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丘比特、阿莫尔、维纳斯（八）

    “幸好之前把纳西姆送回去了。”
    如果让小孩子接触到这些场景，那我可就罪过大了。想起在进入剧院前先让纳西姆回去时，小孩子惹人怜爱的眼神，桃绮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心软。
    看了整场演出的三人姑且不提，科蒙对于今天上演的剧目，似乎一无所知。
    “所谓伊勒的维纳斯，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像这样提出了疑问。
    “轻浮的新郎，在婚礼时因为醉酒，误将戒指献给了青铜的维纳斯女神像。第二天，大家发现新郎被维纳斯女神勒死在了床铺上……这样的短篇小说。”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完全不明白讲的是什么呢，但感觉是桃绮会喜欢的那类阴暗故事。科蒙说。
    “什、什么啊，我的喜好很正常好吗。”她的辩解不出意外被无视了。大家开始谈论起了女神的话题。
    “女神不都是又温柔又高贵的美女嘛，这个故事里的维纳斯为什么这么凶恶呢？”而且还是黑黢黢的，看了有点恐怖呢。
    “不学无术的一面暴露了呢gabby，神话里的女神原本就是任性、反复无常又喜欢戏弄人类的存在啊。所谓的温柔啊慈爱啊都是后世的美化。故事里的维纳斯之所以是黑色的，因为她是一尊古老的青铜像嘛。”
    “……学姐，你对这种冷门知识，了解的真多。”
    好不容易卖弄起学识的桃绮，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反而遭到了学妹的无情吐槽。
    “嗯？不过，维纳斯和厄洛斯，是同一位女神吗？”
    “不是哦。维纳斯是罗马神话的美之女神，厄洛斯则是希腊神话的爱神吧。而且是个小孩子呢，也不能称之为女神。啊，不过在后来的传说，也有人认为维纳斯具有爱之权能的。”
    “哦哦——！”
    恍然大悟地齐声道。
    说话间，去测量anma能数值的维仙回来了。
    推着小型冰箱似的测量仪，不过在剧场里的话，感觉就更像是负责音响布置的剧团成员了。他那长长、柔顺的黑发在脑后盘了一个髻，纤细的身体，比起职业装来说也许更适合绸缎的东方服饰。
    他还是那张微妙的笑脸：“测量的数值虽然说没有超过规定值。不过不知是什么原因，比正常值低了许多来着。”
    考虑到这里是室内，在30-40之间都算是正常。但测量的结果在12点左右。
    “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要说奇怪可能是有点。
    但只要没有超过规定值，就不算是灾厄现象——
    正想这么说的时候，小桧用手指捂住嘴唇，小小地惊叫了一声。
    “啊。”
    面对大家看过来的视线，她有些不安地说：“那个，之前，听警察先生说过。这种情况，好像是因为灾厄现象的核心正在形成，之类的……”
    顺便说了在雨明季家里发生的事情。
    “……雨明季同学没有来上学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啊。”珂尤特说。
    “是的。之前那位警察先生嘱咐过，让我不要随便说出去。但现在……”现在说出来应该也没关系吧。
    “原来如此。那么还是先上报灯塔吧。如果是灾厄现象发生的话还能申请动力装甲的使用，不过在完全形成之前就被封存，那也没我们的用武之地了。”
    维仙一边点着头，一边操作着终端。似乎在将今天的情况录入系统。
    “警察那边怎么说？”
    对杀人案件。
    对案件的真相抱有很大兴趣的桃绮询问道。
    “嗯？还没下定论呢，不过我和他们聊了聊，说是很可能会定义为自杀。”
