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4-1

    第四章
    驶离闹区，一行人往山区开去。
    此时天空开始起雾，雾气快速地蔓延。
    他们开了很久，久到超过应该抵达他家的时间。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一辆车都没有。
    严舒景的表情凝重，踩住煞车，把车停在路边。
    「舒景？」胡寿唤了一声。
    「胡寿，你出来一下。」他转头对胡寿说道。
    要离去之前，他对后座的孟阳綾说道：「你千万不能下车，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下车。」
    「好……」孟阳綾乖顺地答道。
    严舒景和胡寿下车，雾茫茫的一片，只看得到眼前五十公分的距离，周围传来阵阵地訕笑声。
    严舒景往四周看去，什么也看不到，他们闯入到妖魔设的结界，他是什么时后落入圈套的……
    是在开车的时候吗？
    还是在更早以前……？
    他开口喊道：「我们无意闯入，请让我们离开。」
    从雾中伸出一隻惨白瘦弱如槁木般苍老的手。
    「跟我交换吧……」一个低哑的声音传来。
    「你的命和那个女人，请选择一个，交到我的手上……」
    不能随便回答他……他警戒地看着那隻手。
    「舒景，你快回答牠啊？」胡寿急忙说道。
    严舒景回头，不由分说，狠狠地往胡寿身上一踢，正中胡寿的肚子。
    胡寿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你干嘛啊？」胡寿唉道。
    「原来是你搞的鬼……」严舒景怒瞪着他，「可以请你从我家人的身体里滚出来……」
    真正的胡寿不可能督促他做交易……
    不只这样……他有好几个动作都不自然……
    他一直劝他把孟阳綾带走，还有狼吞虎嚥地吞着甜食，真正的胡寿身为牛郎，怎么还会对人类的甜点感到好奇……
    该死！他怎么到现在发现！
    居然把孟阳綾带到那么危险的地方来……
    胡寿抚着肚子，一脸吃痛样。
    「你居然为了赶走我下那么重的手……」他痛唉道。
    从胡寿身体里窜出来一抹白烟，胡寿的身体一软，立刻倒趴下去。
    白烟化为人形，化作一个高大俊美的男性，蓄留长发，满脸带笑，身穿清代黑缎长袍，长袍下仍是裊裊白烟，没有具体化的脚。
    他拍了拍身上，「你真是过份耶！下手那么重，你不怕那隻小狐狸被你打死吗？」他指着胡寿的身体说道。
    「不痛就赶不走你啊！」严舒景抬眼瞪着男人。
    俊美的脸露出不悦，冷哼一声，「只不过是个半人半妖的傢伙，居然那么嚣张……」
    「你是什么时候附在胡寿的身上？」严舒景皱眉问道。
    「你说呢？」他的脸上掛着狡诈的笑容，反问严舒景。
    严舒景瞪着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没发现胡寿被附身，这个妖怪把自己的气息隐藏得太好了……
    好到让他毫无觉察……
    看起来是一个强大的妖魔……他没把握能全身而退。
    看到严舒景一副摸不着头绪的模样，他笑了，笑得像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般，得意地说道：「狐狸的身体真好用耶！白天也能用人的样貌行动。」
    原来那么早之前，他就已经掉入陷阱中，一开始跟他出来的人，就不是真正的胡寿……
    「跑来那女人的家那个附身在人身上的妖魔也是你派来的吗？」
    「你好像误会了。」他的手一摊，「那个好像是想偷跑的妖魔，不是我派的，我只是受人之託，把你带到这里。」
    「啊！」他像想到什么一样，「不过窗户上的那个是我做出来的幻影，像你这种人，反而更容易受骗呢！」
    严舒景的脸色发青，他被骗了……
    难怪窗户上的妖魔碰到孟阳綾以后并没有消失不见，只是让他看到的幻影罢了……
