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归何人

    “可是想起来了？”大殿上，城隍君沉声问道。
    “小女子只记得服药诈死骗婚高家，再醒来时已身死成鬼，至于如何丧命并无记忆，只有一点猜测，还望君上明示。”阿川俯身拜问道。
    城隍君略略抬手，大殿半上空便闪出一幕镜面，镜面里显现出一张床，床上闭眼躺着的是阿川，而一边站着的是良姨和刘老道。只见刘老道眯着眼问道：“如何？”
    “官册八字和画像都送过去了，丞相府的管家说，只等明天把人送过去，验明正身后这事就成了。明天你就扮作阿川的养父，和我一道送人过去。”
    “放心，这说辞前后我们都对了八百回了，必定不露破绽。”
    “就差阿川咽气了。”说着良姨看向阿川，欠身伸手抚了抚阿川的鬓角，叹道：“阿川，你可别怪我，谁让你的生辰八字恰好与那韦丞相的叔父相合呢。八千两银子，可比咱们十年赚的都多。若不是我收养你，十年前你早死了。我可是让你多活了十年，反正你的身体也撑不过三五年，还不如报报恩，你自己在阴间也落得了个好归宿。”说完便起身，侧开身子掏出一方帕子递与刘老道说道：“动手吧。”
    “就这样直接捂死会不会被太医发现？”刘老道有所迟疑。
    “放心吧。太医就是看看是不是真死人，不会多事追究死因的。没坏了尸首的品相就行。赶紧的，等会儿还要费时间给她梳洗打扮呢。”良姨撇着嘴角冷冷催促道。
    “嗯。”刘老道也不是磨磨蹭蹭的懦弱心肠，接过手帕便狠狠捂住了阿川的口鼻。
    看着镜面中的阿川微微挣扎了几下，断气身亡，众鬼不禁低低私语，拿眼觑向跪在殿中央的红衣女鬼。没想到那女鬼看完这一幕之后只是皱了皱眉，并未恐惧或哭嚎。
    “你倒淡定。”紫衣判官说道。
    “与我猜测的差不离，运气不好而已，许是小女子诈骗阴婚的报应，清楚了就行。”阿川低头应道，“至于这些骗婚的案子怎么判，但凭大人处置。”
    “阿川，闽南人，阳寿一十八年，出生时便父母双亡，先后被多人收养，八岁被阴媒良氏收养，专事诈死骗婚。其后十年，骗婚三十四起，骗取的银钱和偷盗的陪葬品共值六千七百九十一两，阿川自及荓后参与分成，共获银钱四百一十四两。今堂下有鬼二十二名，要求领走阿川使其尽妻妾之责。”紫衣判官合上手中的簿子继续说道：“鉴于你确实犯了骗钱诈婚之责，理应偿还罪责。照往常的例子，两选，一是受割裂之刑，分与这二十二人，二是受三年刀山穿身之刑。”
    “小女子愿受刀...”阿川暗暗攥紧了衣角应道，还未说完便被人打断。
    “君上明察！”那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站起身抱拳说道：“阿川固然有过错，但罪不至此。她八岁被那阴媒收养，一个孤苦无依的八岁孩童，服毒药，进坟墓，这哪儿是常人做的事，她也是身不由己被迫参与。最后还被那阴媒害死，就算没死，那诈死之药极损身体，也必然是早逝之命。世道离乱，说到底，阿川也是受害者。”
    那少年又转过身对众鬼说：“她身前已过得如此悲惨，被人害死到了阴间，你们还不放过她，于心何忍？！如果你们的儿女子孙在世也如此遭遇，你们也愿意别人这样对他们？”
    众鬼汗颜，一时不敢应话。其中有鬼嗫嚅道：“就算人不要了，钱也得还给我们。我们也不能白白被坑骗。”其他鬼低声附和。
    “骗婚案主谋不在阿川。阿川虽是从犯，但也确实是受害者。既然你等愿意让步，那阿川将其分得得赃款折算成冥钱退还你等即可，其余的等主犯魂归地府时自会再审判。”城隍君说道，自带威严，众鬼听后便也诺诺不敢再多言。
    阿川听此，脸上也并未流露出喜悦之色，只是俯首说道：“君上，小女子世上并无亲眷可烧冥钱与我还债。”
    “妻债夫还也可。”大殿主位上淡淡说道，神色依旧半藏在阴影里看不分明。
    殿下的少年闻言立刻说道：“最后一个和阿川行礼成婚的人是我，我愿意作为阿川的夫君替她还了这笔债。”
    俯首跪着的女子转身看向这屡屡为自己的出头的少年，竟有一分熟悉之感划过心头。那少年温柔地看向他，诚挚而略羞赫地问道：“阿川，我叫高颜和。你可愿意认我作夫君？”
    “阿川，这笔钱我也愿意出，选我吧，我在阴间有一座四进四出的大府邸呢。”一旁一个打扮富贵的中年男子也争抢问道。
    阿川并未看那中年男子，而是定定看了高颜和一会儿。
    “阿川，可想好了如何选择？”殿上的城隍君淡淡问道。
    阿川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转回身俯首应道：“回禀君上，小女子...”
    “等等！”殿上突然闪现了一位穿黑紫官袍的男子，看着三四十岁，面容阴冷俊朗，一双眼瞳，一只是靛黑色，一只是金黑色。
    “阴阳司大人，您不是去阎王殿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紫衣判官惊讶地问道。
    阴阳司并未回答，而是转向对城隍君说道：“君上，此案案情有变，此女子不可判给高颜和作妻。”
    “有何变化？”
    ”据臣所知，就在刚才，此女子与姜朝韦丞相的叔父行完冥婚之礼，入了夫妻墓穴。因此此人应是此女子的新任夫君。”阴阳司有条不紊地说道。
    “大人，韦丞相那叔父已过世九十多年，要么是罪大恶极在十八层地狱受刑，这应该是不可能，不然我惩恶司不可能不知道。那一般早就已经投胎转世，再世为人了，就算早死又回地府，那按惯例隔世不查，他也无关这个案子了。”紫衣判官应道。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在地府任职，未曾投胎转世。”城隍君答道。
    “地府百年难得招一两个鬼差，不会这么巧吧，我查查。”紫衣判官作势要打开簿子。
    “不用查了，”阴阳司阻止了紫衣判官，说道：“君上，那韦丞相韦立德就是您家族堂哥的孙子。而与此女子成婚的人，其叔父韦承易就是您。”
    “什么？！君上就是这个韦承易，那...那阿川岂不就是...城隍夫人！”紫衣判官恍然大悟道，声音大得大殿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内心os：
    冰山城隍君：这我媳妇儿？
    高颜和：媳妇儿被城隍抢了？
    众鬼：所以我们是在和城隍大人抢媳妇儿，还要求把城隍夫人大卸八块？？？
    阿川：。。。
    阴阳司：跑死宝宝了，过年必须找阎王大大要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