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飞荡漾(115)

    因为是交通事故，情况紧急，医生可以直接按照应急方案酌情处理，但钟晋为还是代表家属签下了同意书，并承诺担负责任。
    现在不用通知小张叔叔的家人吗？小兔子红着眼睛追问。
    钟晋为把人安抚着坐好，我已经派了车和秘书去接张帆家接人，他家的小闺女才刚满周岁，离不开人，光打电话去反倒吓着他们，上门去说更好些。张帆的父母和他们住一起，正好让他们家里人决定谁留下照顾孩子谁来医院，也是让他们在到之前能有个心理准备。
    听这稳妥地安排，应择一点了点头，可心里还是慌乱的很。
    他在钟晋为的鼓励下，把事故的整个经过都和警察描述了一遍，曹父也在旁补充了不少细节。
    警察叔叔，我之所以坚持让救护车把我们送来这里，是因为我家大老虎在这，只有他才最让我放心，他选的这家医院肯定没错的。
    其实，应择一的潜台词里还包含了另一层意思，就是这家医院并没有梁氏的暗影牵涉其中，但他没法和警察明言。
    只是，他把自己的几点疑惑阐述的非常清楚。
    为什么突然会在那个时间点冒出这么多工程类的作业车辆，就算真的是为了施工顺利而提前做准备，像这种情况，一般也是晚上才会由路政部门组织运输行动。
    为什么好端端绑着的钢管钢筋会突然散架，到底是作业不规范，出车检查有漏洞，还是有人为故意的存在。
    在他们出事前，后方有辆小车带有明显故意性质的相撞，等他们避开这辆小车后没多久，事故就发生了。
    而这辆小车在事故发生之时却完美避开了，这降速加速之间，未免有些过于灵动，像是有预知能力似的。
    更奇怪的是，原本那个时间段，在那条道路上，应该会出现的车流加大的情况也有异常，导致他们基本就是被大车前后左右的包围着。
    要不是小张叔叔的驾驶水平过关......他当时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血都是喷溅的......他还劝我们冷静，直到从夹缝中后倒，算准了紧急刹车撞到护栏......不然......
    应择一几度哽咽着，也没能把话说全，眼泪是擦了又掉，抹了又蓄。
    钟晋为只能抱着人时时安慰，另一边接到任务失败消息的柯良和曹墨也正沉默着。
    柯良毫无征兆的站起，猛得向曹墨挥出了拳头。
    曹墨反应不及，硬生生地挨了一拳。直到柯良还想再次出手，才被曹墨反杀。
    你发的什么疯！
    我才想问你发什么疯呢，你为什么骗我说车上只有你父母，你自己要找死，不要拉上我。
    被压制在了沙发上的柯良想要用力挣脱，没能实现，只能用怒吼来发泄。
    看着完全失态的柯良，曹墨更加心慌，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沉稳老练，甚至有时比梁老头还沉得住气，可现在这么大吼大叫的模样，他真的是头一回见。
    你TM最好能找到让老爷子信服的理由，要不然，你这次保准是死定了。他能捧起你，也能让你万劫不复。
    这番话激得曹墨手一抖一松，柯良找准时机一把挣脱，他也懒得再理曹墨，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你去哪？
    负荆请罪！你以为老爷子现在还会不知道，我的错，我自己会扛，至于你，哼......
