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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容里有种疯狂的味道,好像随时会把自己烧毁。
    接着他把手里的东西丢出去。
    下一刻是爆炸。
    大厅爆炸了,那是像要把整个世界掀翻一样巨大的爆破,本的耳朵一时嗡嗡作响,什么也同步到,罡风像热刀般切过皮肤,暴雨般的泥沙洒下来,空气因为这暴力而震散,全是硝烟的味道。
    本下意识把布兰特压在下面,免得他伤到。
    战斗就这么结束了,细想一下并不奇怪,尼尔走到哪里都恨不得带个火箭炮在身上,以策安全。他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想杀他,于是防备多夸张都不过。
    尼尔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们快点离开,本点点头,从那堆灰烬里把布兰特翻出来,那人一身灰尘,面无表情,好像刚才的交谈不曾发生。
    本去开车,一路开出很远,他才慢慢恢复听力。接着,尼尔就开始打电话,本指导,下面就该是清洗了。
    接下来会有好些天,这城里会有很多人死去,有人痛苦和流血,有人背叛和恳求,生活就是如此。
    尼尔在车外联系接下来的战争,本坐在驾驶座上,转过头,看后座的布兰特,他说道:「我跟她一起不合适,你知道我毕业后到尼尔这里来,而她是那种正经女孩儿。」
    对方看了他一样,顺顺当当接下了中断的谈话。他说道:「真可惜,那时候很多人注意你们,你两在一块漂亮得跟对芭比似的。他现在怎么样了?」
    「唔,很好。」本说:「她去上大学了,跟你一样是个名校什么的。她会过得很好,你知道那种女人的,什么都是一流的,无论是身材样貌,学习成绩,还是要怎么生活。」
    「你还记得她的头发吗?」布兰特说:「还有她的腿……天哪,那能重新定义你的人生目标!」
    本笑起来,说道:「我记得。天哪,有些东西这辈子都不该忘。」
    「她是那种你这辈子都不该放手的女孩儿。」
    「唔,她爸来找我,说……」
    「她爸来找你?」布兰特说,长大眼睛,「这是什么电视剧剧情啊,别说他给你了张支票,说他有大好前程,不能被你毁了,然后你就跟她分手了!」
    「没给支票。」本说:「不过他请我吃了个汉堡。」
    布兰特怔了一下,突然大笑起来。
    阳光下,那人的脸庞那一刻清晰得难以置信,灿烂得像他们还是孩子时,那么充满希望一般。
    本也跟着笑,好像这事儿很搞笑似的。
    尼尔打完电话,回到车里,转头看后座的布兰特,他凑过去,挑起他的下巴,检视一番。
    刚才一刻的喜悦突然消失了,剩下的东西惨澹冰冷,布兰特的神情让本怀疑刚才的一切只是梦境,未曾真正存在过,因为当看布兰特的脸,就会知道那不是一张真正会笑和聊天的人的面孔。
    「幸好我的小宠物居然没事,这么漂亮的身体要是伤到了点,该多可惜啊。」尼尔说。
    本突然觉得难以忍受,也许因为他意识到布兰特的话是真的,这世上一切都可以被毁掉。
    而他却幼稚得根本不愿意相信。
    那年耶诞节,安迪死了。
    当时他已经买回了圣诞树,还有一大推花里胡哨的小物件,准备用来装饰它。他家肯定不是什么正常家庭,本和安迪生下来就没有父亲,母亲在五岁那年失踪,大概是死了,总之,一直是安迪照顾他。
    他不算那种典型的好兄长,就想本也不是个争气的弟弟,安迪一直希望他能好好学习,上个好大学,不过本天生就对此格外不感兴趣,老是和学校里一堆坏学生混得风生水起。
    安迪坚持家庭就要有家庭的氛围,于是他每年都要喝她一起过圣诞,弄棵愚蠢的树,装上一堆闪亮亮的小玩意儿,然后两人一起看些愚蠢的家庭电影,那可真是既无聊又尴尬,不过他坚持念念这么干。
    他不是个擅长持家的兄长――母亲离开时他自己都只是个孩子――或让他小十岁的弟弟感到正常家庭和温暖和安全,但给他尽了力想要做好。
    他出事是因为一次军火交易,那是批大宗交易,结果出了内奸,碰到了突袭。
    后来本指导,安迪是帮尼尔当枪死了,他中了六枪,内脏被打得稀烂,可还没有立刻死掉。
    本当时正在超市买鸡蛋,尼尔打电话叫他立刻过去,本赶往那家黑市医院,在破破烂烂的床上看到了他哥哥。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血像水一样渗出来,把床单染红,他们这种人的血根本不值钱。待本到跟前时,他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慢慢把眼珠转到弟弟身上。
