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五：明镜缺（46）剑鸣

    五更天，韩四已经出门了。
    他做的是小本生意，正巧今日要去趟城外。不过还没等他赶到城门口，就被两个生人拦住了去路。
    “这位大哥，请问此地是何处？”
    城门口排队的人向来很多，韩四被迫耽搁了自是有些不满。但看对方一男一女，端得是超尘出俗，样貌不凡。单是两人穿着的样式古怪的白衣，就是他们这些市井人家闻所未闻的。
    也不知是从何处来的贵人。
    韩四不得不耐下心来回答道，“这里是盐城。”
    “盐城……”问话的男子沉吟着，复又问道，“敢问所处哪一州？”
    韩四觉得这话问得甚是有趣。他不愿多事，“清州。”
    “清州，怎么会是清州？”躲在男人身后的那个女子小声嘀咕了几句。男人眉头微皱，似在暗自思忖。
    真是两个怪人。韩四暗自摇头，加快了甩开他们的步伐。所幸城门近在眼前，隐隐能看见排成长队的人头。
    “回去，都回去吧！近期盐城封城，任何人不得私自外出！”
    韩四刚走近，就听到城门旁官兵的高喊声。已经有士兵开始驱散那些守在城门口的人群，不少人怨声载道，但也无可奈何。便是他们如何询问，这些士兵的嘴都如被针线密密缝过一般，不肯透露任何消息。
    城楼上除了守城的官员，旁边还站着几个穿着灰白色道袍的道长。韩四隐隐感到将有什么大事发生，一颗心狂跳不停。他又扫了一眼，发现方才还寻他问路的那两个怪人而今却已出现在城楼之上，正同几位道长行礼交谈。韩四使劲揉了揉眼，这才确定自己并未看错。
    看来，对方当真并非什么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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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是天衍宗的？”城楼上的几名道修打量着突然出现的玄明和玉茗，倒很是恭敬。
    那男子的修为深不可测，虽身份不显，但看他身旁女子所着的天衍宗弟子服，便知其来历显赫。他们道观不过几人，最厉害的馆主也才筑基大圆满，想到他们刚刚接到的命令，几人不由面上一喜。若得此人在此，他们还有何忧虑呢？
    “正是。”玄明现在满腹心事，也没心情同他们寒暄。他迫不及待地问，“敢问这位小友，如今是什么日子了？”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种问题，对方愣了一下，“现在是庚丑年叁月初四。”
    “庚丑年。”玄明的眉头皱得更紧，“竟是过了这样久。”
    没想到他当初在离天衍宗不远的树林里寻到正躲藏期间的玉茗，不知怎的，两人竟一同掉入个奇怪的秘境。如今他们侥幸脱身，却已过了五年之久。而他们现在出现的位置，竟然是距离天衍宗相隔一州的清州。
    道修敬重地看着玄明，“前辈也是听说了消息要赶回天衍宗吗？”
    “什么消息？与今日封城可有关系？”
    “前辈不知？我们今晨得知，说是妖族……”道修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极远处的异动打断了。
    铿然的剑鸣声隔着烟海传来，即便因着相隔甚远而只剩余音，却不至分辨不出它的音色。
    那声音足足响了叁下。第二下剑声刚起时，玄明的脸色一变，与之对应的，是他和玉茗腰间那颗不断跳动的传讯石。
    “是天衍宗出事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所有人准备，布下阵法！”道修急匆匆地吩咐周围的同辈。
    玉茗捧着仍在跳动的传讯石，白着脸：“师尊，宗门那里究竟……”
    玄明根本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第二声剑鸣还未落下，他已经踏上浮在空中的逐风循着声音的源头冲了过去。道修的感叹以及自己弟子想求他别丢下她一人的呼喊声，都被他远远地甩在风里。
    不单是天衍宗，人界的任何一名修士都明白那叁声剑鸣代表着什么。那不光是一柄长剑的悲鸣，更是一个宗门的怒吼。
    叁声剑鸣，便是昭告天下，天衍宗有危，护山大阵开启。
    而不断振动的传讯石，也是在召集游走在五湖四海的天衍弟子，速速驰援宗门。
    一想到天衍宗恐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玄明的脸上透着凝重。他心中有数，这些年妖族虽未同人族发生过正面冲突，但没少在背后动手动脚，更是一直紧盯着后山的封印。如今竟逼得宗主开启了护山大阵，只怕是那些妖族终于按耐不住，倾巢而出了。
    只是，偏偏是挑在他不在宗门的时候，玄明不信这只是巧合。像是欲与风相逐，他加紧催动脚下的本命剑。玄明只得暗自期盼，但愿他还能够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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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衍宗的大阵之外，妖族的军队人头攒动，如同永无止境的浪潮。一道道妖法砸向屹立数千年的门柱，然后又被无形的屏障弹开。
    琴声背俗终如是，剑气冲星又若何。
    天衍宗的众人皆身着白衣，如同一把泛着银光的利剑，试图破开那片黑色的浪潮。
    颜洵自高处抚瑟。
    她看着天边诡谲的云海，总觉得这场妖族酝酿了近万年的大战，绝不会轻松落幕。万幸，几年前解契所受的内伤，如今都已痊愈了。
    “天呐，那是什么？”到了她这个境界，耳力早已远超常人。颜洵察觉到不远处的年轻修士们正议论纷纷，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
    四只叁头的飞鸟拉着一架黑辇越过了阵法上空。
    上面坐着一人。
    那人身着黑色华服，单是在昏沉的日色下都泛起粼粼微光，一看就绝非俗物。那人眼眯起，带着似笑非笑的傲气，又有着让人心生胆寒的恶意。
    “妖王亲临，众位弟子做好准备迎战！”宗主暗道一声不妙。
    这位妖王虽然年轻，却修为不浅，更何况，他的手中还握着一件老妖王留下的法宝。当年他弑父杀兄，踏上王位，又韬光养晦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重振妖族。可惜的是，自上次同人族的大战之后，妖族伤亡惨重，很多精兵强将都已身殒。妖王明白，如今人盛妖衰，单是以他们如今的实力，便是勉强取胜，也很难占据人界的主导地位。故而，他想到了他的父王在世时，曾提起的那个久远的妖王。
    不，在那个妖族群雄辈出，不曾统一的时代，那个人或许还不能称之为王。但听说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会尊称他为至德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