    直到柯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长廊，曹墨都没能缓过劲来。
    他跑到酒柜边倒了杯酒，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必须尽快想办法，确认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相信梁老爷子的实力，肯定会抹干净所有的不利证据，并把这件事串成逻辑合理的意外事故。
    可一想到柯良刚才的表现，曹墨也终于醒悟过来，是他低估了应择一在梁老头心里的地位。
    手上的酒，瞬间就成了情绪的导火索，他摔下酒瓶，也没心情关心酒液溅在了哪。远远望去，这人穿着的白衬衫上像是晕染开了酒红色的小花丛。
    等曹墨来到地下书房，准备向梁老爷子赔罪之时，柯良已经无声的跪了许久。
    梁老爷子知道此时推门进来的是曹墨，也没理人，依旧是闭目养神的状态，从表情上完全看不出是喜是怒。
    ......这事一出，下次再想取样，怕是难上加难，还得再想想别的法子才好。往后，你就专心负责实验，至于别的事，也就不用再操心了。起来吧！
    这番话，梁老爷子显然是对着柯良说的。
    要知道，以往柯良不仅是负责实验的部分，这暗幕下所有发生的一切，他几乎就是梁老爷子的官方代言人，正处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中心。
    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一步步把自己的良心抹消怠尽，不成想，只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疏忽，全部葬送。
    想到这，柯良的内心不禁更加憎恶曹墨。接下来，想让他再与这种狗屎不如的人合作，那是万万没可能的，他是真的希望老爷子能把曹墨踢出局。
    柯良，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
    老爷子，我......
    去吧，我还等着你的结论报告呢，我坚信你这一回肯定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柯良确认自己不可能再有机会留下探听老爷子对曹墨的处罚，但他料定了老爷子绝不会轻饶了眼前这个傻缺。
    只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曹墨竟然毫发无伤，甚至还颇有点春风得意的样子，搞得柯良很是郁闷。
    第297章 曹父要开始讲重点了
    梁老爷子不愿意讲的事，柯良也不敢多问，何况本身他才刚犯过错误被夺了权，还在悔改期。
    若是冒冒然去打听老爷子当晚和曹墨聊了什么，又为什么会放过曹墨这个蠢人，万一勾起了老爷子的记恨心，他绝对是得不偿失。
    对于他而言，如何重新获得梁老爷子的信任，要回管事的权力，才是他眼下最需要思考的事。
    只是夜深人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柯良还是忍不住心生怨念。
    明明老爷子在他面前说的那般在乎应择一，怎么曹墨都这样算计人了，还能啥事没有？！
    而他纯粹就是被欺瞒，被人带进沟里的那个，不过就是疏忽大意了些，没有好好鉴别信息的真伪，现在的处罚也未免过重了些。
    难道，老爷子其实早就对他有了别的想法，是他自己没发现！？
    所以说，只要是心里已经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根本就无须辛勤浇灌，只要有点风吹草动，被害妄想就会促成它发芽。
    毕竟，在那些黑了心肝的人的世界里，这个世道，哪会真的存在有什么光明的指引，只是无尽的黑暗罢了。
    自从那晚和梁老爷子请罪结束，曹墨就更加频繁的与应端则接触，两人探讨床上友谊的频率也加大不少。
    曹墨甚至还刻意营造出了原先那般温柔儒雅又深情的模样，强行收起了自己时不时会冒出头的施虐心。
    离事故发生已经过去了5天，应爸爸特意给应择一向学校请了病假，让小家伙在家好好休息，平复心绪。
    受了惊吓的小兔子这些天情绪一直保持在相对低位，虽然新闻中已经播报了这起事故，但调查结果还未公布。
    等待，总是容易产生过度的焦虑。
    值得庆幸的是，司机小张的手术进行的非常顺利，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现在正在单人间的病房休养。
    知道自己养完了伤，还要经历很长时间的康复复健，才能保证右手恢复功能，小张倒是相当豁达，还能反过来劝慰内疚的应择一放宽心。
    见躺在病床上的人都这般坚强，小兔子告诫自己一定要打起精神。
    所以，他现在除了每天都来探望小张叔叔外，也会和差不多算恢复精神状态的曹母去医大二附院看看仍在住院的曹晨，陪人斗斗嘴。
    小张司机的太太是个非常明事理的女子，这些天以来，她都会领着孩子们白天过来陪护。
    司机家中的大孩子现在已经上小学五年级，非常懂事，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骗不得孩子。
    与其让孩子整日里担心爸爸，没精打彩的，小张太太索性也给孩子请了一周的假，让他陪着一起来医院。
    曹父今天特意亲自下厨，这会儿正提着食盒出电梯，才一进门，就瞧见应择一抱着小奶娃逗乐，气氛正浓。
    也不知说得啥，把怀里的小娃娃逗的咯咯咯直笑，就连小兔子腰上挂着的那个大孩子，也是笑得十分放肆。
    ......把孩子给我吧，你们先赶紧吃饭，都尝尝我做的菜。带的多，足够你们分的......我这几年下厨房的次数少了，但手艺可是一点没退步。
    应择一笑着把怀里的小娃娃送过去，自己和小张太太一起摆菜。
    曹爸爸，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做菜，你给我打电话说午餐你这边准备，我还以为是曹妈妈要下厨呢。
    年轻时就没让她下过几次厨，更别说现在这把年纪了，她要是动个手，估计能把厨房给我点着喽。
    你确定这话能讲？回头我万一不小心和曹妈妈求证什么的，你说......