    屋子里很安静,所有人都知道他要死了,死亡总是叫人无话可说。
    不过也许并非如此,这里隔音效果太好,本能听到外面两个家伙胡吹当时的场面多么惊险,用嘴配上音效,扯得没边没际,拍电影都嫌夸张。
    他在安迪跟前坐下,握住他的手,着感觉就像世界末日什么的,难以想象他的世界会在没有了安迪以后继续运转下去。
    可它只是发生在一个黑市医院里无谓的死亡,世界没收到任何影响,外面两个家伙扔在聊天,他听到欢快的笑声。
    安迪看着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好像很重要,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出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重要的。
    然后他就死了。
    死亡很安静,他破水得都不像曾是一个活人了。
    本离开房间时,外面正是阳光灿烂,洒在他脸上,即使在这样偏僻的街区,也能看到人们脸上洋溢着节日的笑容,树上画着雪花和圣诞老人像,街边有人发优惠券,有人提着圣诞饰品回家。
    家里还有一推呢,他心里想。
    那些花花绿绿的小饰品,安心想象中的幸福生活。他感到想吐,可最终什么也没吐出来,他意识到从昨晚上他就没有吃饭,只喝了一打啤酒。
    尼尔走过来,手按在他肩膀上。
    本看着街道发愣,手上全是血。尼尔说道:「我欠安迪的。没有他,这次我活不下来。」
    他看着本的眼睛,说道:「我欠他的,但现在我不会再拖了,我会还他的帐,还给你。我知道对他来说,你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本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后来他知道,本和尼尔都让他失望了,他这辈子没什么特别的梦想,就是想要他弟弟能像正经人一样过日子,可他和他一样走了条不归路,总是在手上,或是进监狱,见过不得光的生活。
    之后本没再见着安迪,尼尔不让他再回手术室,他快速处理了和安迪有关一切,还要向那是一个黑暗见不得光的玩意儿,他把本安放在自己bmw的后座上,接着载他去豪华的房子,一路上在说什么给安迪办一个风光的葬礼,怎么惩治背叛者。他总是在惩治背叛者,他擅长这个,他认为这就是所有事情的最终结局。
    本看着窗外发愣,想着该什么处理家里安迪买的东西,也许可以把它丢到垃圾推里,这叫他差点吐了出来,尼尔的手一路都按在他肩膀上,没有松开。
    他说道:「告诉我,本,你想要什么。」
    本转头看他,他知道尼尔在说什么,他在说安迪那个不切实际的愿望,关于离开,去寻找什么新生活之类的。但他不会那么做,他能去什么地方呢,他已经筋疲力尽,连抬一下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如果世界上存在一张离开的票,那也不应该是属于他的。
    他说道:「我希望你能放布兰特走。」
    尼尔手怔了一下。「什么?」他说。
    「放他走吧,」本说:「他不属于这里,我们都知道的。」
    「我不明白,」尼尔说:「布兰特有什么特殊之处吗?我不知奥你们很熟。」
    本想了一会儿,说道:「不熟。但是他是我高中同学。」
    尼尔看上去很迷惑,但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捏了捏本的肩膀,说道:「好,我让他走。我很高兴你留下来,我知道你会留下来的。」
    本点点头,坐在汽车的后座,他以后还要在这地方待很多年。
    那之后,他也的确在那个不怎么招人喜欢的地方,待了很多年。
    现在,他一身是伤,人生基本上完蛋了,布兰特?弗罗尔却找到他,坐在他对面,一身昂贵的衣服,好像能掌控一切的样子,告诉他尼尔死了,一切恢复了正常。
    「你是怎么……」本说。
    「五分钟前有一个针对他的突袭,他会袭击一个员警,而对方英勇地杀死了他。」布兰特说:「干干净净。」
    他说话时冰冷而笃定,没有一丝怀疑和不确定,是那种手握大权、可以任意杀人的声音。本又抬头看那个关掉的摄像头。
    「我不能让他活着,」他说道:「他让我……精神紧张。」
    「你……」本说,一时找不到要说什么,「你看上去……很厉害。」
    「当你有了钱,你会得到很大的权力。」布兰特说:「非常大的权力。我以前居然不知道,相信些原则、良心和天然的正义之类的东西,那时我可真是不聪明。」
    本茫然地看着他。
    布兰特说道:「你很快会保外就医的。因为你得了一种很麻烦的疾病,具体什么病我还没想好,反正,你失去行动能力,只有待在有相应设施的医院,才能活下来。」
