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抓捕

    夜晚微风阵阵，冰眠季已过，倒是不显得怎么冷了。黑夜已至，这一场贵族之间的战争打了一天，此时已经消停下来。月依旧淡漠地俯视着地面上生灵的尔虞我诈、生死变换。
    树叶“飒飒”地在风中发出细微的声响。
    白晓走在树木之间，树木的影子影影绰绰地映在地上，他的身形潜藏在了阴影里。
    莱茵帝国的南境，大部分地域都是森林，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贵族统治的分封领地，坐落在墨绿色的森林中。此时他就在黑龙领内的一片树林中。
    白晓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在挺拔矗立的树木间行走着。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按照记忆中的地图走着。
    虽然周围一片寂静，但他知道现在的黑龙堡可能还在负隅顽抗、或者化为一堆废墟。
    血脉誓约在刚刚没有起作用，说明父亲的计划奏效了。
    黑鳞巫师留给血裔的誓约规定：当莱茵帝国第六任国王最亲的血裔有难，他们必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予帮助，展现骑士之忠诚与战士之勇敢，誓死效忠。
    如果国王最亲之血裔有难而巫师之血裔临阵脱逃或试图推卸责任，其将受到来自誓约之兽的惩罚。
    这个誓约放在过去还不算什么，顶多有些许怨言，但在如今这个状况下，却把黑龙领推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如果按照誓约内容与攻来的敌人拼死战斗，黑鳞巫师的血脉可能会就此断绝。所以莱里利用了誓约的一个漏洞，设定了一个简单的计划。
    顶级职业者的大部分誓约，是由誓约之兽作为公证人和监督者的。但作为一个四环巫师，黑鳞巫师远远不能够沟通到至高誓约之兽，只能沟通到一个分身。这类誓约通常较为死板。
    誓约中提到“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予帮助”，但“最大的努力”的判定是极为模糊的。莱里只在边境安排少数士兵，让敌人攻进黑龙堡，再派出精锐部队反抗，意图表现出“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敌人太强大”的样子，并用激烈的战斗吸引誓约之兽的注意，与此同时让白晓从密道逃脱。
    当他走出密道，战斗也差不多结束了。黑龙领为了抵御敌人伤亡惨重，自然会被誓约之兽认为是尽了极大的努力，也就不会追究白晓没有出力的责任了。
    说到底，一个誓约之兽的分身，还是比较容易糊弄的。
    白晓迅速而安静地在黑暗中疾走着，他需要走到黑龙领边境，那里会有接应他的人。
    为什么黑鳞巫师会作下这样的誓约，他与国王一脉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边走边思索着。
    他自然不会相信什么友谊深厚、知遇之恩之类的解释。
    或许其中还有更隐秘的利益牵连？
    这一切他都不知道，但他只知道这个誓约目前而言对自己有害无益。
    阴森的森林里，墨绿色的树叶紧密地连接在一起，只有一丝丝月光费力地从缝隙中照入。南境的树木大多是常青树木，经历了一个寒冷的冰眠季，这些树木变得越发的枝干遒劲、树叶繁密，繁杂的根系在不可见的地下盘结，牢牢地抓住大地。
    一切都显得十分静谧，只有夜行生物寻找食物时“悉悉索索”的声音。计划似乎正在成功进展，但白晓却越发不安和警惕。
    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被他发现，但却变成了转瞬即逝的危机感，让他抓不住踪迹。
    白晓在心中构思着一个个方案，脚步不停，在树木与月的注视下飞快赶着路。
    在如此茂密而很少有人涉足的森林中，如果骑马的话，反而会更麻烦，而且发出的声响也更大。
    少年轻盈的身影如同一只迅猛的捕食者，在林间穿梭着。
    突然，他停了下来。
    果然，怎么可能如此顺利。
    这一片森林已经到了尽头，眼前出现了一些零散的人家。地面上散落着许多凌乱的马蹄印。
    几条巨蛇盘在树上，身上鲜红色的鳞片反着粼粼月光。它们慵懒地卷曲在树枝上，肥胖的身体微微垂下，在肚腹处能够清晰看到几个凸起的印子。
    术士已经来了啊……动作可真快。
