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神与巫，君与臣

    日子一转，又是原始部落的忙碌一天。
    族人们纷纷起了个大早，男人们自发组织了一支二十余人的狩猎队出去日常打猎。
    毕竟牲畜数量有限，得留到天寒地冻的时节再杀，平常的部族食物开支，主要还是打猎与采集。
    男人们出去打猎，女人们也没有闲着，大家三五成群地在部落外面割草闲聊，左右聊得就是自家的牲畜长势如何……
    在黄羽彻底把公家财产与私人财产划清界限以后，本来需要共同喂养公有牲畜的她们，终于得以自家喂自家的牛羊牲口了。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这是“积极性高涨”的作用，总之大伙在喂自家牲口时的卖力劲，远比以前喂公家牲口时更高，毕竟给公家干，自己的收益并不明显，可给自己干，收益可是显而易见的！
    人人都有一个发家致富的梦想，原始人也不例外，以前之所以财产公有，那是因为如果不凭借集体的力量，单凭个人是活不下去的。
    可现在随着神灵给部落带来的种种变革，部落的发展一天更比一天好，部落财富极其充实，生活质量也比以前更高，因此个人就拥有了一定的独立能力。
    有了独立生活的能力，自然会使得人们萌发私有意识……
    黄羽正是看清了这一股社会私有化发展的趋势，这才果断把公私财产分离开来，公家的财产他来管，把控得严严实实，免得有人私欲膨胀，把主意打到公有财产上来。
    终归黄羽是个现代人，他不能坐视公有制彻底被私有制瓜分、破坏，但面对大家私有意识的萌发，他还是勉强退了一步，允许私人谋利。
    当前社会的发展，并不能够做到完全公有制，黄羽所能做的，就就是在保证公有财产不被侵吞的同时，又把私有化死死限制住，以免真的走上贫富分化的不归路……
    而他这种死保公产的做法，也激起了不少人的埋怨，明明公产是自己创造的，自己却瓜分不得，这是什么道理？
    在族人们看来，神灵不让瓜分公产，就是神灵想独占公产！
    若非黄羽这几个月来不停地改善部落生活质量，获取了不少威信。
    加之他在事实上架空了巫师的权力，使自己身兼“王权”与“神权”，成为绝对的统治者，不然就凭他独占公产的行为，老早就有人冲上来和他碰一碰了！
    其实说起来，这也是黄羽自己的锅，要不是他非要掺和部落政治，阻碍社会私有化发展。
    加之推广汉语，严重削弱了他神灵的神秘性，从而降低了至高无上的神性。
    他大可以继续高高在上地做神，受到人们虔诚的祭祀，而绝对不会有人敢对他心怀不满，就像原身石兽神与凶兽神一样，哪怕吃人，也不会激起反抗……
    但黄羽就是看不惯这一切，看不惯私有化，看不惯巫师垄断神权，看不惯奴隶制！
    这是他身为现代人的固执，改无可改。
    ……
    黄羽坐在石兽上，静静地看着族人们各自的忙碌：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努力还是起到了让部落文明开化的作用。
    至于人们的抱怨与不理解，那都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
    “嗯？”
    忽然，黄羽眯着眼向东方望去，只见一轮小太阳从东方升起，并迅速地追赶已经运行到中天的大太阳，直到大太阳合二为一。
    “太阳神又出来了？”
    黄羽见此，不禁有些时光错乱之感：
    记得自己上次观天，还是在上次……咳！还是在半个多月以前的异兽闹事之时。
    因为异兽的出现引起了族人的恐慌，部落一度随时准备迁徙，为了安定人心，黄羽花了大量精力在上面。
    还有安置新附的小部落，各种出人出资地扶持建设，并安排驻扎本部战士等等控制措施，以便完成对这个小部落的绝对掌控，使之归附自己。
    作为两个部落共同尊奉的神灵，同时兼任大权独揽的共主首领，黄羽必须要全身心扑在这上面。
    因为事务实在繁琐，这才导致了黄羽一连半个月都没空关心太阳神究竟上不上班……
    “也罢。”
    黄羽轻松一笑，从石兽上跃至地面，而后手执石片，开始认认真真地续写自己的日记：
    【连续工作半个多月之后，我再次抽出精力来观天，今天太阳神正巧没有摸鱼……】
    写着写着，便见老巫师赶着一大群牛羊猪等牲口，从河边放牧归来。
    几百只牲口浩浩荡荡进得部落，在一阵咩咩哞哞的叫声中，他们被转职成为“牧师”的老巫师关进了圈里。
    “今天怎的这么早？”
    黄羽丢开石片，好奇地问道：
    “这才刚刚日上中天呢，牲口怕是没吃饱吧？”
    老巫师则是热得把羽毛都脱了，坐在一旁埋怨道：
    “还不都是这太阳神！它好好地在家出来干什么？本来就挺热，现在更热了，牲口都没心思吃草了！”
    这让黄羽笑道：
    “它七八天才出来一次，倒也没有那么烦人，忍忍就好了……不然你拿它怎么办？像羿一样把太阳射下来？”
    老巫师诧异了：
    “羿是谁？他能射下太阳？！”
    老巫师表示自己完全没听过这么厉害的神人。
    “难道羿是和您一样的上古神人？”
    老巫师猜测道。
    “嗯……虽然不太一样，但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说着，黄羽玩心大起，为老巫师讲起了神话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天上有十个太阳，它们都是天帝的儿子……有一天，十个太阳一同出来玩耍，引得生灵涂炭、天下大乱！”