    他一边说,一边调整了一下手套,似乎在确认它的摸样完美无缺。
    「然后你会搬过去跟我住,」他说:「你现在不是和回到原来的地方,尼尔死了,接下来几天正是分鲨鱼尸体的时候,到处都是血和牙齿,你是他的老部下,得要躲远点儿。」
    然后他站起来,拿起大衣。
    本茫然看着他,不确定刚才几分钟内发生了什么,布兰特走到门口,停下来,转头看他,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他的面孔像被寒冬冻结,没有一丝波动,然后他就走了。
    本是后来在电视上看到尼尔死讯的,说某月某日下午的某个地方,警方对当地黑帮进行了一次突袭,黑社会老大尼尔在反抗时被击毙,没有爆炸,也没有死里逃生,和所有电视里那些死人的新闻没什么区别。也看不出背后有人操作。
    他没看到尼尔的尸体,布兰特说如果他愿意,可以去做个告别,本说不用了。
    那个人最终还是死了,他这辈子都在忙着和想象中的敌人作战,即使他的战争没什么意义,但他却认为是天底下最大的事情。现在,他终于在这场战争中死去了,最终也没能打败那庞大的对手,打败一整个世界。
    他现在住在布兰特的家里,房子很大,却没什么人,偶尔会有钟点工过来清理,但也仅此而已。布兰特说不习惯家里有别人,他说这些时样子看上去像只受过伤害的动物,苛刻打理洞穴四周,杜绝一切可能再损伤他一丁点儿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有时会让本想起尼尔家。当然品位比尼尔高多了,但又同样的昂贵和空旷,和无所不在的警戒设备――他看到难以计数的摄像头,警报器什么的。
    好像房子的主人在进行一场战争,要对抗整个世界似的。
    当然他没跟布兰特说,布兰特不会喜欢这说法的。
    这里也没有女主人,照布兰特的说法,他一直没碰到合意的。
    「我觉得女人都挺好的,」本说,对此很有兴致,「我可以帮你介绍几个,她们人都很好,而且肯定会喜欢你……」
    他停了一下,注意到布兰特脸色不怎么好看。
    「我不喜欢跟女人做爱。」布兰特说,接着意识到会引起什么误会,又加了一句,「我不喜欢做爱,跟人恶人做爱都是,我觉得恶心。」
    「啊,那真是……」本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就布兰特碰到的事而言,着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突然想,难道他从那件事以后,就再也没有……
    着太可怕了,他想,但没太干继续询问这件事。如果是以前,他大概会无所顾忌地谈论,但是现在,他知道有些话是不该说的。有些伤害太大,还是不要提起为好。
    「这没什么不好,」布兰特阴沉着脸说:「这为我节省下来很多精力。」
    「啊,是吗?」本说。
    他想那杯子喝口咖啡,被子里好像连一口都不到,喝起来很不自在。
    他们默不作声地又吃了十几分钟饭――跟一个世纪是的――空气里像灌了水泥一般凝滞,最终,布兰特的电话响起来,他接通它,应了几句,接着他把盘子一堆――里面的东西都没动,除了被切碎了――说他有要紧事,要走掉了。
    本朝他扯出一个笑脸,表示自己不介意一个人吃饭,心里着实大大松了口气。
    他右手不好使,刚才切食物时弄得都抽筋了,这会儿终于能放心把盘子弄得噼里啪啦,不用担心礼仪不够优雅了。
    接着,他独自坐在那大得要命的餐桌上,把剩下的食物吃掉。
    他三天后才再次见到布兰特,说是见面,也就是匆匆的一顿午餐――确切地说,三分之一的午餐,中间时布兰特又被电话给叫走了,他好像就是没办法坐下来吃一顿饭似的,总是奔走于各种事物。
    本觉得他脸色更糟糕了些,随谈衣服仍昂贵的要命,但挡不住他骨子里的疲惫。
    「你身体看上去不太好,弗罗尔先生。」本说,觉得自己的声音在这巨大的餐桌跟前小了一圈。
    「叫我布兰特就行了。」布兰特说:「我没事,就是最近有点失眠。」
    「也许你可以放松点儿,你工作看上去很辛苦。」本说
    布兰特「嗯」了一声,低头吃饭,解决晚餐的样子,好像在做关于如何优雅吃饭的示范节目。
    本无声地吃了十几分钟,忍不住小声说道:「那个……我很感谢你为我做这么多事,弗罗尔先生,其实你不用留我住在你家的,我自己能找到房子,然后找份工作……」
    「你能找神马工作。」布兰特说:「你右手差不多算废了,腿脚也不好使,而且你还是个罪犯,前科一大堆。你哥以前老说你就算去当搬运工也行啊,可你现在也做不来了。」
    本觉得他现在说话比七年前冷血多了。他干巴巴地说到:「我能找到活儿干的。」