    “自杀？！”
    桃绮出人意料地震惊起来。
    不不不不可能吧，他不是被人勒死的吗？自杀的话能做到自己把自己勒死吗？
    “因为没找到嫌疑人嘛。”我顺便去翻了翻笔录——暂且不提维仙是如何看到涉及案件机密的询问笔录的，他一点保密意识都没有地向大家透露了案情。
    也许觉得在场的几人都不会随意说出去。
    “既没有嫌疑人也没有下手的时间。”
    拉上幕布之后可是很忙碌的。
    道具组要马上布置下一幕的舞台；
    演员们忙着化妆、换戏服；
    戏剧导演要核对台词、灯光、音响；
    而在站好位置，等待幕布拉开的短短几十秒的时间里，演员们都屏息凝神，绝无下手的时机。
    而据演员们说，在第八幕开始之前，死者菲利克斯先生都穿着戏服，好好地躺在床上。
    ……虽说只是在昏暗中，看到了爬上床铺的白影。
    “……那个，中途不能调换吗。比如，凶手在半途，通过密道之类的，将死者的尸体放到床上？”
    “怎么可能？”
    在维仙回答之前，科蒙先行否决了这个猜想。
    “舞台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机关。真要说起来也就是左右侧的暗门，以及正中央的升降机。升降机就不用说了，不是可以悄无声息启动的，两侧的暗门也有人把守，不可能溜走吧。”
    “藏在道具里面……之类的？”
    “嗯，这个。你们看——”科蒙用眼神示意，案发后舞台被警察用警戒线围了起来。“没有可以藏人的空间吧？”
    “确实……”
    哦。不过说起来，失踪的新郎的演员找到没？
    “你说苏玛先生吗？好像还没找到，哦，姑且是把他列为第一嫌疑人了。”
    就算找到他了，手法也弄不清楚了。
    希望不要成为第二个受害者才好。
    维仙将最糟糕的后果说了出来。
    压抑的沉默在大家中间蔓延开。
    “说起来，我想起了一个笑话。”
    大概是为了打破沉重的气氛吧。
    桃绮举着手，干笑着说：“我在推理小说里读到过，一直被大家以为逃跑的犯人，其实早就已经被人杀害，尸体则放置在了巨大的花瓶里……”看大家的反应，这确实是个不合时宜的笑话。
    “都说过了，笨蛋，这里根本就没有能够藏下尸体的大道具。”科蒙闭上眼睛，无奈地说。
    “难道，不能是因为灾厄现象造成的事件吗？”桧问着在场的骑士们。
    “这个，只能说有这个可能吧。”但还是要等灯塔那边给出指示，我们才能行动啊。
    桧回想起雨明季的伤势，心中的不安有些被放大了。不过，听当时的警察说，她会受伤是因为被当做一个正在孕育的核心，因此被规则限定了活动范围。然而，这次的灾厄现象如果要将死者作为核心，那么为什么要杀了他呢……
    这时候，接受完询问的塔状云剧团成员们也回来了。
    看样子是一无所获呢。
    失踪的演员苏玛还没有找到。
    剧团刚刚有了起色，就迎来这种事件，对于大家而言也是沉重的打击吧。
    “我去跟认识的人打个招呼。”这样说着，珂尤特朝扮演新郎的父亲的人走过去。那应该就是给他戏票，邀请他来看演出的前辈了。
    被留下来的观众只有桃绮、珂尤特和桧三个人。
    按理说，这时候已经确定他们不是凶手，就可以自行回家了。但是三人都对案件的真相有些好奇，因此留了下来——不，对案件本身好奇的只有桃绮，桧则是想着也许能一睹装甲骑士的战斗场面。
    “——话说回来。”
    珂尤特和演员们的交谈声清晰地传过来。
    “那尊维纳斯像，是什么材质的呢？”
    珂尤特问道。
    舞台上的维纳斯有两个。
    一个是扮演神像，身材高大的黑皮肤女子。
    另一个则是作为舞台布景的雕像。
    在出演维纳斯像活动的片段，就由女演员进行演出。而表演众人谈论这尊神像的情景，则是将雕像放置在后方用以示意。
    女演员的身高超过了一百八十公分，她穿着有带跟的凉鞋，似乎快到一百九十公分了。而那尊雕像比她还要高大，加上底座，整体似乎有两米二、三的样子。