    白晓忽然觉得有些累了。他估计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再逃脱了。
    不过父亲花了这么多力气把他送出来……无论如何也都是要拼一拼的。
    “说实在的，差一点就让你逃走了。”狄伦的声音从林间传出，他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几条大蛇发出“嘶嘶”声，一双双蛇目转向主人，红色的身躯在树枝间游动着。
    伊莱紧跟着走出，面容沉稳坚毅，两道剑眉之下，一双深褐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白晓。
    白晓转过身看着他们，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虹膜与瞳孔似乎浑然一体的蓝眸使得他看起来目光空茫。
    “你们把黑龙堡怎么样了？”
    “你是说他们？”狄伦的脸上浮现出漫不经心的笑容，“其他人都杀了，就只剩下你的父亲了，不过他也被我们抓到了。”
    踱光……也死了吗？其他人都死了？白晓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为了自己的一条命，付出这么多条生命，他多年的好友也不得不被拉入这个死亡的漩涡，这很不……
    他不知道用什么词语形容，只是在心中叹息一声。
    “他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毕竟只是一个战士罢了，无论如何也翻不出什么波浪的。不过——”狄伦拉长了语调，语气浮夸，“他让我们放你一命——看看，多么伟大的父爱啊！”
    “但是——”随即他语调一转，语气中带了点咄咄逼人的意味，“我觉得还是不要留下你这样一个隐患才好。”
    说着，他慢悠悠却坚定地向前走去，一双澄黄色的蛇目微微移动，仿佛在打量着将死的猎物。
    白晓紧盯着他，巫术模型迅速构成，随时准备施放。
    “等等。”伊莱开口了，他的语调平缓，如同低沉的弦乐，却有着不容置喙的意味，“留着他。”
    “怎么？我可不相信你会听了莱里的话。”狄伦挑了挑眉，微微侧头，“我想想，之前你好像被这个小家伙伤到了精神力？”
    “带上他，我们走。”伊莱沉声说道，“有时候活着比死亡更可怕。”
    “但我还是想解决这个隐患。”狄伦毫不相让，笑眯眯地说道，“我能够活到现在，就是因为我从来不留下活口。”
    “你……”伊莱神色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刚一开口——
    白晓迅速施放巫术，空中闪动过一圈圈涟漪，他瞬间隐去身形。
    狄伦“啧”了一声。“大意了，没想到他还会这一手，不知道这是什么巫术？”
    伊莱依旧风轻云淡的样子，精神力却悄无声息地放出，探查着现场的痕迹。
    “应该是有关空间的巫术，不过没有关系。”他站在原地，巍然不动。
    “我竟然忘了，那个巫师和你是一伙的。”狄伦状似可惜地摇摇头，“看来我杀不了他了。”
    大蛇吃饱喝足，趴在树上“嘶嘶”吐着信子，鲜红的鳞片与墨绿的树林格格不入。它们慢吞吞地移动着。
    与此同时，白晓正把自己的运算能力发挥到极限，在空间缝隙中艰难前行着。
    这次算是超常发挥了，他暗忖着。
    以如今的水平，对于空间他自然只是了解十分肤浅的一点。在穿梭中，一个个神秘的性质一一展现，他甚至来不及去思考，只是凭着本能前行着。
    精神力在飞速消耗着，他觉得头晕眼花，思绪都开始渐渐扭曲、模糊。
    下一刻，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出了空间缝隙。
    “踏——踏——”
    脚步声在眼前响起。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悠然走来。
    “小小年纪就已经接触到了这种程度的知识，黑龙领的少爷果然不简单啊。”
    白晓只看了他一眼，便觉得天旋地转，耳边一阵蜂鸣。
    这至少是三环巫师……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下一秒，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如遭重击，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