    “于是羿站了出来，他奉天帝的命令挽弓搭箭，一连射下来九个太阳，从此就只剩下了一个太阳挂在天上……”
    老巫师听得震惊：
    “真有能射下太阳的神人？！”
    但随即他又迷惑起来：
    “不对啊……如果您说的是真的，那现在就应该只有一个太阳才对，可是天上明明有两个太阳啊？”
    “还有，天帝又是谁？太阳的父亲？太阳也有父亲吗？”
    黄羽哈哈大笑：
    “你就当我是编了个故事吧。”
    故事？
    老巫师可不这么想，自家这神灵来源于上古，兴许他所说的都是曾经发生过的真事呢……
    闲聊几句之后，老巫师总算是安定了心思，开始严肃地对神灵说起了正事：
    “神，有件事我必须向您禀明。”
    “哦？什么事？”
    黄羽认真听取他的建言。
    “是关于这些公家牲口的事……”
    老巫师道：
    “自从放牧以来，因为不再需要人来圈养它们，畜养的数量不再受到限制，于是我又让猎人们活捉了不少野兽，用以充实公产。”
    他说的没错，在用放牧解除圈养的数量上限之后，公有牲畜的数量顿时暴增，从几十只飙升到几百只，猎人们都快把附近的野兽给抓得断子绝孙了！
    这对部落来说是好事，代表部落越发富裕了。
    “但是，这引起了猎人们的不满，他们往日打猎，只需在部落外面稍稍走远一点就行，不仅安全，而且来往方便。”
    “而现在，附近的野兽几乎全部充入了公产，他们想打猎，就只能去更远的地方，就算有您的指引，也十分危险。”
    “所以他们认为，公产虽越来越壮大，可这也让他们不能轻易打到猎物，进而影响了部落平日的食物来源……”
    听着老巫师忧心忡忡的禀报，黄羽心头一叹：
    猎人们的担心是对的，公产的壮大，确实是影响到了他们的狩猎，而狩猎是部落目前唯一的生活来源，一旦出了问题，恐怕……
    “这都是因为产业不兴！”
    黄羽无奈：
    “要是有农业作为稳定的粮食来源，或者畜牧业也发展成熟起来，可以供应奶制品作为食物，何至于此啊……”
    然而农业还是没有指望，畜牧虽然已经有了成效，但一来牲口数量不足，供不起百人部落的日常消耗，二来牲口都还没长大，既不能自行繁育下一代，也还产不出奶来。
    “等。”
    黄羽闭目思索，无奈道：
    “只能等，等到明年牲口们长大，到时候就能供得起部落用度了……至于如今……”
    他一咬牙：
    “先苦一苦族人，骂名你来担！”
    老巫师正要点头，却忽然觉得不对，惊讶道：
    “啊？我来担？！”
    “当然是你来担！”
    黄羽理所当然：
    “牲口是你让猎人去捉的，放牧也是你每天带出去放的……黑锅当然还是你背！”
    老巫师当时就惊了：
    “可畜牧这事，不是您一力主张的吗……”
    “哎！理虽然是这么个理，可我是神啊！”
    神怎么能背负污点呢？就算真有污点，那也一定是受了奸臣蒙蔽……奸臣干的，和我这个伟光正的神灵有什么关系？
    黄羽先是推卸了一下责任，而后又安慰起了老巫师这个背锅侠来：
    “放心，这污点只是暂时的，等明年产业出了成效，族人们肯定立马开始称赞你的功劳……一定要忍辱负重，部落能不能彻底脱离以前不靠谱的游猎生活，全看这一次了！”
    经过黄羽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好半天才让老巫师勉强接下这口黑锅。
    老巫师不禁摇摇头：
    “恐怕直到畜牧成功之前，我都得天天被人埋怨了……”
    ……
    又与黄羽聊了些部落的杂事，老巫师这才退下，他还要去给族人们上汉语课，充当语文老师。
    说来也是惨，他原本是部落里权力最大的巫师，是高高在上的神灵在部落里唯一的代言人，受尽族人尊崇！
    可自打黄羽上位以来，他这个代言人就彻底被架空了，部落权力都集中在神灵身上，而他则只是个负责执行命令的工具人。
    而且还要兼职放牧的“牧师”，以及教书的“老师”，加上他的本职“巫师”，堪称是一个人打了三份工，却不仅没有工资，还得帮神灵背黑锅……
    在某种意义上，老巫师实际承担了“宰相”的职责，把原先的神职，变成了官职，专为神灵跑腿办事。
    而黄羽这个神灵则又实际扮演了“皇帝”的角色。
    二者更像是先秦时期的君王臣子，既是君臣，也是朋友，而非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灵与代神牧民的主教……
    “这样相处，倒也不错！”
    黄羽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片刻后，又有一个穿羽衣的年轻巫师匆匆赶来，并朝他拜倒：
    “神，我有要事禀报！”
    出任新部落巫师的倒霉蛋，如今已经完全适应了角色，但同时也不可避免地走上了和老巫师一样的道路：
    他的权力被架空，没有一手遮天的独立性，只有执行黄羽命令的臣服性！
    “哦？什么事？”
    黄羽好奇道。
    倒霉蛋焦急道：
    “半月前被您贬为奴隶，派往我族做工的那些伥鬼们，不知为何竟有涣散之兆，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它们不日即将消散！”
    ……
    (勉强算个二合一，今天有事写不满四千，三千七百字，大家凑合凑合吧(?﹏?)，后面我会补满字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