    「也许吧。」布兰特说,不过听上去他并不这么觉得,「但那不重要,本,你现在情况特殊,只能待在这里。」
    「可是,我要七年才能申请假释,」本说,觉得毛骨悚然,「难道我要在您的房子里待七年,不能出门,就这么待在这里,什么也不做?」
    布兰特切食物的动作顿都没顿,说道:「总比你在监狱里被人捅了好吧。这里什么都有,如果你想要什么别的东西,可以打电话给兰森小姐,」这是他的助理,「她会帮你置办齐全的。」
    「弗罗尔先生,这三天我在这里,除了钟点工谁也没见着,而且她的话我还听不懂。」本说:「这样待七年,我还不如回监狱给人捅了呢。」
    布兰特切食物的动作停下来。
    他仍是以前那副斯斯文文的样子,但现在动作中却有种杀伐之气,本僵了一下,他不太愿意承认他感到有点惧怕。他说道:「我并不想惹您生气,弗罗尔先生。我只是……没有办法这样生活……」
    「我没有生气。你说得很有道理。」布兰特说,不过他看上去不像没有生气的样子。也不像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他甚至也不像真的生气,他弄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接着他站起来,把盘子一推,说道:「我想起来公司还有点事,我得先走了,你吃得愉快。」
    「可你什么都没吃。」本说。
    「我不饿。」布兰特说,站起来,然后走掉了。
    本茫然地坐在那里。外面可以看到葱郁的花园,还有下面的游泳池,还有掩映在花木中的小道,是栋一流的豪宅。布兰特离开后,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做出了一番事业。
    但他想,着难道就不是他当年不惜一切,所希冀的那种东西吗?
    布兰特经常回忆起他离开尼尔家时的情况。
    当时是耶诞节,那栋房子已经被圣诞树装饰起来,很大一颗立在门口,看上去很壮观。尼尔喜欢一切豪华或是有品位的东西,把它装饰在自己空洞的王国之上。
    他看到那些人走进屋子,表情灰败,一些身上还沾着血,特别是本,跟刚搞完一大场屠杀似的。后来他想,本没有换掉血衣,是因为那些血代表着某种特权。
    他当时正躺在壁炉旁的地板上,看着火焰出神,他还记得,他当时脑子里正跟中了邪似的反复念一本小说的开头,一句关于汽船穿过暗淡河水的话,那小说的结局不算怎么好。
    那些人走进来时,他没什么反应,反正尼尔也不指望他有反应。
    但尼尔说话了,他说:「布兰特,你可以走了。」
    布兰特转头看他,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那句话说出来了,轻飘飘地散在空气里,感觉上一点也不真实。
    但是尼尔继续说道:「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你可以回家,虽然你母亲死了,但是你还有个酗酒的父亲,你也许还能从那破房子里找出什么东西卖一卖,和他一起吃顿圣诞大餐。或者你可以消失,去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你可以去读大学,也能去大街上卖屁股。」
    他说:「虽然你没有一分钱,但你能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情。你自由了。」
    好一会儿,那些话踩在布兰特脑子沉沉的黑暗里,撬开了一道细缝,但是光线太微弱,说不准是不是幻象――也许是他在耍他,他喜欢这么耍他,告诉他做些什么就可以离开,然后告诉他痴心妄想了,他永远别想离开这个地域。
    他谨慎地说到:「我不明白……」
    「有人用命换了你。我最好兄弟的命。」尼尔说:「别问了,走吧,你不再属于这个地方。」
    然后看了本一眼,说到:「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本摇摇头。
    布兰特怔了一下,转头看着那个一身是血的人,对方朝他笑了下,笑容很淡,像跟熟人见面打招呼似的敷衍的笑。
    布兰特茫然地阚泽,他和这个人并不算熟,只是高中同学。而本对他的印象显然并不更深一些――当时如果不是自己提醒他,他压根儿就想不起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说。
    本没有说话,他看上去筋疲力尽,半死不活。他从口袋里淡出皮夹,从里面拿出叠钱,上面沾到了些血,然后又倒出几块硬币――后来布兰特知道是五百二十三块钱――他把它递给布兰特,说道:「你会需要点钱的,这能帮你过个几天。」