    当然不可能全铜的——剧团成员回答，那是按照女演员的样子用塑料做的仿造品。先用铁丝网搭出骨架，然后在上面糊上一层塑形硅胶，最后涂上墨绿色的游戏，再喷一层金色的闪光漆，看起来就很像青铜的质感了。
    也许是受工艺的限制，雕像的面孔有些模糊，但也能看得出，那是一张狡黠、凶狠、冷酷、讥讽，又美得不可思议的面孔。和人们常说的温柔女神相去甚远的一张脸。
    与之相比，卸下妆容的女演员可要和蔼可亲的多。
    “空心的？”
    “当然是空心的。”
    舞台道具总要搬过来搬过去的，当然还是轻便一点的好啦。剧团成员这样答道。
    “……我不喜欢那个女神像。”
    维仙看着舞台，说。
    有同样意见的人也不在少数。
    至少科蒙和桧都这么认为，故事里的维纳斯像也不是为了讨人喜欢才设计成那样的。只是读小说倒还好，一旦在现实中看到这么一尊神像，被吓一跳的同时，也会想着：“她脸上的表情看着真令人不舒服。”
    不过维仙反感的理由并不是这个，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和科蒙一起和剧团成员攀谈起来。
    大家对死者的评价都还算不错，没有特别喜欢他的人，也没有特别讨厌他的人。反而是失踪的苏玛先生——他的风评褒贬不一，大部分人觉得他确实很有天赋，却非常傲慢。总是表现地好像离开他，剧团就得解散一样。
    话虽如此，讨厌他到想要杀了他的人，是一个也没有。大家也不觉得他能犯下杀人的恶行。
    剧团成员几乎清一色的beta，只有扮演新娘子的唐小姐是omega。她是除了苏玛以外嫌疑最大的一个，毕竟在第八幕的开场，她一直待在床边，甚至有几个动作需要她扑在死者的身上。
    不过，如果真的查明是自杀或灾厄现象导致的事故，她就能摆脱嫌疑了。
    科蒙有些漠不关心地想到。
    和桃绮还要维仙不同，他对杀人事件没有太大兴趣。
    灯塔的回复还没有收到，但按照常理来说，是会请研究院的技术员上门处理。
    啊，如果真的是灾厄现象的话，剧团还能够申请公共赔偿，多少能挽回一点损失吧。
    就在这个时候，舞台演员那边似乎起了一点小争执。
    原本大家就因为死亡案件的出现焦头烂额，又被警察盘问了一上午，心情都有些不安。
    扮演新娘的唐小姐和扮演维纳斯的玛格丽特吵了起来。唐小姐指责玛格丽特站在警戒线的边缘，好像要去破坏现场。而玛格丽特则骂她神经过敏。
    唐小姐从侧方的台阶噔噔地跑上去，两个人都站到了被围起来的舞台上。争吵不断升级，唐说玛格丽特的表现格外冷漠，死的人明明是自己的伙伴，却好像对待陌生人一样。玛格丽特则说，唐不过是个演技不怎么样的Omega，仗着菲利克斯是自己的追求者混到剧团来，现在菲利克斯死了，唐肯定很担心自己被踢走。
    “……哇。”
    科蒙大开眼界地惊叹道。
    桃绮和桧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场闹剧，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剧团成员们倒是跑上去拉开几乎要打起来的二人，慌乱之间，谁也没注意警戒线被扯断了。
    警察们听到吵闹声，走过来就看见一堆人站在舞台上。
    “别破坏现场！”像这样呵斥道，但是他们的声音被忽视了，大家在舞台上跌跌撞撞地，突然，不知道是谁碰到了维纳斯的塑像。
    那尊雕像沿着木地板咕噜咕噜地滚了下来，从一人多高的舞台上跌落，大家惊恐万分地躲避着雕像的掉落。随即，如同瓷器被打碎那样清脆的声音响起，雕像落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其中，失踪多时的苏玛先生的样貌，在雕像的中间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