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男孩

    醒来之后，已经是到傍晚了。
    这是个漫长的梦。
    莉莉换了被单。
    它已经被汗水和体液浸湿了，充满浓郁的麝香味。
    库什最后的话让她非常害怕。
    虽然她在梦里对他进行了无耻的引诱。但在现实中，她绝对不希望被吸血鬼咬死。
    她怀疑他是否真的会来。
    毕竟……谁把梦里的事情当真呢？
    梦不应该影响现实。
    凯洛就从来没骚扰过奥菲利亚，亚兰也从来没哺食过落水的人。奥狄斯更没有去玩什么捆绑游戏。
    最有可能，也最让莉莉安心的走向是：库什一觉醒来，恢复了正常的神志，继续拿起酒杯品尝他从校医院借用的“番茄汁”，把这个小插曲忘得一干二净。
    ‘其他人没有骚扰梦里的对象，因为他们都忙着骚扰你呢。’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莉莉头顶吵闹。
    ‘库什甚至梦见的就是你！’
    莉莉更加不安，在心里对自己说。
    ‘如果这还不算危险，那真不知道什么叫危险了！’
    在追求极端的快感后，她又一次感觉到强烈的后悔，和拳交那次一模一样。
    “为什么你不能好好想想再行动！！”莉莉痛苦地敲打着自己的头。
    她又去冲了个澡。
    等自己和房间都变得干净清爽之后，她开始冷静思考。
    春分的确是个大日子。
    如果历史书和奥狄斯的说辞准确，这天相当于异族们的“繁殖节”。已知附近有龙、人鱼、吸血鬼，或许还有别的她不知道的怪物。
    那么春分这天整个学院都不安全。
    突然，莉莉脑子里冒出来一个主意。
    ——去凯洛家里。
    那座房子是个标准的古代建筑，完全以石头筑成，非常坚固。装饰有滴水石兽的雕像，屋顶有猫头鹰像，房子里还有大量符文石板。
    应该不会有黑暗生物敢靠近那里。
    莉莉想到这儿，立即开始收拾东西。
    “如果被他发现……算了，只要开学前把我的生活痕迹恢复好就行。”
    她提着行李走出寝室门。
    关门时，她想起一件东西，又转身回房间里拿。
    她拿了本《古文词典》。
    这东西是古代符文这门课开学时发的，莉莉从来没打开看过。因为上次凯洛提到过它，她才想顺手拿上，应该可以打发假期时光。
    除了日用品和书，她还去食堂打包了大量耐放的食物，土豆、鱼罐头、脱水蔬菜和风干肉条什么的。
    天色不早了。
    莉莉提着大包小包，爬上半山腰。
    凯洛只离开十几天，石屋门前就长了脚踝那么高的野草，这是住在山里的坏处。莉莉走动时生怕有蛇。
    她蹑手蹑脚地打开门。
    里面的空气沉重而阴冷。
    一阵扇翅膀的声音哗啦啦地响起，莉莉抬起头往屋檐上看，滴水石兽的獠牙刺破天空，上方什么都没有。
    一根褐色羽毛缓缓飘落在地。
    莉莉把它捡起来，进了屋子，在她平时睡的客房放下行李。整个屋子好像只有这一间房没上锁，别的门全关着。
    这里连厨房都没有。
    她只能用一个小铜壶在壁炉上烧水、加热食物。
    “算了……不能有太高的要求。”莉莉叹气。
    她整晚都在做假期作业。
    她还担心自己会犯困，幸好外面的鸟叫虫鸣响得像交响乐，让人根本睡不着。她偶尔能听见一两声猫头鹰的“咕呜”，叫声很熟悉，说不定是满身蜘蛛、被她救下来的那只。
    她打开窗，想找找夜禽的位置，但外面只有狰狞的树荫，看不见任何鸟。
    其实，从第一次在历史书上看见这种鸟开始，莉莉就对猫头鹰很感兴趣。它就像魔女的猫、猎人的狗一样，在各种传说故事里时时刻刻与术士相伴。
    如此高傲的猛禽似乎不能被驯化。
    不像猎鹰或者猎犬。
    术士与它是互利互惠的关系。
    而且它也不以攻击性见长。
    书上都说它是“智慧”的象征，绝非“力量”，这倒与术士的理念不谋而合。史书普遍认为，他们是一群偏执地追求真理的人。
    莉莉花一晚上完成一篇论文的框架。
    当天光微亮时，她关好窗帘，躺回床上睡觉。
    她应该又会梦见库什。
    毕竟这些异类之中，只有吸血鬼是昼伏夜出、白天睡觉的。
    她怀揣着不安睡着了。
    梦境开始显现。
    她站在一个有风的地方，能闻见潮湿的土腥气，窸窸窣窣的树叶声在她头顶响起。
    这是一处昏暗的密林。
    她是她自己，不是别的任何人。
    她顺着声音抬起头，发现树枝上坐着一个小男孩。男孩子非常年轻，在12岁到15岁之间，可能是初级学院的学生。
    有一瞬间莉莉不敢相信这是春梦。
    男孩子这时候才刚刚性启蒙吧？
    做春梦的确有可能，但还是感觉有点早。
    莉莉长这么大都没做过属于自己的春梦呢。
    “你……你好？”她试着打招呼。
    男孩背着光，五官看不太分明，但是从高处俯瞰下来的高傲气质，让人感觉平白低他一等。
    “你卡在树上了吗？”莉莉有点紧张地问，“呃，我要帮你下来吗？”
    男孩隐约冷哼了一声。
    他单手撑着树枝，一跃而下，轻盈地落在她面前的泥地上。
    莉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不应该啊。
    这么小的孩子，刚刚到她胸口高，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男孩歪了歪头，像鲨鱼嗅到血一样，敏锐地嗅出了她的恐惧。
    他开始朝着她走过来。
    他离得越近，面孔就越清晰。
    浅褐色的柔软卷发刚刚过耳，蓬松，茂密，像羽毛。刘海遮住了一双黄铜色的眼睛，又圆又大，十分矛盾地糅合了冷漠与天真。他长得像某种布娃娃，五官立体，鼻梁上有小雀斑，还戴了一副圆圆的黑框眼镜，简直像画报里走出来的。
    他虽然看起来像学生，但没有穿校服，而是穿着一条泥黄色的背带短裤。
    他的腿又白又细又修长。
    朝她走来时，步伐轻快又优雅。
    莉莉想拔腿就跑。
    但是另一种本能告诉她，或许眼前的男孩更喜欢奔跑逃窜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