    布兰特茫然地接过钞票,钱上沾着血。
    到了这会儿,「离开」这个概念终于像一声巨大的汽笛,穿透他的脑子,他如此惊人,贯穿一切,完全不像真的。
    他抬头看本,心跳加快,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手都在发抖,而只有跟这个人才能确认这件事。
    本眼睛是蓝色的,他偶尔会注意到它,像一整片天空似的干净和看不到头,但又总有些迷茫的味道,现在,他能看到其中重重的阴霾。
    这个人做了什么,他带着巨大的迷惑想,为了让我离开,并且想必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他试探着伸手碰了下他的手腕,哪里血还没完全干,他指尖上沾了一点鲜红,刺眼而怵目。
    「为什么?」他说。
    「没什么,浓密不该在这儿的。」本说活,慢吞吞把皮夹收回去,「走吧,过你自己的日子去,别待在这儿了。」
    布兰特仍盯着他,他不相信有人为了他「不该在这儿」做这一切,人们毫无理由地伤害别人,而做出这善事的理由可太扯了。
    本朝他露出一个笑容,他笑容带着灿烂的味道,那瞬间所有的血、阴霾和抑郁都被驱散了,他看上去好像好不痛苦。
    后来布兰特一次又一次回忆起那个笑容,沾着血的灿烂笑颜,那一刻他在这阴冷的房子里冻僵的手指,都因为这暖意感到刺痛。
    他努力地回以一个微笑,过了这么久,他几乎以为他不会笑了。
    他说道:「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我保证。」
    然后他看也没有看身后的尼尔,和那栋困住他的巨大的房子,他挺起胸膛,走了出去。
    布兰特躺在床上,卧室里一片幽暗。
    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睡觉了,大部分情况是打个盹,接着便在噩梦中惊醒过来,然后就再也不敢闭上眼睛了。
    事情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最初时还好,他拼命变得更加有钱和权力,以让生活更加安全,不会再沦为强势者的猎物。现在,即使以相当苛刻的眼光来看,他也变得承认,事情不太可能那样了。
    他更清楚看到了那些黑暗里的东西,他不再神秘恐怖,他成了娴熟的操纵者,知道规则怎么运转,神秘人无关紧要。
    可他整夜地做噩梦,梦到尼尔那里的事,好像有个鬼影从那人家里跟了出来,附在他身上,随着时间一天天变得巨大,然后开始吞噬他。最终,生活本身变得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当他足够强,他本该不再害怕任何事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不是这样。
    他下了床,推开门走出去。
    本正在睡觉。
    这件卧室十分宽敞,能听到外面风吹过树木的声音,大城市里这种风光异常昂贵,可他却更想念自己的小地方,又是会有水管漏水,但热热闹闹,总是有人在。
    睡到半夜时,他突然张开眼睛,意识到有别人在房间里――虽然伤成这样子,可是这么多年养成的警戒性还在,他一把抓住枕头下的枪,眼睛还没完全张开,但对准黑暗里的人影。
    「谁?」他问。
    「你在这里不需要枪。」一个声音说:「你从哪弄到抢的?」
    「弗罗尔先生?」本说,把枪口放低了点,这会儿他看清了,站在他床跟前的的确是布兰特,在月光下,他显得模糊而虚弱,只是一个影子。
    他把枪塞回枕头,有点不好意思,这是他托朋友帮忙弄的,布兰特是正经人士――至少表面看上去很正经――在他房子里拿着把没有登记过的枪总归不好,但他没把枪就没发睡好觉。
    「抱歉,」他说:「好像有点职业病什么的……你怎么在这?」
    「我说了叫我布兰特就行。」布兰特说。
    「呃,布兰特……」本说:「你怎么在这?」
    布兰特看了他一会儿,说道:「我睡不着。」
    「你……」本说:「你不该老想那些事的,对你没有好处。」
    「我知道。」布兰特说:「这个我跟自己说过很多次。」
    他突然伸出手,碰了下本的手腕,好像很久以前他做过的那样。那次他沾上了血,本哥哥的血。
    对方茫然地看着他,他心里想,这是个他收留的一身伤痕、已经失去一切的家伙,如果他继续留在牢里,不会活上太久。很多人是这种结局。世道如此。