    他还因此把孟阳綾带出来，让她曝露在危险中。
    「我不会让你动那个女人。」严舒景对他露出戒备的神情。
    他摆了摆手，「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只是受人之託而已，啊……不对……应该是受妖之託，收取代价罢了，我对这个女孩一点兴趣都没有，接下来你就得一个人面对这场交易囉。」
    严舒景转头，看着那隻枯白的手，心里不禁透出微微的紧张感。
    「你要留下你的命还是那个女人……」低哑的嗓音说道。
    「……」他警戒地瞪着那隻惨白的手。
    严舒景伸手触摸浓雾，有一股力量将他的手弹回，这是应该是这个妖怪设的结界，不让他们逃走。
    「舒景小弟，没用的，你得完成交易牠才肯放你走，不然你永远都走不出去。」俊美的男子靠着车，好整以暇的说道。
    「能更换选项吗？」严舒景试探性地问道。
    「不行。」低哑的声音回答道。
    果然不能谈条件吗……
    「唔……」胡寿在这个时候醒来，「咳……好痛……我的肚子怎么那么痛……」他唉唉大叫。
    「谁叫你太没用，随随便便就被附身。」严舒景回头看他，冷冷地说道。
    「附身？」胡寿一副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的模样。
    「嗯，是我附身的。」俊美的男子笑道。
    胡寿想起来了，当他走出牛郎店以后，就记忆中断……
    胡寿瞪着他，毛绒绒的耳朵及尾巴显露出来，咬牙切齿发出嘶嘶的声音，作势要攻击的模样，对牠来说，被其他妖怪附身，简直是奇耻大辱！
    俊美的男子微微一笑，对胡寿展现出的怒意完全不以为意。
    「快点完成交易吧，如果你留下这女人，我允许你们离开这里……」低哑的声音催促着，似乎对自己的结界内发生争执感到反感。
    「胡寿，你冷静一下，这种情形该怎么办？」严舒景说道。
    胡寿用眼角馀光瞥向严舒景，嘴巴里还发出嘶嘶的声音。
    「那还不容易吗？」他笑得狰狞，野兽的脸浮现出来，「只要吃掉这傢伙就好了！」
    说完，在严舒景还来不及阻止，他衝向那隻苍白的手，企图狠狠地咬碎它。
    那隻手连忙闪躲缩回，但是还是被胡寿狠狠地叼下一块肉。
    「啊……」浓雾中传来粗哑的痛叫声。
    严舒景脸一刷白，惨了！他真不应该问盛怒的胡寿，根本完全兽化了。
    「你居然破坏整个交易……」低哑声音显得相当得生气，「你们再也别想走出结界，我的同伴会慢慢吃掉你们，让你们痛苦死去。」
    「燁鬼……我们要再跟你交易，你把那个女人交给我们……」低哑的声音对俊美的男子喊道。
    俊美的男子扯出一抹诡魅的笑容，「确定吗？我的交易会越来越贵喔……」
    「只要把她抓给尊贵的那一位，什么都付得起……」
    俊美的男子打开后座车门，严舒景脸色一变。
    「不准碰她！」他怒吼道。
    严舒景连忙跑上前，男子的手已经搭上孟阳綾的肩膀。
    一阵刺痛的麻感从手心窜上来，男人连忙缩手。
    男人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他的手又碰了下孟阳綾，立刻痛麻地弹开。
    他居然完全碰不到这个女人？
    他从没遇过这种情形……
    他仰天大笑，两手一摊，「抱歉抱歉，我没办法完成这笔交易，我没办法碰她。」
    「什么……」低哑的声音相当震惊。
    「我没办法。」
    「燁鬼！你收我们多少宝物……！」低哑的声音透出浓浓的不甘心。
    「那你们乾脆推个石头下来，把她砸死，这样不是也可以吗？」男子笑着喊道。
    这个浑蛋…！严舒景一阵怒意衝上，身上的妖气窜出，盘旋交错，最后化作几十根利箭，对准男子。
    糟糕！男子心里暗叫不妙，他似乎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那些妖怪听到男子的话，群起鼓譟。
    「对！杀了她……」
    「反正交给尊贵的那一位就好了！」
    「杀了她，绑走她的灵魂……」
