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相知

    军训第六天的傍晚，高一一班第一次全体晚自习。
    姚歆睿走进班级，看到贺佳琪已经和三两好友坐在前排，翻着復习材料。走过去随意打了个招呼，顺手拉开了贺佳琪后排的椅子，落了座。
    姚歆睿拿出在中考过后就再没翻阅过的物理习题册，一些復杂的知识点搞得姚歆睿紧张又烦躁。「我记得就是这样的解题方法啊，怎么就和答案不一样呢？」姚歆睿紧锁着眉头想，手里的笔越攥越紧。
    不知道是她的低气压还是无意中的叹气声，引起了前排贺佳琪的註意。鉴于是自习时间，不好交头接耳，贺佳琪拿出便利贴，刷刷地写了几个字，折成很规则的方块状。轻轻转过身，看了一眼烦闷的姚歆睿，把便利贴放在姚歆睿的习题册上，若无其事地转过身继续看书。
    姚歆睿看着橙色便利贴安静地躺在她的习题册上，刚刚好遮住这一道让她快要抓狂的物理题，楞了楞。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贺佳琪传给她的纸条。
    既然解不出题，那就看看贺佳琪说了些什么好了。打开便利贴，几行字印入眼帘：「姚歆睿，你怎么啦？烦心事要不要和我说说？」
    这是姚歆睿第一次看到贺佳琪的字，雋秀小楷。突然姚歆睿就想起范仲淹《祭石学士文》中描写的「曼卿之笔,顏筋柳骨」，字体力道均匀，秀丽挺拔。
    姚歆睿打小儿就喜欢写字好看的人，也一直想要写出一手好字。略通书法的祖母是她的啟蒙老师，接着学习了一两年的毛笔书法。可是好像自己没什么天赋，每天都有进步，但始终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样子，于是气馁暂且作罢。小升初过后，姚歆睿不死心，又央求着妈妈重新帮她报名了硬笔书法班。无论自己怎么用功，就是达不到预期效果。
    姚歆睿写出来的字笔力劲挺，力透纸背，却总是缺少些章法。后来书法老师告诉姚歆睿这可能是性格使然，不可强求。姚歆睿在很长时间后被迫接受现实，可自己笔下的字始终是姚歆睿对自己永远不满意地方。如今看到贺佳琪的字，不由得好感倍增。
    拿过便利贴，草草的写道，「谢谢你，我没事，就是在死磕一道物理题。」看着稍稍逊色于贺佳琪的字，姚歆睿想为什么自己的字就练不出来她这样的效果呢？老天还是不够偏爱自己。
    折回到小方块，用手指轻轻戳了戳贺佳琪的背部。立刻感受到姚歆睿的贺佳琪背过左手，张开掌心。姚歆睿把纸条放在贺佳琪的手心里，看着贺佳琪攥紧手心收回了手。
    动作连贯，一气呵成，让姚歆睿觉得，贺佳琪一定是个传纸条的老手，要不然怎么这么熟悉套路。拿回纸条的贺佳琪，心跳加速，这其实是为数不多几次她在自习或上课时候的传纸条经歷。
    上课认真听讲，下课认真復习的贺佳琪，从来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当然，今天是个例外，事关姚歆睿，所以出此下策。
    打开纸条，看到开学那天在花名册上看到的字体，笑了笑，「还是没有我写的好看呢！」贺佳琪的小念头又跑了出来。
    原来姚歆睿是在纠结物理题，简单简单。贺佳琪把便利条揉成了小纸团放在一边，换了一张a4草稿纸，开头写着：「习题册页数：？题号：？问题：？我来帮你看看，:)。」
    贺佳琪回头把写好的纸递给了姚歆睿。姚歆睿看着a4草稿纸哭笑不得，只好按照指令告知。
    没一会儿，贺佳琪把解答思路和方法传了回来，指出了姚歆睿在解题过程中的运算失误，才导致与答案不附。姚歆睿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懊恼怎么犯了这么粗心的错误，但好在不是忘记了知识点，松了一口气。
    「哇，你好厉害啊，谢谢你，佳琪老师。我以后可以叫你佳琪吗？（吐舌头）」。姚歆睿在草稿纸上写下早就想问出的问题，趁着这机会，刚好避免当面问的尷尬。
    戳.
    贺佳琪还是没有回头，反手把草稿纸拿了回去。
    ……
    「老油条！」看贺佳琪头都不回，不免腹諞。
    没两分鐘，一个订的整齐的b5草稿纸本躺在了姚歆睿的桌子上。上面只有两行字：「当然可以啊，歆睿同学。用本子吧，小心蒋老师突袭。（可爱）」
    姚歆睿想想，贺佳琪真是个「心思縝密」的女孩，这一来一往，确实容易被其他人看到，纸条一看就没在干正事，传本子倒像是在交流错题。但她忘记其实她们确实是在交流习题来着......