    咳咳，你这孩子现在也学坏了......还是我们小秋秋乖，是吧，小秋秋，来，爷爷亲亲~
    正帮忙分饭分菜的大娃小春，看到妹妹向他伸来的小手，忙上前轻轻握了握。他准备去给病房上的爸爸喂饭，替妈妈减轻陪护的负担。
    嗯？曹爷爷，怎么这里有两份鱼汤？
    曹父闻言，赶忙接话，瞧我这脑子，那碗小的是给秋秋的，她不能喝加了调味料的，我特意加了奶。来，给我，我给秋秋喂，包里有个新奶瓶。
    小张太太的父母均已过世，兄弟姐妹间关系也很淡薄，公公和婆婆年岁渐长，带孩子很吃力，所以她多数时间都是亲力亲为。
    看着曹父如此用心，难免心下动容。刚得知事故发生时，她不是没怨过，可这种意外，谁能控制，只怪自己运气不好。
    何况，所有的住院费用和工伤赔偿还有补助，公司一分没少，还有钟会长和曹父个人给的超大额转账红包，外加每日如此精心的照顾探望。
    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心比心，她也就没了怨恨的必要。往后的日子还很长，要把重心放在康复上。
    吃过午饭，应择一先是帮着小张太太哄睡了小秋，又陪着小春做了会儿功课，也给人弄上了沙发床睡午觉。
    下午两点，钟晋为准时过来接人，应择一便带着曹父一起去看曹晨。
    曹晨现在能吃能睡能跑能跳，谁都不敢想像，不久前他还是个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植物人。
    可能真的是相性太合，曹晨只要是和应择一对上，你一言我一语的，颇有点讲相声的味道。
    临分别时，曹晨又提出想要早些回家。
    这回曹父没在坚持说不同意，只讲了明日问过主任再看，只要主任确认可以出院，那就出。
    出医院的路上，曹父第一次主动提出让钟晋为送他们夫妻回去，刚上车，他就要求开着车去中心城区转一圈，就去应择一最喜欢的青格总店买些点心。
    钟晋为立时就明白了，曹父这是有重要的事想在车上说，他尽量慢行。
    等他俩送完人回到应家时，一大家子人都在等着他们吃晚饭。
    应爸爸只当应择一还是没缓过劲来，所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好时不时给小家伙夹菜，提醒他好好吃饭。
    第298章 弃子计划实施中
    只有钟晋为心理清楚，小兔子是因为刚才在车上与曹父的那番交谈，心里藏着点事，又不方便此时和家里人说，才会露出这般心事重重的小表情。
    例行的饭后散步，应择一骑着白白在花园里转圈，小P就被搁在了白白的大脑袋上，钟晋为尽职尽责的在边上陪着走。
    大老虎，你说，曹妈妈会不会不忍心，我看她好像......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现在曹晨还算恢复的挺好，保不齐她不会心软。再说了，曹爸爸自己也说，现在他手上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是曹墨主导了这次事故，只是怀疑，虽然我是挺相信这个怀疑的。
    钟晋为抬手摸了摸小兔子的脸，曹爸爸今天能向我们坦言，承认自己知道曹晨之前的病情是曹墨一手造成的，加上他同我们一样，怀疑这次事故背后定然有曹墨的身影，就证明他已经不想再容忍曹墨的所作所为。
    应择一这会儿倒像是猫猫崽似的，主动拿小脸蹭着钟晋为的手心，惹得人心痒痒。
