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还记得吗？(1)

    「喂，你作业到底写完了没有？」
    熊似的男孩手上拿着彩色笔这样问。
    不过二年级，身高却比四年级的孩子还要高，所以得到了一个大熊的绰号。
    她摇摇头，眼眸里头闪着困惑。「我不会写数学。」
    男孩瞄了一眼她手上翻开的作业，「这很简单啦，你把这个乘起来之后，再加15就可以了。」
    「为什么？」精灵似的女孩，连说话的声音都很细蚋。
    男孩显然被问倒了，颇为恼羞成怒的骂：「反正老师就是说这样写嘛，你这样写就对了。」
    他的话音才落，女孩立刻打了个喷嚏。
    「对不起。」她揉着鼻子，「我感冒了。」
    男孩愣了愣，从抽屉拿了张面纸给她，「老师在叫你了。」
    「喔。」她点点头，接过面纸，擤了鼻涕。「你好聪明，以后我有不会的可以问你吗？」
    小精灵的眼里闪动着信任的光芒，男孩又愣了愣，脸上泛起些些的热度，「好、好啊。」
    他这样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
    「小精灵！」不过七点，室内尚且有些昏暗，画室的大门让人推开，来人扯开嗓门大喊，「小精灵，你在哪里？」
    「这里。」
    诺大的画板挡住了她的身影，她细緻的声音从画板后头传了出来，大熊往声音来源看，只看见一隻画笔在画板的上头挥着。
    「你醒着？」他大步流星的往画板后面走，一边问：「你有没有睡觉？」
    小精灵打了个呵欠，动了动，打算从梯子上爬下来。
    「有啊。」
    大熊伸手握着她的肘弯，稳着她，让她慢慢从梯子上下来。
    一百九十公分的大熊站在号称一百五十公分的小精灵面前，简直像是山一样高。
    他习惯的蹲下来，瞇着眼看着那张苍白面容跟可以吓死人的黑眼圈。
    「睡了？是睡了多久？」他问。
    小精灵握着画笔，又是一个呵欠，「三、四个小时。」
    「……你这次又是赶哪门子的画？」
    「复合媒体创作画展。」她让大熊拖到一边的位置上，压在椅子上，「有个学长要开展了，说想要跟我要一幅复合媒体创作的作品。」
    大熊把提来的食物推到她的面前，「吃。」
    小精灵面有难色的摇摇头，「没有胃口。」
    大熊铜铃似的眼睛瞪了她一眼，「你的复合创作作品上头有考虑添加人血？」
    小精灵扁嘴摇头。
    「那就对了，吃。」
    大熊哼了她一声，「不知道是谁吐血在上学期期末报告的水彩画上头，要不是铁板丁丁的事实，看教授要不要让你补画！」
    小精灵尷尬的摸摸脸，「那是意外……」
    「照你这种生活方式，我一点也不意外。」大熊口气颇差，「三餐、睡眠都不正常，画画起来就忘记吃饭，不想睡觉，你这样能活到三十岁吗？」
    小精灵挖了一口粥，想了一会儿，「所以我应该在死之前多画一点吗？」
    大熊忍着动手揍人的衝动，翻了个白眼，「所以你应该好好吃饭睡觉。」
    「喔。」
    知道她画画起来就是没有胃口，大熊买来的食物多半都是清淡而且好入口的。
    小精灵一口一口的吃着，大熊转头看着她的那幅未完成的作品。
    「复合媒体，我好像前一阵子才看你画过，怎么不拿那幅去就好？」他问。
    「喔……那幅让教授拿走了，而且也不合学长要的规格，所以我就想再做一幅新的，反正这一阵子也没有事情。」
    小精灵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赵紫愉，你应该还记得吧？每一幅作品下面都要署名，这你可别忘了。」
    小精灵鲜少听见大熊喊她本名，每次叫她本名，就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她点点头，「我记得，署名嘛，我都有藏好。」
    八点了，暑假的阳光热烈而欢腾的照进画室里头，晒的人背后发热。
    大熊看着桌上的东西大多只剩下三分之二了，知道小精灵的胃口也就这样而已了，所以也就不逼她。
    「剩下的东西拿去冰了，下午再吃。」
    听见这话，小精灵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被赦免啊。她松了一大口气，「太好了。」
    大熊瞪了她一眼，「我要去图书馆了，你先去睡一会儿，下午再画吧？」
    小精灵咬着筷子尖，「可是……」
    「还可是？」大熊瞇起眼，「我念得是会计系，不是医学系，你把身体搞坏了，我可救不了你。」
    「其实我身体很好……」小精灵吶吶的辩解。「那次吐血，真的是意外，是急性胃发炎又压力太大……」
    大熊好整以暇的靠上椅背，看着她的神情就像是等着她解释为什么这次期末考不好的教授模样。
    小精灵一向不善言词跟大熊认识了将近十五年，就从来没有吵赢过他，说着说着自己也就心虚起来。
    「好吧，那我去睡觉，睡醒再画。」
    「好，那我走了，晚上再来。」
    「欸……不用啊，我还有吃的，你不用每天来。」小精灵连忙拉住他，「真的，你不用每天来，我会照顾好自己。」
    大熊笑了笑，脸上表情算不上是和善。「我就怕我没有每天来，再来的时候就是帮你收尸的时候了。」
    小精灵无言以对，「那……不至于吧……」
    他又呵呵笑了笑，笑得小精灵背后都麻了。「可是你这样天天来，瑛琦不会生气吗？」
    提起瑛琦大熊的眼神里又笑又理解，那种复杂的神情让小精灵都看呆了。
    「就你？她不会生气的。」大熊笑得很温和，对小精灵那种老是又是冷嘲又是热讽，还强迫中奖的态度不同。「瑛琦很有自己的想法，也会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小精灵摸摸鼻子，「好吧，不会就好。」
    她觉得这话完全就是衝着她来的啊……
    大熊伸手摸摸她的头，就像幼年时候，他们手上还握着彩色笔时候一样，「好好休息，我走了。」
    「喔。」小精灵应了声，「那……我去睡觉，你要锁门喔。」
    「还要你说？」大熊低着头睨了她一眼，「去吧，我关门就可以了。」