    于是这个本子上在一来一往中有了下面的对话：
    歆睿：「佳琪老师，是传纸条高手啊，这么有经验的吗？」
    佳琪：「才没有，我是好学生，从来不传纸条。」
    歆睿：「我不信，你这么轻车熟路。是不是初中的时候经常传纸条给小男生？」
    佳琪：「爱信不信，我才没有，哼！」
    歆睿：「好啦好啦，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佳琪老师，你的字写得好好看。」
    佳琪：「嗯，是比某些人的好看一丢丢。」
    歆睿：「……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你是不是练过书法？」
    佳琪：「嗯，父亲比较擅长，从小和他一起练。」
    歆睿：「我就喜欢字好看的人，妈妈总说字如其人。」
    佳琪：「你这是在夸我的字好看，还是在夸我好看？」
    歆睿：「额…都有都有，都好看。」
    佳琪：「（开心）谢谢夸奖，请不要给我戴高帽子，否则我会骄傲的。」
    歆睿：「我说的是实话，哪有什么高帽子，我最诚实了。」
    佳琪：「歆睿同学，那你是不是也练过啊？」
    歆睿：「啊？练过啥？」
    佳琪：「练过字啊，难不成是恋过爱啊？」
    歆睿：「哦哦，没反应过来，练过，但没天分，没有你写的好。」
    佳琪：「已经很好啦，不要事事要求尽善尽美，很累的。」
    歆睿：「嗯，我知道，我只是有的时候控製不住自己。」
    佳琪：「因为你傻.......」
    歆睿：「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老是欺负我？」
    佳琪：「我哪有欺负你，你这么呆萌。」
    歆睿：「为什么是呆萌…难道不应该是可爱么？」
    佳琪：「并！不！是！就是又呆又萌。」
    歆睿：「好吧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呆萌也挺好，起码萌。」
    佳琪：「那我撤回，只有呆没有萌。」
    歆睿：「啊啊啊啊......你这个人欺负我，看起来外表这么善良，事实上怎么这么可恶？！」
    佳琪：「好啦，逗你的啦，别生气哦。」
    歆睿：「不会生气啦，我也是开玩笑的。」
    佳琪：「歆睿同学，你怎么这么单纯，是会被骗的吧？哈哈哈......」
    歆睿：「...额...这...我起码也算是久经沙场吧，怎么就一脸单纯了？」
    佳琪：「还久经沙场，你以为你是张无忌吗？就算你是张无忌，不要忘记张无忌的妈妈对她说过：'不要相信女人，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歆睿：「可是，可是我是女生，我不怕被女生骗啊。况且我的单纯也不是谁都能看得见的，你是个例外！」
    佳琪：「哈哈，女生就不能骗女生了吗？女生也很可怕的。你要小心哦，不要掉以轻心，你太善良了，对谁都那么好。」
    歆睿：「哦，好吧，我下次会註意啦。但是，如果这个漂亮的女生是你，我甘愿被骗啊」
    佳琪：「……」
    贺佳琪的脸有点红红的，怎么晚上天气还这么热？
    姚歆睿也没有发现这段对话她没有往常的霸气，而是软萌软萌的。
    歆睿：「佳琪老师，你最喜欢什么顏色？」
    佳琪：「我笔袋的顏色。」
    歆睿：「哦，蓝色，哈哈。」
    佳琪：「你呢？」
    歆睿：「紫色吧。」
    佳琪：「这么梦幻的顏色啊，不符合你的气质啊。」
    歆睿：「怎样，我不可以喜欢紫色吗？我就是想要告诉自己要永远相信童话，不要失去赤子之心。」
    佳琪：「嗯，歆睿，你要永远保持阳光的少年气哦，不要被残酷的世界所改变。」
    歆睿：「好，谢谢你，我会尽力的。另外，佳琪，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可以告诉我吗？」
    佳琪：「你居心何在？」
    歆睿：「……方便交流学术问题。」
    佳琪：「每天不都有自习吗？届时交流啊。」
    歆睿：「……那手机比较方便啊，万一我们找不到彼此，可以电话联系啊。」
    佳琪：「你是要玩失踪吗？还找不到彼此？好啦，给你15710243992。
    歆睿：「耶，谢谢啦，看手机。」
    接着贺佳琪就感受到了手机的震动，拿出手机，一个陌生号码信息，点开，「佳琪，我是歆睿。（吐舌头）」
    贺佳琪摇摇头，把号码储存——姚歆睿，删掉删掉。歆睿，嗯，这样就好，看着手机不小心笑出了声。
    旁边的好友抬头看她，贺佳琪急忙收起手机低声说：「抱歉哈，打扰你看书了。」好友没在意地说：「没事，只是很少看你自习的时候开小差。」
    贺佳琪赧然，就此第一晚的纸条夜晚告一段落。
    接下来的故事情节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贺佳琪和姚歆睿的友情迅速升温。
    形影不离，可能是对她们状态的最好描述了。两位当事人像着了魔一样，一改往常的矜持和淡定。只要时间条件允许，就时刻黏在一起，说不完的话，见不完的面。
    尽管两个人的寝室是门对门，尽管两个人的自习座位是同桌，尽管两个人军训的时候站在一起.....就算是这样，仿佛也不能够弥补彼此在对方生活里错过的那些年。
    她们开始关心彼此的生活细节，开始旁敲侧击的打听对方喜好，想要了解她们不曾参与的曾经，珍惜两个人拥有的当下，以及憧憬未来大学的模样。
    也许，这便是青春期的通病，因为年少，所以没有足够的自製力去把控方向。无论什么，都太容易沉沦着迷，对于很多人来说，可能是小说，可能是电子游戏。
    对于姚歆睿和贺佳琪来说，令他们无法自拔的，是她们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