    ......至于曹妈妈，放心吧，结盟的见面礼我已经发送过去了。如果她是真的爱孩子，还存有理智的话，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钟晋为只能用思考和不停说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上一回，在医大二附院，曹墨慌忙急乱中与梁老爷子的那通电话，钟晋为借着几路暗线完成了悄悄录音。
    虽然只是收集到了曹墨单方面的说词，但这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曹墨就是伤害曹晨的直接元凶。
    而电话那头，没录到声音的那个人，绝对就是帮助曹晨行凶的推手。
    这通录音所暴露的真相，远不止曹父曾单纯认为的，曹墨只是不让曹晨从植物人状态清醒过来，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谋杀亲哥。
    果真，如钟晋为所料，曹家父母听完录音，震惊和愤怒完全不足以形容他们的心情，更多的是痛心和失望。
    还在继续陪散步的钟晋为尽职尽责的守在应择一边上，正听小兔子问起，接下来对于这起恶性交通事故定性的走向。
    表面上的重要证据都已经被抹除，失职渎职的罪肯定跑不了，就看建委和路政谁来担责，毕竟是他们未按原定备案施工计划进行......或者说，是看梁老爷子更愿意割舍掉哪块肉。
    你断定是梁老头的手笔？
    除了他，我还真想不出还有谁能有这般通天的本事。不管他是主谋还是帮凶，害你性命的事，我绝不可能轻易放过，是该好好算算账了。现在，先要让曹晨成为弃子。
    说着，钟晋为一把将应择一从白白身上抱了下来，他自己找了个长椅坐下，把小兔子就安顿在自己腿上。
    应择一知道大老虎最近情绪也不好，虽然嘴上不说，可这心里的患得患失哪能瞒过他。
    就怕这人动不动自责，他只好贴心的稳稳坐人腿上，身子还不停往人怀里钻，我在呢，全须全尾的，你就别担心了。
    钟晋为一手搂紧小兔子的纤腰，防止小家伙摔落，一手轻抚着对方的后脑勺。
    ......一一，我是不是很没用。明明知道是谁在背后谋划，却没办法立时就替你报仇，家中的大仇也未报......我是不是太缩手缩脚了，如果我......
    听到这，应择一突然回想起前世，大老虎就是拿着枪面对着应端则。
    那样沾血的场景，并不是他想看到的，过去不想，现在亦是如此。
    他乖乖从侧坐的姿势主动转变成了跨坐，双手勾住钟晋为的脖子，如果我们一开始就决定用恶人的办法来解决问题，那又何必苦苦寻找证据，天上的爸爸和妈妈还有爷爷都看着你呢，师父的教诲你也忘了？把他们交给律法审判，才是最好的......不过呢，我也不反对给他们些教训，度你自己把握，反正留着条命就行！
    最早的时候，钟晋为一直认为自家小兔子就是单纯善良的代名词，小小的使坏也都只是恶作剧的成分。
    可随着相处的深入，他也发现了，小家伙对人的良善还是有着明确的界线的，这样反倒让他安心。
    此时此刻，他只想好好享受这温存时光，至于那些烦心事，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另一边，彻底失望的曹家父母则在庆幸他们还好是在曹晨出院前知道了这事，还能借着由头和曹墨周旋，好把大儿子接到祖宅去休养，暂且远离阴谋是非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