼？
    “快走。”
    尽管很想抱抱许长青，但在周遭行人那异样目光注视下，林清影还是俏脸微红，急忙拉上许长青的手，沿街前行，匆匆远离方才那是非之地。
    可，在行过一巷口拐角时，有道略显年迈的声音，却是忽而回荡耳边。
    “小友请留步！来贫道这先算上一卦吧？放心，不收银两，贫道只算有缘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