    他曾设想过,也许他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等待,然后本就会从世界上消失,看,让一个人消失很容易,你只需要转头不看。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想,也许因为他正在神经质地恐惧一切和过去有关的事,或者只是因为他有权利,所以就是要去想一下。
    但最终他没有那么做,他把他带到自己的家,因为他和这房子一样,都应该是属于他的,属于安全的那部分东西。
    他拉过毯子,在床上躺下。
    另一个人茫然地说到:「如果你想要这张床的话,我可以去睡沙发……」
    「我在这里你睡不着吗?」布兰特说。
    「那到不会……」本说。
    「那就睡吧。」布兰特说。
    对方沉默一会热,显然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他还是抓起另一半边毯子,在自己那侧躺了下来。作为一个坐过牢的人,这点儿可不会耽误他睡觉。
    布兰特感到那边床垫下陷的重量,这些人他一直只在幻想中感受那样的重量。
    在那些噩梦和回忆里,他总是见到他,比尔的部下,他的高中同学,他远远看着他,眼中既无冷漠也无乐趣,只显得痛苦,好像理解他承受的一切。
    然后他再一次感到安全,灵魂有了凭依,在那些梦里,他知道自己最终将能离开。
    这样一个人能把他从地狱拉出来,把他固定在阳光下。
    黑暗已经越来越浓,他需要真人来取代幻想。所以他去找他,并非基于什么感恩,二十纯粹的自私。
    他轻轻叹了口气,感到舒适而满足。他朝那边靠了一点点,感到那人的热量,一种实实在在可以把我的存在,他像以前那样把自己蜷成小团,很快睡了过去。
    临睡前,那个老是精神紧张的他突然想,本会不会觉得他的行为很变态,第二天一早就要离开?要知道他一直讨厌这里。
    这让他感到一阵惊慌,但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恩是无法离开的,因为他没有地方可去,他有最充分的理由留下他,如果理由不够,他还有最不容抗拒的手段。
    这念头让他感到安全了,所以他很快睡了过去。
    他从没睡得这么好过。
    第二天醒来时,布兰特感觉好极了。
    当有了好的睡眠,一切都显得好了起来,当阳光下睁开眼睛,他觉得他又是一个好端端的、能成就任何事的人了。
    一夜睡眠中,他两变成了一种尴尬的姿势,他半个人都趴在本身上,手搂着他的腰,一只腿嵌在他的两腿中间。
    那家伙还沉睡,布兰特就这么抱着他,好一会儿没动,那触感温暖而真实,他从未感觉如此宁静。
    好一会儿,他抬起点身体,看着那个阳光下的人,伸出手,把他的一束头发拨到耳后,在这样的光线下,一切都像是阳光的实质,没有任何阴霾。
    他着实是个帅气的家伙,布兰特想,睫毛细密,末端微微上卷,在他脸上投下阴影,他轻轻颤了一下,好像被梦中的影子惊吓到。不知道舔上去是什么感觉。
    他被这念头吓了一条,连忙从那人身上抽出来,他好些年没有这类想法了,任何和性有关的事都让他恶心。
    他忖思着自己可能是睡好了,而男人精力充沛时,一切需要总是会冒头的。
    他下了床,想了想,起了厨房。
    厨房里器具完备,虽然他不用,本大概也不用,但布兰特一贯有要把成套东西收齐的习惯――其实也就是尼尔的事以后,更早以前他丢三落四的――这样即使他没有在生活,至少看着有些生活的样子。
    可是现在他很想做早饭,他以前经常做饭,不过那都是大学时的事了,远的像是另一个世界一样。
    而这些年他忙于工作,一秒钟的时间也抽不出来,好像有个怪兽在后面追着似的,哪有心思做饭。
    可是现在,怪兽沉睡了,世界很安静,他又是他自己了。那个自信的,自由自在的,总有自己想法的布兰特了。
    于是他想做饭。
    本是在早餐的香味中醒过来的,他一辈子有过的这种经验屈指可数……嗯,好像没有过,安息做的那不叫再犯。
    他闻到炒蛋、煎培根和果汁的味道,他爬下床,顺着香味走进厨房,布兰特已经把食物端上了桌,看到他起来,说道:「嗨。」
    本茫然地看着他,又看着食物,忖思着自己是不是一觉醒来,来到了平行世界。在这里,那个一本正经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似的布兰特在厨房里做菜,一副他同居人似的架势,还穿着睡衣。
    以至于有一回人他不敢问布兰特到底发生了啥事,要是真穿越到了平行世界怎么办。他看看食物,做到餐桌旁边,决定不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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