    该死！他们现在在结界的迷雾中，根本不知到那群妖怪会从哪里攻击！
    「舒景，小心！」胡寿对他喊道。
    上面传来一阵碎石滚落的声音，但是却不知是哪个方向。
    这些妖怪还真的听那个男子的话，推石头下来！
    接着一堆大小石块如雨点般落下，砸到车子的铁皮直作响。
    严舒景直觉的用手抵挡头部，身后的妖气消散无踪，「胡寿！保护车子的那个女人！」他连忙对胡寿吼道。
    胡寿一纵身，跳到后车座前，伸出长爪，划开滚落下来袭击车子的石头。
    孟阳綾仍坐在车里，一动也不动，彷彿与外界隔绝一般。
    车子的引擎盖发出巨响，严舒景回头看，鈑金整个凹陷，已经被砸得稀巴烂。
    他看着被压坏的爱车，心阵阵抽痛。
    脚边传来一阵巨响，一个中型石头差点砸上他的脚。
    四面八方传来阵阵訕笑的声音，妖怪们越砸越起劲，石块越来越多，严舒景的手脚身体都被石头碰伤。
    得先把孟阳綾救出来！他忍着全身上下的疼痛，走到后座。
    趁胡寿在前面阻挡石块攻击，他连忙把孟阳綾从车上带出来，刚好一块大石砸上车顶，凹了一个大洞。
    他如果再慢一点，孟阳綾的脑袋也会跟着鈑金压到。
    他连忙护住孟阳綾的身体，避免她被乱石砸中。
    他心痛如绞，看着被石头砸坏的车子，他的车子……毁了！。
    「舒景，石头太多了！我快不行了！」胡寿一面抵挡，慌忙地喊道。
    虽然指甲坚韧无比，削铁如泥，但是还是肉做的，一直劈石头也是会痛，他快不行了。
    俊美的男子站在一旁，面带微笑，冷冷地观赏一场混乱。
    他们……在做什么？孟阳綾睁着一双眼睛，有种像在看电影的错觉，她看到许多乱石飞来，严舒景满身是伤，但是还是紧紧的保护着她。
    却感觉离她好遥远，她甚至连动都没办法动……
    又一个石头飞来，等严舒景发现时，已经离他很近，笔直地往他的脑袋飞来。
    直击他的侧额，顿时鲜血淌流而下。
    惨了！他的头被石头打得好晕，可是他不能松手！
    他紧紧地抱着孟阳綾，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鲜血沿着他的脸颊，滴落在她脸上。
    这是血……他流血了……
    他又受伤了……但是他还是保护着她……
    孟阳綾的心充满着不捨，但是她没办法说话，没办法动作，她只能躲在他的怀中避开那些从天而降的石头，然后……
    看着他受伤。
    不可以……严舒景不可以再受伤了！他昨天才缺血昏倒，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她心急如焚，心里非常激动，唇微微抽动，但是却不能说话……
    不可以……
    不要再伤害他了……
    「啊啊啊啊啊——」她突然开口，持续地尖叫着。
    她只能喊出这样的声音，
    孟阳綾的尖叫声让在场的所有人和妖都愣住了。
    被她那么一喊，严舒景觉得自己的头更痛更晕，胡寿急忙掩住自己的耳朵，吼道：「她到底怎么了？」
    此时，天空突然降下一声巨大的雷声，劈开整个结界，瞬间严舒景看到昏暗的山路及路灯。
    「多管间事！」如地鸣般低沉的声音传来。
    所有的妖怪瞬间窜逃不见，整个空间顿时安静得如真空一般。
    只留下严舒景还站在那里，连胡寿和俊美的男子都跑不见踪影。
    这个声音他认得……
    是他那时作法时，天空传来的声音……
    孟阳綾的身体软软地靠在他怀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晕了过去。
    他撑着她的身体，她身上传来淡淡的香味，带给他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他轻轻地把她放在后座，抬头看着自己心爱的车子被砸成这副惨样。
    虽然心痛，但是孟阳綾毫发无伤地躺在那里，觉得很值得。
    他要保护她……
    不管用任何代价都要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